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里的确死了人。
死了一个以为世界幸福，却在失去庇护以后看到周遭真相的孩子。
恍惚间，林跃才发觉面前的姑娘是二十多岁。
画册最后一页，是一张精致的塔罗牌。
【恋人】。
这是V在公司纠结感情时，米斯蒂给她的小礼物。
“别翻了V。”
林跃缓缓蹲下，擦拭着手上的小册子，轻轻拉住了蹲坐在地上身体僵硬的瓦莱丽。
她沉默地盯着地面，直到一双臂膀拥住了她。
“带上手里这个就够了，这里也会留下来，不会失去的。”
“嘿…放松点，瓦莱丽。”
V默默地像是执行程序一般将脸埋了下去。
已经忘了如何卸下防备的人处处都是防备…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任何时候我都在尝试着更多新鲜的事物。”
“黑客，弹吉他，摆弄部件，研究AI教师到底是怎么运作的…这都算。”
“但我从未想过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林跃鼻子里轻哼出安慰的声音，“怎样的？”
一声鼻腔用力吸气的声音。
“很坏。”
瓦莱丽的一只手抬起来，把芯片塞进了林跃的脖颈里，指尖冰凉，有些僵硬却又温柔地划过肌肤…
他没有拒绝自己递给他的不知名芯片，没有什么言语比这种信任更令人安心了。
林跃眼中浮现起上传数据的字样，他耐心看着这颗芯片，原来是一种在眼球上表现出全息类似的技术，比超梦更简单，但是没有感官体会…
粗糙的手艺。
大概是V技术不怎么熟练的时候做的。
这东西的技术含量远远不如几年前V给自己的通话加密芯片，但里面展现内容林跃很感兴趣。
那都是V自己做的类似手中这个小册子的记录。
宪章山十多年前更像是世外桃源，V走过的地方与现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耳边似乎有个小女孩的笑声，林跃和V仿佛处在一堆平面化的数据中相拥。
“宪章山的草地一直是绿的，从来不会黄。”
林跃的手将姑娘揽得更紧了。
美好就如同转瞬即逝的流行。
“我的父亲是个技术很强的黑客…”
V第一次记下了在网络中遇到了某个神秘人的谩骂。
是的，就是谩骂。
起因仅仅是V在“新发现的网区”博客中对于某个家伙在网络上发布的夜之城就是一坨XX这种言论进行的反击。
“他为我设立的东西就像是精心制造的信息茧房，我第一次攻破父亲设立的ICE时才察觉到这个世界或许跟我认识的不太一样。”
“说来也巧。”
“他们在那天晚上被敌对公司的雇佣兵烧死了。”
这个对任何事情抱有兴趣的姑娘最终得面对残酷的世界了。
V精准记录了第一次尝试着利用天赋骇入网络设备，用义体过载轻易复仇，将处于金融和公证机构的数据进行了完美修改。
她也记录了第一次在荒坂受训时接受公司命令，顺利解决了敌方的情报人员…
冷冰冰的文字和数据，反而是最鲜血淋漓的佐证。
“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公司是最合适的外壳，哪怕拼了命我也得进入荒坂——这是我认为能保护我的最佳方式。”
林跃点头，语气依旧轻柔。
“好了，我知道，都过去了。”
瓦莱丽永远也忘不了在詹金斯手里成为第一把利剑的时候，她第一次彻底把“小画册”埋进了心底最深处的杂物堆里。
一个夜之城能对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能多温柔呢？
答案显而易见，V学得很快…但代价也是非常明显的。
“都过去了，瓦莱丽。”
林跃并未强迫对方直视自己，而是轻轻安慰着对方…这个节骨眼已然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不管怎样，你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V突然说道：“我以为小时候的世界再也触碰不到了——直到我知道了你的想法，并且亲眼见到了太平洲的那些场景。”
林跃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太平洲重建的场景，这无疑是符合V受创心灵的。
