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工作，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钱不群和陈永政，脸上露出一丝略带歉意的笑容，说道：“钱总，陈总，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太多的波澜：“Moc-os下一个大版本的内核架构争论比较大，几位从欧洲过来的专家脾气倔，非得争出个结果，就硬是拖到了现在。”
他自然的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两人面前那早已凉透的咖啡，惊讶道：“咖啡不合口味吗？我让他们换两杯新的？我们园区咖啡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不用了，成总。”钱不群几乎是下意识的接口，陈永政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表示不用。
成毅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后靠，双臂随意的搭在椅子扶手上，形成了一个看似放松却极具掌控感的姿态。
他没有寒暄，没有为迟到过多解释，甚至没有问他们的来意，就那么看着他们，仿佛在等待他们先开口。
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小小的咖啡桌。
钱不群和陈永政准备好的所有关于行业良性竞争、市场秩序、合作共赢的调停开场白，在这股压力和刚才的经历中，竟然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在咖啡厅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冷板凳，想了很多事情。
想的最多的就是，他们意识到了对方根本不在乎他们为什么过来。
所谓的调停，在对方现在的体量面前，就是像一个可笑的笑话。
他们不配提，对方也根本不会接。
空气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钱不群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僵局了。
他脑子飞快转动，想到了一个相对安全且符合他们身份，又能试探对方态度的话题。
“成总日理万机，都是为了技术突破，可以理解。”钱不群努力让语气变得自然，笑道：“说起来，原定本月初召开的华夏互联网大会，因为近期行业的一些变数，推迟到了11月。不知成总这次是否会出席？业界都很期待能听到陌陌关于互联网发展的声音。”、
他巧妙的将这场糟糕的商战替换成了行业的一些变数。
陈永政也立刻跟上，试图找回一些主动权，说道：“是啊，如果成总能在大会上分享一些关于操作系统生态建设或者是移动互联网前瞻的观点，想必会成为大会最瞩目的焦点。”
这话既是捧，也是试探，想看看成毅对行业话语权的野心。
成毅听完，脸上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那笑意却让钱不群和陈永政感觉像是被看穿了所有心思。
“互联网大会？”成毅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说道：“陌陌集团当然会参与，这也是向业界前辈和朋友学习的好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看着两人，继续说道：“至于分享观点嘛……于森博士可能会去讲讲Moc-os系统在大规模并发处理和安全性方面的一些新进展，他们搞技术的，更喜欢聊这些实在的东西。我个人嘛……”
他摊了一下手，说道：“暂时还没确定，11月份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我那时候就去推广亚洲市场了。”
听到成毅这么说，陈永政的心头一跳。
他知道，成毅这是在点他们微软。
11月去推广亚洲市场，推广什么？
肯定是操作系统啊。
“不过。”成毅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联祥集团最近的一些尝试倒是不错，虽然遇到些挫折，但也不失为一种大胆的探索，或许那个论坛更适合杨董事长去分享一些宝贵的经验教训？对行业发展应该也会有所启发。”
“……”
钱不群觉得刚喝下去的那口凉咖啡差点噎在喉咙里。
成毅这话，简直是在杀人诛心。
他不仅完全无视了他们调停的意愿，反而把话题引向了联祥的失败，甚至建议杨园青去大会上分享失败案例。
这简直是当着他们的面，把联祥和他俩背后所代表的力量按在地上摩擦。
