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薇的目光在雷君剧烈挣扎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了成毅。
成毅依旧靠在宽大的椅背里，姿态放松，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
她知道，成毅在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伸出手，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一把抓住了桌上那枚冰冷的银色U盘。
“我们……”雷君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股斩断全部退路的分量：“跟你们走。”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成毅，像一头被逼入角落最终选择亮出獠牙的头狼。
成毅敲击桌面的手指，终于停下。
“明智的选择，雷总。”成毅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他站起身，绕过巨大的办公桌，向雷君伸出了手，笑道：“欢迎加入新世界。”
两只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成毅刚想说几句客套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IBM华夏大区总裁钱不群打来的。
成毅接通电话，就听钱不群笑道：“成总，恭喜啊，你之前申请的工业软件库的访问权限，我们总部刚刚特批通过了，你们在我们软件库里选择你们需要的工业软件，如果数量大，价格也可以给你们优惠一些。”
成毅握着手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转头看了雷君一眼，此时的雷君也听到了免提里的声音，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一些，眼神里也燃起了新的希望。
工业软件库！
这正是Moc-os系统在政企市场站稳脚跟的关键东西。
“钱总，你真是雪中送炭啊！”成毅语气十分真诚的笑道：“别人都说IBM的格局和效率是世界第一，如今来看，果然是名不虚传，有了你们的软件库，我们高低得给微软好好上一课。”
“哈哈，成总过誉了。”钱不群的笑声很爽朗，笑道：“微软在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上的霸权，也该有人出来挑战一下了，不得不说，你们的破冰器和系统家庭版发布，干得非常漂亮，总部那边都注意到了，对你们的魄力和技术实力评价都很高，这个权限，就是我们对盟友表示的诚意。”
钱不群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可成毅很清楚，IBM之所以开放软件库，最大的原因是他们需要陌陌集团充当炮灰。
IBM集团很清楚，就算他们开放了软件库，他们也绝对斗不过微软。
“感谢IBM的信任。”成毅顺势说道：“我们一定不负所望，钱总，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派人去对接一下具体的访问流程和软件清单？现在时间紧迫，微软的反扑随时都会开始。”
“随时都可以。”钱不群爽快的答应道：“我让技术部门负责人直接和你们对接，另外，总部对你们Moc-os在政企市场的潜力很看好，如果你们需要更深度的技术支持或者市场资源，都可以和我们提，价格方面好商量。”
“明白。”成毅立刻接话，心领神会的笑道：“IBM的帮助，我们陌陌集团铭记于心，未来在华夏乃至亚洲市场，我们有很多可以携手并进的地方。”
听着成毅一段又一段的瞎几把云，雷君在旁边听得差点没笑出声来。
要是IBM真信了这家伙的鬼话，那下场就会和现在的他一样，直接被绑在这艘疯狂的大船上，想下船都没机会。
又客套了几句，成毅挂断了电话。
此时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已经被钱不群带来的好消息给冲淡了。
“工业软件库啊。”雷君长叹了一口气，握着那枚银色U盘的手更紧了些，他看着成毅，说道：“你们有了这个，这政企采购的大门，算是撬开了一条缝，”
“不止是一条缝。”成毅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嘿嘿笑道：“这一次，我们要联手把门彻底踹开！”
成毅不等雷君再说什么，就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雷总，立刻抽调你们堇山最精锐的WPS开发团队进驻Moc-os研发中心，于森那边会全力配合你们进行深度适配和优化。”
“好。”雷君下意识的应声。
成毅又说道：“记住，我们要的不是能用，而是比微软Office在Windows上更快、更稳、更符合华夏用户习惯，这是你们WPS凤凰涅槃的唯一机会，只要你们做到了这一点，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踹开政企采购的大门。”