“在这之前，我认为我们是绝妙的合伙人，公司就是我的全部，不知道你会不会信我…我只是觉得公司里的我是最有能力的时候，这样才能帮到你…”
“这并非我自私，对不起。”
林跃感受着几乎要失去支撑的V默默地点头。
“我一直支持你，不管目的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V继续道：“这份事业，你会一直继续下去的，对吗？”
到这个时候，林跃终于将怀中发丝有些凌乱的姑娘轻轻从肩头上挪开，无比认真地看着V，“我知道…现在说这种话会伤你的心。”
“但我不能继续装聋作哑对公司造成的破坏视而不见了，既然规则是黑的，我就利用这种黑色的规则，只要达成目的——我会一直战斗下去。”
“一直。”
“直到公司都毁掉。”
瓦莱丽即使哭泣，依旧破坏不了她容颜气质。
“那你问问我呢？”
“我只希望我们给挖坑下葬的时候，是一起的；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让我觉得要失去你了，好不好？”
林跃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恋人会这样回答自己。
“这份事业，我也不会放弃，为了你，为了儿时的我…”
“只是我希望有限的我能陪你走完，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林跃轻轻把下颌放在了V的肩膀上…
“好啊，我买得起欧洲的双人航空机票。”
V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自己又给她逗笑了——
“谢谢，林跃。”
一向称呼自己为公司代号的高傲女人此刻像是生怕忘记这个名字一样，细细呢喃耳语，像是慢慢破碎的瓷器。
“谢谢你瓦莱丽，我…”
林跃想说，他以为V要的只是在公司里实现她全部的价值。
因为爱饱含私欲，致使林跃下意识逃避若V真的是为了公司利益而拼命的问题；但他无疑是信任对方的，潜意识里信任V绝对会支持这份事业。
她们都是利用黑暗规则达成夙愿的头狼，互相舔舐着伤口，信任彼此，绝对忠诚。
因为无力哭泣而跪在地上的女人突然直起大腿，居家服伴随着地下室拟真的采光透出精致宛如艺术品的曲线。
冰冷双手的血液因为心脏有力的搏动。
更因为男人炽热的脸部温度而逐渐回暖，瓦莱丽用自己的吻在苦咸却又蜜意浓浓的泪渍中探索真正在所有意义上独属于自己的恋人。
不知道V是怎么精准在身旁的画册里摸中了那张塔罗牌。
双指微微夹着卡牌的她轻柔地将其握在手心，第一次将爱放置在了身体渴望之前。
光线下身体的轮廓展开，仿佛爱、精神与身体之间的公式有了答案。
对方的甘之如饴让V欣喜，身体在欢呼，夜之城行尸走肉般略微麻木的灵魂体会到了另一种美好。
爱人的手激活了每寸毛孔，V忍不住低头厮磨耳语——
“你只属于我。”
她不愿为了任何感觉而用力触碰对方，一点点将头脑中那些荷尔蒙推动到失去理智地步的滚烫让V不断攫取。
她居高临下看着同样眸子里满含自己的男人。
起伏之间，她使得一切一览无余，将对方按倒的她将发丝拢到一边——
在内心深处最隐秘代表过往的地下室内，她用对待小时候喜爱的玩具一般的态度“蛮横”钳制对方的双手。
“V？”
对方声音几分无奈中暗含溺爱。
轻咬嘴唇的V不肯松懈。
仿佛就是在进行别开生面的“讯问”，以此来审讯对方对自己的感情。
林跃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眸子里有这么多的情绪。
呼吸声迅速挤占了周围所有空间。
突如其来的且深入骨髓的颤抖让V松手了，掉落出那张皱皱巴巴，图画上分别代表男女形象的轮廓重叠——
若不是借助地下室这场美妙的外力，平面的线条永远也不会交缠到密不可分…
……
……
第474章 战车【5K】
“您的个人神经接驳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已经详细检查过了，但我觉得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医生在荒坂大宅的二楼房间内收起设备，起身微微鞠躬。
这半个月每天睡眠时间都不足三个小时的赖宣长出了一口气。
一次完美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