摩擦完还问他们感觉爽不爽。
接下来的谈话，就完全进入了成毅的节奏。
他简单得聊了聊对全球互联网趋势的看法，言语间透露出的前瞻性和庞大布局，让钱不群和陈永政暗自心惊。
大约聊了十五分钟，成毅看了看手表，说道：“两位，不好意思，一会儿还有一个和欧洲那边的视频会议，今天很高兴能和二位聊聊，也感谢两位带来了互联网大会一些宝贵的信息，要是两位没事，我晚上做东。”
说完，他就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不用，不用，我们晚上已经安排了。”钱不群和陈永政立即也跟着站了起来，之前的满腔屈辱，早已被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所取代。
他们觉得，今天他们不是来调停的，而是来自取其辱的。
不过，他们也清晰的认知到了双方目前的差距。
钱不群和陈永政先行向咖啡厅外面走，成毅故作客气的跟上去送。
“成总留步，您忙。”钱不群赶紧说道。
“成总太客气了。”陈永政也勉强笑着点头。
成毅并没有真的送他们，只是对再次出现的陈雅芳点了点头，说道：“陈部长，代我送送钱总和陈总。”
“是！”
看着钱不群和陈永政在陈雅芳的陪同下有些仓促离开的背影，成毅脸上的那丝淡然迅速褪去，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
他知道，今天的冷板凳和简短会面，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能传达他的态度。
调停？他们配吗？
他转身，对一直静候在侧的李薇薇吩咐道：“通知于森、黄甘平、黄文荣和张玲玉，十分钟后去一号会议室开会。”
“是。”李薇薇立刻应声，开始拨打电话。
十分钟后，一号会议室。
于森、黄甘平、黄文荣、张玲玉先后抵达。
“成总，IBM和微软的人走了？”黄文荣率先开口。
他负责集团财务和资本运作，对这两大巨头的动向极为敏感。
“走了。”成毅言简意赅的说道：“被我晾了一个多小时冷板凳，应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张玲玉闻言，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哼道：“调停？他们也配？联祥先动的手，打不过就想找家长了？成总，要不要我再让下面的人给联祥的渠道上点强度？”
她掌管着陌陌网吧这个庞大的线下网络和地推力量，手段向来直接有效。
成毅摆了摆手，说道：“联祥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杨园青找他们过来，恰恰说明联祥内部已经慌了阵脚，现在的重点，不在联祥身上，而是马上就要开始的政企采购。”
提到了政企采购，黄文荣四人的神色立即变得凝重了起来。
是啊，马上就是十月的政企采购了。
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十月份这一哆嗦。
第620章 剑已出鞘
成毅的话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轻松转为凝重。
的确，与联祥集团的竞争只是开胃小菜，真正决定未来格局的，是即将到来的规模庞大的政企采购大单。
这块肥肉，微软已经啃了多年，现在，也该轮到他们陌陌集团来一口了。
黄文荣率先打开面前的文件夹，说道：“根据我们得到的信息，今年第四季度的政企采购预算已经陆续下达，特别是金融、能源、交通、房地产等关键行业，采购量巨大。微软的Windows和Office系列依然是各级采购清单上的常客，甚至是默认选项。”
于森也接口道：“我们基于IBM授权和自主开发的政务版Moc-os系统，以及在WPS基础上深度定制的商务办公套件Moffice，在汉东省各级单位已经平稳运行了一年多。从反馈来看，在兼容性、稳定性，特别是与国内各政务系统的对接适配性上，表现甚至优于Windows平台，特别是在安全性方面，由于架构可控，应对漏洞和病毒的反应速度会更快。”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点：“但最大的阻力，依然是使用习惯和存量文件兼容。很多单位积累了大量的.doc、.xls、.ppt文件，虽然WPS和MOffice都能打开，但格式渲染、宏命令等细节处偶有偏差，这会成为对方限制我们发展的主要手段。”
张玲玉也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些还不算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微软在各级政企内部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很多所谓的系统集成商、软件服务商其实就是微软的影子公司，负责维护和培训，利益捆绑很深。”
