他只能这么说，如果说第一次生物技术的并购不算是特别完美，那么这一次针对夜氏的并购走出了三年前和凛约定的效果。
荒坂就像是明面上伺机而动的野兽，趁着猎物虚弱的时候将其咬死，那么凛负责的就是让猎物变得虚弱…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身体里因为熬夜产生的不良物质清理一下——人就是台不能停下的机器，我父亲一向也是这么说的。”
医生微微一笑。
什么权贵他没有接触过，赖宣无疑是荒坂乃至最有权势的家伙，似乎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刻薄。
“清理也是需要消耗身体的，您现在就可以睡一觉来避免这些问题，另外我听说荒坂马上要为荒坂大人举办纪念活动了对吗？”
赖宣的眉头微微一动。
在任何情况下，赖宣都不会在荒坂的公开场合抨击已死的三郎，这是因为内部三郎的势力还没有消化和取代完毕，所以他必须谨言慎行。
“是的。”
赖宣坐直身体戴好了手表，“年少时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道父亲考虑的太多…我一向称之为优柔寡断。”
“但我现在理解了…”
“荒坂这么大的一份家业，我得为多少人的饭碗负责，出于一个不孝子的角度，我想该纪念父亲，也让外面知道荒坂永远按照父亲的意思稳步前进。”
医生注视着仿佛有些没落的公司新贵，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荒坂大人知道您聪慧，他该很欣慰的。”
医生开好药，开始嘱咐赖宣身旁的安保如何让他服用，并且额外提供了测毒的样品，可以与正式服用的那些药物混合抽样，这都是公司高层接受医疗的规则。
“对了，欧洲是不是要比北美这块烂地方好得多？”
赖宣笑眯眯地询问道：“吃住，还习惯吗？早都跟那边说过了不要费心让你跑一趟，但你还是来了。”
医生摇了摇头。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让各位大人身体无忧，那些专注于义体的医生背离了人体健康需要自身循环的初衷，所以我得来看看，免得出什么差错。”
赖宣嘴角的笑意暗含一丝古怪。
大宅精致的木门被推开，一男一女两个公司安保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医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那就有劳了。”
“带教授去休息——”
公司的武士龙行虎步，伸手，“请吧，教授。”
医生看了一眼，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离开了。
除了那一男一女，其余安保都在赖宣的授意下出去了。
屋子里一片沉默，精致落地窗和暗金色半透明纹路构筑的客房内众人都在注视着浮空车拔地而起消失在了夜之城的天幕之中，这个时候赖宣才开口了。
“我想我该发个短信让你们休息一天再来的…这趟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男安保身上泛起光学的涟漪，黑发明眸自然是林跃。
V也来了。
“没有刺探你们秘密的打算，真的不打算带V小姐约会吗？”
赖宣好歹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只是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而已。
还没等林跃开口，V倒是说道：“我们是恋爱关系，但公私分得很开。”
林跃显然没料到V会这么直白。
赖宣突然笑得很灿烂，“我又做恶人了，V小姐已经在话里说得很明白了。”
见林跃闹了个大红脸，赖宣更开心了。
他喜欢有人味的家伙，亚当·重锤这种已然不能称之为人的家伙虽然是一把利刃，但绝对会刺伤自己。
赖宣已经不止一次发现重锤会私自放走一些自认为很强的敌人，而目的仅仅是为了“好玩”，或许在某天关键节点重锤也会这么做…
他的行为方式冷血无情，而眼前这个力量已然不知道超脱重锤多少倍的家伙却还是像个年轻人。
自己和对方算是忘年交？
赖宣如是想着…
“好了，凛，开玩笑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我着急忙慌请你过来，相信你也看到了——”
赖宣眼神锐利。
林跃收起表情点了点头，“欧洲那边想看看动静？”
赖宣点了点头，“V很清楚，现在欧洲哪几个分部有大问题…你跟凛说。”
林跃看向V。
“比利时布鲁塞尔，荷兰鹿特丹。”
“背靠欧洲军火武器公司，荒坂的产品完成价格置换倾销非洲，他们其他环保业务和欧洲本土武器反向倾销北美、南美和亚洲…”
“【午夜军工】，【三角洲防护】，还有之前提到的北欧网络等等…”
林跃眉头蹙起。
夜之城这座城市的确有他丰富的人生，但是欧洲相关的公司除了午夜军工以外V说的都貌似在夜之城没有听说过。
“凛，欧洲企业的情况很复杂。”
V言简意赅把核心内容说了，其余的她估摸着是要事后给林跃慢慢培训。
赖宣点头。
