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发布官方声明。”沃特斯命令道：“核心有四点，第一，对陈永政先生的个人行为表示极度震惊和遗憾，第二，强调微软一直秉持最高的商业道德和法律准则，第三，声明此事纯属陈永政个人行为，与微软公司无涉，第四，表示将积极配合调查，并全面审查华夏大区的管理流程。”
“是！”
声明发出，但效果甚微。
在陌陌集团引导的汹涌民意面前，这份切割声明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被嘲讽为标准甩锅模板。
无奈之下，微软只能联系合作媒体和一些公共知识分子，对这件事一一做淡化处理。
尽管舆论非常汹涌，但这场舆论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微软的用户大多都是一些小资，他们心里天然对国产的东西有所排斥，这些人自诩高高在上，自诩能看透一切，所以很喜欢和屌丝网民唱反调，他们的一篇篇文章发出去，冷嘲热讽，顿时吸引了很多网民的矛头。
渐渐地，这件事就从原先的指责微软，发展成了小资阶级与屌丝阶级之间的骂战，终于算是变相的帮微软解了围。
过了半个月，随着尘埃渐渐落定，沃特斯有些无力的躺在了沙发上。
陈永政的案子才过了半个月，就已经提交到了上一级监察部门。
按照监察院那边透露的信息，陈永政犯的是教唆罪中的一般情形，需要判出十年有期徒刑。
但陈永政具有自首情节以及认罪情节，所以在十年的基础刑期里减免了30%-50%。
再加上如果狱中表现良好等情况，应该在3-5年里就能出来。
肉疼，真正的切肤之痛。
陈永政不仅仅是一个下属，更是他一手提拔的嵌入华夏市场最深处的杀器。
陈永政对华夏政商环境的理解，其庞大的人脉网络以及处理复杂局面的能力，都是无可替代的。
失去他，意味着微软在华业务的战略执行能力会被严重削弱，许多需要本地智慧的项目将陷入停滞，竞争对手肯定会趁机蚕食市场。
这不仅仅是损失一员大将，更是对他战略布局的严重打击。
让陈永政去背锅，真的是他从业生涯里最纠结的事，回想起做出这个决定时的权衡，他现在都有些摇摆不定。
保陈永政？
风险极高。
奥纳死前的指控和海马的供词，如同悬在微软头顶的利剑。
一旦警方深挖出更多证据，很可能将火烧到他自己身上，届时不仅保不住陈永政，连他自己和微软总部都可能被拖下水。
微软在中国的业务也可能面临毁灭性打击。
弃陈永政？
代价又太大。
相当于自断一臂，业务受损，士气低落，而且这种弃子行为也会让其他下属兔死狐悲，团队凝聚力也会大大受损。
但好处是能快速切割，保住微软在华夏的壳，为他争取喘息和反击的时间。
两害相权取其轻。
在巨大的压力和保住基本盘的现实考量下，他选择了牺牲陈永政。
这是身为灭火队长的权衡，也是国际资本巨头的生存法则。
“成毅……”沃特斯喃喃自语，这个名字此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件事的设计者必定是成毅。
从奥纳入境开始，不，可能更早，他就落入了对方的节奏。
这种失控感和挫败感，让他极其难受。
经过此事，微软形象大跌，政策环境也可能会变得恶化，短期内已很难从正面击败陌陌集团。
他现在需要开辟新的战场，一个他能掌握规则发挥优势的战场。
沃特斯心事重重的离开办公室，来到了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安全屋内，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几台服务器级的电脑以及数块巨大的显示屏。
房间里，布克正蜷缩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上，双眼紧盯着屏幕，正在研究着代码。
“布克先生。”沃特斯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说道：“关于Moc-os系统，你找到了多少能用的东西？”
布克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技术专家特有的冷静，说道：“他们的系统很有趣，从架构上看，他们很聪明，大量使用了像Linux内核、GNU工具链，这些我们无法指摘，但是……”
他顿了顿，调出了几个复杂的代码比对界面，说道：“但是在图形用户界面的底层渲染引擎、部分硬件驱动兼容层，以及几个核心的系统API实现上，我发现了非常熟悉的痕迹。”
沃特斯凑近屏幕，虽然他看不懂那些天书般的代码，但他能看懂布克标记出的高亮部分和旁边Windows系统对应代码的相似度百分比。
“看这里。”布克指着一行代码段，说道：“这个内存管理模块的优化算法，和我们在Windows NT4.0时代的一个未公开测试版本里的设计逻辑高度吻合，虽然他们用C++重写了，但骨架是我们的。还有这里，这个处理多媒体文件的解码库，里面混用了不少我们早年MS-DOS时期就申请专利的压缩算法变种，只是做了些无关紧要的修改。”