“放心。”雷君此刻再无犹豫，他重重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说道：“我亲自带队！跟微软拼了！”
说完，雷君带着U盘和满腔的斗志匆匆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成毅和李薇薇。
“成总，这次微软只要更新了补丁，用户一旦更新，这WPS的体验怕是会变得极其糟糕。”李薇薇说道。
“意料之中。”成毅冷笑，“微软的套路，几十年都没变过，他们无非就是三板斧，财力打压、兼容陷阱以及系统级捆绑。”
成毅站起身，说道：“你通知于森，让他们密切关注这个补丁的详细技术细节，一旦微软正式发布，第一时间逆向分析，找出其针对WPS的具体手段。”
“好。”李薇薇立即点头。
“同时，我们的Moc-os系统安全团队要立刻发布安全预警，友情提醒所有的windows用户谨慎安装微软的这个安全更新，并明确指出其可能对WPS等非微软系软件造成的不稳定影响。”
“明白！”李薇薇迅速记录完成。
“现在那几个巨头的股价什么情况？”成毅又问。
李薇薇想了想，说道：“我半个小时前看过一次，受我们发布Moc-os家庭版声明的影响，微软股价出现了小幅波动，IBM和英特尔的股价则有微涨，这次华尔街似乎更看好IBM。”
“嗯。”成毅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李薇薇并不知道恩泽资本的事，所以错误的预判了华尔街看好IBM，既然李薇薇这样的精英都如此预判，那全世界的散户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麦克他们继续按计划操作，盯紧微软、IBM、英特尔这三家的股价波动，那这三家都别想轻易的停战。
这场巨头间混战，已经从技术战、市场战蔓延到了资本战。
此时，窗外开始飘落下了细碎雪花。
成毅看了一眼窗外，缓缓说道：“微软不会给我们太多的喘息时间，钱不群给的工业软件库是及时雨，但也是双刃剑，IBM不会白白送温暖，他们需要我们顶在前面，吸引微软的火力，同时，也想借我们的手，在华夏市场扎下更深的根。”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的看着李薇薇，说道：“薇薇，你亲自去一趟燕京，先和IBM的人对接一下工业软件库，如果谈判不顺，我再出面。”
“你记住我们的底线。”
“第一，软件清单要全，CAD/CAM/CAE、EDA这些核心的东西，一个不能少。”
“第二，价格必须打到骨折，我们是战略伙伴，不是待宰的肥羊，现在是IBM求我们，不是我们求他们。”
“第三，授权模式要灵活，按年、按核心数都可以谈，但永久授权是首选。”
“哪怕前期多付点钱，Moc-os的未来也不能绑死在别人的授权费上。”
“是，我记住了。”李薇薇感受到了任务的分量，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成毅补充道：“你这次顺便探探IBM的口风，看看他们对我们在政企市场替代微软系统的支持力度到底能有多大，是仅限于卖软件授权，还是能在某些标杆项目上提供联合投标、技术背书甚至价格补贴。”
李薇薇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我懂了，成总，我会见机行事的。”
李薇薇离开之后，成毅慢慢坐在了沙发上。
别的领域不是他的优势，可在操作系统这个领域，他却有着极为天然的优势，先不说他修改过十几个版本的XP系统，就算是win7和win10，核心漏洞他都是了如指掌的。
对于微软在国内的操作系统市场，成毅早就想到了该如何抢夺。
李薇薇属于做事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很快买了机票，匆匆赶往了燕京市。
来到IBM华夏总部，李薇薇立即受到了钱不群的热情接待。
短暂寒暄之后，工业软件库的访问权限开通的异常顺利。
IBM总部派来的技术对接负责人是个华裔，名叫陈立。
陈立和李薇薇一样，都是海外顶级大学的高材生，两个人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就软件清单和分级授权进行了详细磋商。
清单很长，涵盖了机械设计CAD、工程仿真CAE、电子设计自动化EDA、生产制造CAM、产品生命周期管理PLM等几乎所有的核心工业领域。
IBM作为全球IT服务的巨无霸，其软件库堪称工业软件里的军火库。
只是这价格也同样美丽。
当李薇薇看到按处理器核心数计算的年度授权费以及动辄数十万美金起的永久授权买断价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资本真的是永远都摆脱不了逐利的本质。
“陈先生，这个价格，恐怕与我们双方战略合作的定位有些不太相符。”李薇薇将报价单轻轻推回桌面，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说道：“我需要你们再考虑一下。”
“我们需要的不是几套软件，而是为整个Moc-os生态打基础，这个量级，这个价格，会严重拖慢我们共同对抗微软的步伐。”