“企业能够控制zhengfu不是什么新鲜事，去过日本的你也知道荒坂在本土的掌控力。”
“但这并不代表公司就能替代它们——”
“民怨、法律解释权、公约等等是限制企业的最后一道线，只是真正利益争夺的时候，这些可以忽视。”
“也许在日本你只能看到一家独大的荒坂以及那些把业务尽力错开，避免与荒坂在市场上进行交锋的其他企业。”
“歧路司、三菱、海啸军工、日本航空…”
赖宣背着手望向窗外，细细地说道。
“在日本都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小国颇多的欧共体了…毫不夸张的说，欧洲企业的数量加起来比两个大洲的总和还多。”
“利益交织，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我们最难啃下来的骨头。”
林跃细细思索着赖宣透露的信息。
怪不得，赖宣失败V投靠荒坂的结局中，他看着世界各地的荒坂中自己的人进行暴动随后立马被三郎按死在摇篮里，身体也成为了三郎数字灵魂的容器。
而记忆中模糊的地图，欧洲的抛物线（代表攻击）是最密集的…并且林跃大胆猜测，夜之城是斩首赖宣的地点，欧洲是失去最后棋盘的关键战场。
“可以告诉我如果我们没有达成这个计划，你准备怎么干，赖宣？”
林跃很好奇赖宣这个尝试着好几次发动战争的赖宣要怎么做。
赖宣略微停顿了一会儿。
“就如同上次我察觉到你可能处于不利地位的时候我已经表现过我要怎么做了。”
“即使我知道这样子做成功的概率低到微乎其微，但是我还是要用公司战争扩大局势，让整个世界的公司接受这场大火的洗礼…”
赖宣说到这儿的时候表情有些黯然。
“如果不是你巧妙地在网络内吸引了公司，让战争在网络层面上打响从而赢下，恐怕此时的我们陷入了比统一战争还要绵长的拉锯战中…”
“在这点上你和康陶的考虑完全一致。”
“怪不得是你故乡的公司…”
林跃笑了笑。
算是自己家的公司？虽然不是认知中的华夏，但康陶的文化氛围逻辑都是符合文明古国的做事方式。
林跃也是这么看待战争的。
除非一击必胜，在力量对等的情况下，局势才是最主要的东西。
不过说归说，赖宣这种敢打敢拼的性格，再加上能够堵上一切兜底的勇气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也对得起勇者这个名头。
只是…赖宣面临的压力实在太多了导致他除了自爆以外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了。
“所以我觉得咱们得换换方法了。”
林跃耸耸肩。
“凛死了或者活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但是一旦坐实我在网络中的身份，战争就成单方面的了。”
林跃谈这些的时候不像个年轻人，“赖宣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们最坏的结局不是战争，而是被针对性地战争，什么都没法改变，只能毁掉荒坂——”
“说来，最初你是想毁掉荒坂的吧？”
V默默地观察着赖宣的表情。
岂料赖宣认真点头了。
他偏执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
或许几个月之前V会不理解，但是和林跃有了同样诉说的经历这一切不难理解了——
他们都不想让世界变得更糟糕了。
说真的她完全不相信在日本手段激进对其他公司进行大宗并购的公司新锐赖宣目的竟然是毁灭公司。
林跃说这些的时候还好，亲眼见到为了公司利益不惜让鹰犬在内部掀起多轮血色斗争的赖宣此时面不改色把公司毁灭计划和盘托出…
对于V而言无疑是一次精神冲击。
“所以V小姐，有些事情你不理解并非我的故意隐瞒，而是这不符合人性的利益。”
“钱，名声，地位，活的光鲜亮丽，人都是想要这样，但在我看来荒坂中的蛀虫让流离失所之人的数量远超了这个阶层，我们是在涸泽而渔，V。”
V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和凛的意思一样。”
赖宣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低估了V和林跃的关系。
此时林跃忽然开口续接上了话题。
“赖宣，欧洲的势力我也听说了，难保激进策略不会引起反弹，欧洲可比北美上这些公司老辣。”
“国际电气，EBM，这些老公司的资产养肥了不知道多少家企业，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会团结，至少为了对抗荒坂、康陶、军用科技等等企业，他们会以欧共体下网监以及欧空局的利益为重，我理解的对吧？”
“所以我猜你叫我来，是觉得这次夜氏吞并的路线很符合‘暗度陈仓’的计谋，想要在欧洲复刻…”
V愣愣地看着身旁的凛。
他好像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太多的野心，相反有的时候以至于V忽略了他才是让梦想家成为夜之城王牌企业之一的计谋黑手。
赖宣觉得自己有的时候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