布克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将这些发现整理成一个详细的报告，并附上了大量的代码截图和比对分析，笑道：“硬要说他们完全自主创新，那是骗外行的，想在操作系统领域完全绕开我们的技术专利范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最终将所有的证据打包，存入了一个小巧的加密U盘，递给了沃特斯，说道：“这里面罗列了十七处可以明确指控其侵犯我们知识产权或涉嫌不正当使用我们专利技术的代码模块。根据美国《版权法》和《专利法》，以及我们微软持有的相关专利文件，这些足够我们在美国法院提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诉讼。”
沃特斯接过U盘，感觉这小玩意儿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他对成毅和陌陌集团进行致命一击的武器。
他的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他的笑容刚绽放，布克又说道：“哦，对了，我列举的这些证据，其实都有反驳的余地，他们是介乎于侵权和不侵权之间，在华夏，这些官司我们肯定打不赢，但在美国，胜算很大。”
第699章 一剑封神
“我明白了。”沃特斯笑道：“布克先生，辛苦您了。”
“不客气，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吧。”布克笑了笑。
沃特斯返回办公室，立即接通了与雷德蒙德总部的视频会议。
“先生们。”沃特斯对着屏幕那头微软总部的法务副总裁和首席技术官说道：“我找到了新的突破口，经过布克先生的深度剖析，陌陌集团的Moc-os系统的内部，包含了一些涉及到我们90年代的专利技术代码。”
沃特斯很快将布克提供的证据在镜头前大致演示了一下。
首席技术官凯·麦金利说道：“这些还是有些牵强，尽量将涉及这些专利的公司收购吧。”
“麦金利先生说的没错。”沃特斯说道：“另外，我请求总部出面，召开一场全球互联网技术峰会，邀请全球的IT公司前来参会。”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目的：“最重要的是，要以技术交流的名义，郑重邀请陌陌系统开发团队的核心人物，特别是他们的总工程师黄甘平。”
沃特斯的话，总部的高层们心领神会。
利用法律手段打击竞争对手，这是他们一直驾轻就熟的策略。
他们最喜欢用的，就是共享专利技术。
但这些共享的专利技术都是似是而非，严格来说，就和微软盗版系统一样，大家都可以随便用随便二次制作，绝对不会有事。
但当有企业发展到威胁他们的时候，那就抱歉了，你侵犯了著作权，先进去待几年吧。
这种战略，名为养蛊。
就在微软着手开始筹备全球互联网技术峰会时，华夏互联网领域内的恶意软件也是越来越多了，这让系统环境封闭的陌陌系统网吧专版呈现出了碾压的态势，微软XP极速版的市场占有率再度下降了8个百分点。
为了应付眼下的问题，沃特斯权衡再三，在燕京市召开了亚洲系统安全会议，邀请了在亚洲范围内比较知名的杀毒软件公司。
第二天上午，会议室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来自全球顶尖杀毒软件公司的代表。
俄罗斯卡巴斯基实验室的亚太区负责人伊万诺夫，本土巨头瑞星的副总裁刘伟明，还有趋势科技、赛门铁克、江民科技等公司的高管，唯独属于金山毒霸的那个座位，空空如也。
沃特斯站在主位前，背后的投影幕布上，显示着触目惊心的数据图表。
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说道：“先生们，感谢各位在紧迫的时间下聚集于此，我们现在正共同面临一场严峻的挑战，这不仅仅是微软的挑战，更是整个Windows生态系统的生存危机，也是你们的危机。”
他点击激光笔，幕布上的图表切换，一条陡峭的下滑曲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就在过去两个月，我们倾注大量心血推出的XP极速版，市场占有率再度暴跌8个百分点，而根据我们的深度调研，超过70%的用户流失，直接原因并非系统性能，而是因为这个。”
画面切换，各种截图和动态演示开始轮番播放。
层出不穷的弹窗广告像牛皮癣一样覆盖屏幕，莫名其妙的软件被静默安装，浏览器主页被劫持，系统资源被不明进程大量占用……
见到沃特斯竟然真的当面点出问题，整个会议室立即响起一片低沉的议论声。
沃特斯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说道：“这些恶意软件，正在摧毁用户对我们平台的信任基础，各位，如果我们的系统市场占有率降低，你们的市场占用率也会同步降低，因为陌陌系统不需要你们这些杀毒软件。”
沃特斯的话，让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他们都没有率先吭声。
他们知道微软这个庞然大物不可能会倒下，所以既然遇到了这种好时机，他们自然要争取利益最大化，总不能你微软遇到大麻烦，我们就不求回报的挺身而出吧？
而且，这一次和普通的木马不同，这明显就是陌陌集团对微软的攻坚战。
要对抗陌陌集团这种庞然大物，他们也要承担不小的风险。
这就是一场利益的拉扯，现在沃特斯熬不住了，终于亮出了底牌。
既然沃特斯将他们邀请过来，自然会拿出让他们心动的条件。