“我们想要撬动这一块，难度是很大的。我觉得，我们的主攻方向不能是全面开花，而是应该重点突破，一些该去问候敲打的家伙，必须得提前去问候敲打一下。”
“玲玉说到点子上了。”成毅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全面开战我们的确耗不起，也没必要，不过敲打这种事，暂时还是先搁置一下。”
听到成毅的回答是‘暂时’以及‘先搁置一下’，张玲玉就知道她的建议肯定能用得上，她会意点头，明白要提前做些准备了。
最起码的，要收集一下那些影子公司负责人的信息。
成毅很快说道：“这次的攻坚战，我简单梳理了一下，咱们一共有三个突破口。”
“第一，新兴单位和项目：比如新成立的大数据局、刚获批的智慧城市项目、新建的政务服务中心以及房地产项目等等，这些单位没有历史包袱，更容易接受新系统。”
“第二，对安全要求极高的部门，比如某些涉密程度较高的研究机构、警务系统的部分非核心但要求内网安全的部门，我们的系统架构可控，可以将后台权限完全交给对方，这一点是微软无法比拟的绝对优势。”
“第三，东鲁、广粤有我们的产业园，当地政府出于支持本地产业和就业的考虑，态度会更倾向我们，我们要先把这两个省和打造汉东省一样，打造成陌陌系统的模范省，做出成功案例，明年才好推向全国。”
“今年我们的目标就一个，拿下东鲁和广粤的采购市场，将微软从这两个省里完全剔除出去。”
众人一边点头，一边快速的记录着。
身为陌陌集团的高管，他们现在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智囊团。
成毅说的这些，他们回去都会仔细研究，并让背后的智囊团出谋划策，拿出最佳的方案。
黄文荣想了想，补充道：“成总，价格策略也很重要。我觉得我们不能去打价格战，那样会拉低整个行业的价值，也显得很不专业。”
黄文荣的话，让成毅微微颔首。
价格这一块，他已经犹豫许久了。
恰如黄文荣说的那样，如果定价太低，会出现很多问题。
这些问题有明面上的，也有暗面上的。
所以价格的确是需要仔细斟酌的。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黄甘平开口了：“对了，于总刚才提到的兼容性问题，我们技术团队最近有了一个突破。我们开发了一个轻量级兼容性保障插件，可以无缝嵌入MOffice，用户打开旧版微软Office文件时，会自动在后台进行精准格式校验和转换提示，确保99%以上的内容完美呈现，甚至对于一些冷门的宏，也能提供转换工具。”
黄甘平这番话说完，于森立即说道：“我靠，老黄，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黄甘平说道：“昨天才刚通过压力测试，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于森撇撇嘴，突然感觉没爱了。
他那帮老弟弟们，现在一个个都成了独当一面的技术大牛，再也不是他当年的小弟弟们了。
成毅认真的听着每个人的发言，点头说道：“很好，大家的思路很清晰，也很务实，你们要记住，我们这次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不吹遥遥领先的牛逼，这次我们就打安全可控、本地服务和成本优化这三张牌。”
他的语速慢慢加快，开始分配任务。
“于总，黄院长，你们立即组织精锐力量，成立政企护航小组，针对金融、能源、房地产等几个重点行业开发专用的系统插件和优化包，确保我们的系统在这些关键场景下比Windows更稳定更高效。另外黄院长说的那个兼容性保障插件再多测试几次，确保拿出去是拳头产品。”
“是！”
“好的。”
“黄总，你的团队负责制定整体策略和报价方案，摸清几个重点采购项目的预算底牌和决策流程，你刚才的建议很好，我们的报价要体现出优势，但绝不能贱卖，还有就是最敏感的中间人费用，这个你也要规划计算好，水至清则无鱼，一些行业的潜规则，我们必须也要跟上。”
“好。”
“张总，你对各个城市最了解，抽调最精干的商务团队，成立几个专项组，多拜访一下微软在广粤省和东鲁省的代理人，看看能不能拉到我们这边，但不要动粗，要和他们说说好，要以德服人。”
“明白。”张玲玉很痛快的答应了。
以德服人……
她最会以德服人了。
“另外。”成毅看向所有人，语气格外严肃的说道：“这一仗，关系到陌陌系统能否真正的站稳脚跟，从一家消费型互联网公司蜕变成一家能够支撑国家信息产业发展的基石企业，这件事难度会很大，但机遇同样很大。”
“各位，磨了一年多的剑，也是时候亮出来，让人看看锋芒了。”
“是！”众人都显得很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