陈立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不变：“李总，IBM的软件代表着全球最高的工业标准和质量，这个价格，已经是考虑到彼此的战略伙伴关系以及贵方巨大的潜在用量所能给出的最大折扣。”
第489章 微软的制裁
“陈总监，钱总。”李薇薇的声音不高，吐字清晰：“IBM软件的价值，正如微软操作系统曾经的统治力一样，毋庸置疑。”
她刻意加重了曾经二字，继续说道：“但价值的体现需要土壤，我们陌陌集团的Moc-os系统，在过去二十天，以零推广费，零强制安装费，覆盖了全国141478家网吧，部署在18784521台终端上，日均影响超过八千万用户。”
李薇薇继续说道：“这个速度和规模，微软进入华夏十年也未曾做到，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华夏市场需要的是一个能普惠大众的技术生态，而不是一个建立在高昂价格壁垒上的仅供少数人仰望的东西。”
陈立脸上的标准笑容僵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悦。
他刚要开口反驳，李薇薇却不给他机会，她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屏幕上，是一条近乎垂直飙升的曲线图。
“这是Moc-os家庭版全球发布后，过去72小时的全球下载量分布及实时增长趋势。”李薇薇的声音依旧平稳，说道：“就凭我们这个下载数据，难道你们开放软件库给我们，仅仅只是为了卖几套软件授权费吗？”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钱不群脸上，说道：“我想，这应该不是IBM应有的格局。”
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沉寂。
此时的李薇薇，已经占据了谈判的主动权，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的说道：“陈总监，钱总，其实在来的时候，我们成总就已经告知了我谈判底线。”
听到李薇薇这么说，钱不群的目光落在了李薇薇身上。
李薇薇说道：“清单上所有核心工业软件，我们都要永久授权。一次性买断的打包价格，就按照贵方现行标准报价的百分之二十，这是陌陌的底线，也是我们Moc-os生态为你们抗衡微软的合理报价。”
“百分之二十？这不可能！”陈立失声叫了出来怒道：“李总，您这是在开玩笑，你这简直就是对IBM全球知识产权价值的彻底否定，我们无法接受如此荒谬的条件！”
他激动的看向钱不群，寻求支持。
钱不群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个价格的确太低了，而且还是永久授权。
拒绝？意味着IBM可能亲手掐灭这枚能在微软腹地燃烧起来的小火苗。
接受？IBM全球的软件授权体系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无法向总部交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钱不群缓缓靠回椅背，声音低沉而缓慢的说道：“李总的条件非常具有挑战性。”
“不过，如此重大的授权模式和价格调整，已远远超出我的决策权限。”他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陈立，说道：“陈总监，你就按照李总的要求，整理成最高优先级报告，紧急呈送总部全球软件授权委员会和战略投资部吧。”
他再次看向李薇薇，微笑道：“李总，我们需要时间。”
“理解。”李薇薇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收起笔记本电脑，笑道：“时间，我们也同样需要，毕竟，微软的反扑不会等任何人，我们希望IBM的决策速度，能赶上华夏市场的变革步伐。”
说完，她向钱不群和陈立礼节性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此时，纽约IBM总部大厦的顶层会议室内，全球软件授权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全数落座。
在会议室的屏幕上，正显示着钱不群从燕京发来的紧急报告以及那份被李薇薇标注了百分之二十的刺眼条款草稿。
这份紧急报告，也让全球软件授权委员会的成员陷入了冗长的争论之中。
保守派坚持IBM知识产权的神圣性不容亵渎，百分之二十的买断无异于自毁长城。
激进派则觉得这是IBM重夺软件生态话语权的绝佳跳板。
双方僵持了将近两个小时，最终才算敲定了合作方案。
【授权钱不群全权处理执行核心工业软件授权计划，永久授权打包价格定为现行标准报价的百分之三十五。附加条件：IBM工业软件将成为Moc-os政企市场推广中首选及深度认证合作伙伴，享有排他性宣传权益，陌陌需承诺在未来三年内，在Moc-os预装或优先推荐IBM指定软件。】
第二日清晨，燕京的雪终于停了，但寒意却更为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