沃特斯自然也知道这群人的小心思，他再次切换画面，这次展示的是陌陌系统网吧专版简洁干净的界面和稳定的运行数据对比。
“我今天喊你们过来，也清楚你们在想什么，的确，就在我们疲于应付这些垃圾软件时，我们的竞争对手凭借其封闭的系统环境，正在大肆收割我们流失的用户，他们甚至不需要做太多宣传，只需要标榜无毒、无扰、纯净高速，就足以形成碾压之势，此消彼长，我们正在输掉华夏的市场。”
卡巴斯基的伊万诺夫首先开口，带着战斗民族的直率，说道：“沃特斯先生，我们实验室也监测到，近期针对XP系统的恶意样本数量呈指数级增长，它们的繁殖速度极快，并且很多都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其传播源头和代码习惯，似乎都高度集中在华夏境内，不过，这些软件应对起来非常麻烦，它们和普通的木马与插件不同，它更像是一个拥有服务器和后台的小游戏。”
瑞星的刘伟明推了推眼镜，也说道：“是的，沃特斯先生，我们理解微软的困境，但要有效遏制甚至清理这些恶意软件，我们需要更底层的系统权限支持，需要微软开放更多的API接口，让我们能够进行更深度的行为检测和拦截。同时，这需要投入巨大的研发和服务器资源，用于样本收集、分析和病毒库的即时更新。这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是巨大的成本问题。”
趋势科技的代表也附和道：“是的，而且很多这类软件极其狡猾，采用服务器来更新配置，频繁更换签名证书等方式规避查杀，传统的特征码匹配往往滞后，我们需要建立更高效的主动防御模型和查杀网络，这同样需要微软在系统层面提供协同。”
会议室内，各方代表你一言我一语，既有对现状的担忧，也有对自身利益的考量。
但他们所说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他们需要微软开放更多的接口，他们还需要研发资金，他们更需要微软的技术支持。
沃特斯听着这些讨论，目光不时扫过那个空着的金山座位，心中的烦躁更甚。
他知道，这些杀毒厂商各有算盘，联合行动困难重重。
但他更清楚，如果无法尽快扭转系统安全的颓势，夺回那失去的8个百分点乃至更多市场份额，微软在华夏的根基将被动摇。
他们现在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优势，那就是很多电脑用户已经习惯了微软，再加上很多电脑用户属于小资用户，他们对海外电子产品的信任程度更高。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仅仅只是下滑了8个百分点，如果他们是华夏本土系统，估计早就被陌陌集团这一手给办的死挺死挺了。
沃特斯站在主位，冷眼旁观着台下这些杀毒软件巨头们或忧虑或算计的表演。
他心中雪亮，这些人无非是想趁火打劫，从微软身上榨取更多的资源和利益。
但他沃特斯，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冤大头。
就在讨论声渐息，众人目光再次聚焦于他，等待他回应那些关于资源、技术和资金的要求时，沃特斯缓缓开口，说道：“先生们，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也听到了你们的需求。但微软，不会为一次本应属于整个生态系统共同面对的危机，而无限制地投入资源，去满足每一个个体的条件。”
他的话说的很清楚，我才是甲方，不可能去理会你们乙方这些乱七八糟的条件。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看着他们脸上闪过的错愕，笑道：“当然了，我们微软不可能让你们的劳动白白浪费掉。”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
“我已经向总部提前递交过申请，你们哪家公司的安全产品，能够率先并且最为有效地解决眼下这些恶意软件，我的标准是，在推出解决方案后的一个月内，显著降低用户关于恶意软件的投诉率，并经由第三方机构评测，其查杀效果和系统资源占用率达到领先水平，那么，这家公司，就将成为微软在亚洲地区的独家内置安全合作伙伴。”
独家和内置这两个词，瞬间在会议室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溜圆，直勾勾的望着沃特斯。
沃特斯继续说道：“我想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等于是未来所有在亚洲市场销售的预装正版Windows XP系统的新电脑，其系统内部将强制捆绑该合作伙伴的安全软件，它将成为系统底层的一部分，用户无法卸载，只能在设置中选择开启或关闭实时防护，同时，我们也会通过系统补丁和更新渠道，向现有的大量XP用户强力推荐并引导安装。”
“先生们，想想看吧，只要亚洲范围内还有微软系统的地方，无论是数以千万计的个人电脑，还是遍布各地的网吧、企业、政府机构，都会有你们的产品，这是近乎垄断的装机量，这背后的用户数据和品牌影响力，以及潜在的付费转化，还需要我多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