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浩”“李伟”“张强”......
当一个熟悉的名字从连长口中清晰地吐出时，坐在一班队伍中的李伟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旁边的张强也几乎在同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垮塌下去，腰背佝偻，脑袋深深低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倔强又绝望的直线。
这两位一班的新兵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浓得化不开的悲凉神色。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班长和老兵们偶尔的闲谈、连队里默认的“常识”，早已像烙印般刻在他们心里。
27旅和28旅，这两个旅就像是部队里的“拓荒牛”，承担着最繁重的野外驻训、任务保障。装备老旧、条件艰苦、全年在外颠沛流离，几乎是标配。
每年义务兵期满是退伍比例最高的地方。
如果不是实在家境困难、急需部队这份稳定的“饭碗”，或者有难以割舍的强烈情怀，又有多少年轻人心甘情愿留下？
正因如此，每年分新兵，这两个旅要的人也是最多的，仿佛一个无底洞，不断地吸纳着新鲜的……以及忐忑的灵魂。
对他们俩来说，去28旅，无异于梦想的又一次破灭，预见了未来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风沙与枯燥。
“坏了，真要我们跑的跟摩托车一样快了，我这腿哪里扛得住啊！”
两人那叫一个绝望。
名单继续往下念。几个名字过后，连长放下了那张决定着新兵们接下来数年命运的表格，声音依旧平稳：
“在下面，宣读进入30旅的新兵名单。”
这名字一念出，场内紧张得快要绷断的气氛，明显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虽然依旧未知，但新兵们的眼神里，那份面对27、28旅时特有的、近乎认命的沉重抵触，确实消散了不少，变得相对平和了些。
30旅，在老兵们传说中虽然也辛苦，但驻地条件、装备水平、轮休保障，似乎都远优于前面那两个“苦力旅”。
连长念出了名单：
“……王凯……”
第136章 分配新兵去向（下）
这个名字落在一班队伍里。
只见王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尘埃落定的表情，长长地、无声地出了一口气，肩膀也放松地沉了下来。
他甚至还不易察觉地小幅度点了点头，那模样仿佛在说：
“我就知道。行，30旅，还成，能接受。”
下一个名字继续：
“接下来，31旅……”
同样的效果。
当听到是31旅而不是更可怕的单位时，被念到名字的新兵虽然谈不上欣喜若狂，但也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没有27、28旅那种如丧考妣的绝望，更接近于一种“总算靴子落地”的平静接受。
而此刻，坐在人群中，目光死死盯着连长嘴巴的梁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又松开，再攥紧。
他眼睁睁看着方辰宇、苏宇泽、常建去了最耀眼的特大，任辉流放27旅，班里的李伟、张强去了28旅苦旅，王凯去了还不错的30旅……
班里除了他们几个，只剩下自己了！
每一次旅的名字被念出，都像是在玩一场惊心动魄的俄罗斯轮盘赌。
27旅的名单响起时，他浑身冰凉；28旅的名单滚动时，他差点窒息；直到30旅和31旅的名字出现，被念到名字的人似乎还能“活”下去，他才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但最终审判还没轮到他！
巨大的不安和患得患失感重新将他淹没。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俱乐部里回荡。
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心底嘶吼，声音颤抖着，一遍遍重复着那唯一的、微渺的、却让他魂牵梦绕的执念：
“作战支援旅…作战支援旅……给我作战支援旅吧……求你了…千万别是其他…就支援旅……给我支援旅吧！！！！！！！”
他紧紧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生怕错过连长嘴形的任何微小变化。
攥着板凳边缘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无声地祈祷，仿佛要把所有的意念都灌注到即将到来的那个名字上。
“作战支援旅有女兵！”
“相对不那么枯燥和繁重的体能训练。”
“专业性强烈一些，同时还增加了留队的机会！”
每当这些词语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都多了几分坚定的神色。
“你在紧张什么啊？不是梁田你就这么想去作战支援旅吗？”
一旁的任辉好像缓过来一些了，望着梁田的语气当中都带着羡慕。
现在梁田再怎么说，到时候分配的话，也要比自己要好一点。
“那肯定的啊，我念叨好久了，希望能如愿吧。”
梁田双手不断祈祷着，希望可以给自己分配一个好点的地方。
“接下来，分配进入33旅的人员名单。”
场内原本几乎凝滞的空气，似乎因为这“33旅”几个字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流动。
大家心知肚明，33旅驻地条件普遍更好，新兵名额相对也更稀少。
果不其然，连长报出的名字只有寥寥四五个，一个连队只有四五个新兵，这个人数比例算是特别少的了。
下面是进入34旅的人员名单。”
“34旅”——这个曾经是任辉梦想之地、代表着荣誉与战斗力的名字一响起，再次引得新兵们眼神一紧。
虽然也有野外驻训任务，但装备水平、发展前景无疑是“常规旅”里的顶尖选择。
同样的，名额也极为金贵。连长口中报出的名字，同样只有三四个。
没有梁田，当然，更不可能是之前已经宣读过被分到27旅的任辉。
被点到名的幸运儿们，无一例外都挺直了背脊，眼中亮起了兴奋的光芒。
能去34旅，已经可以算是“常规旅”分配的顶级去处了。
当这两个“黄金名额”旅的名单宣读完，且上面确实没有自己的名字时，梁田那颗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骤然被一股巨大的狂喜所淹没！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叫出声。
33旅？没他！34旅？也没他！
他班里的战友们，方辰宇三人去了特大，任辉去了27旅，李伟张强去了28旅，王凯去了30旅……
那么剩下还没被念到名字、不属于任何之前旅的他，唯一的去处只能是——他梦寐以求的作战支援旅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脑海，让他瞬间激动得浑身战栗。
梁田猛地低下头，死死捂住嘴，生怕泄露出一丝笑声，却无法控制地狠拍了自己的大腿几下！
“啪！啪！”
那拍打声在这凝重的氛围里分外清晰，引来近处几个新兵疑惑的侧目。
痛感是真实的，但此刻根本压不住那喷涌而出的狂喜。
他脸涨得通红，肩膀因为压抑的激动而不停耸动。
“哟！梁田，高兴成这样？拍这么响？”
“肯定稳了嘛！这下得偿所愿了啊兄弟，作战支援旅有福享喽！”
“啧啧啧，羡慕不来啊，这运气，梁田你老实说，是不是…那啥…”
旁边一个新兵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酸劲儿，甚至隐晦地做了个表示“关系”的手势。
梁田听到“作战支援旅”几个字，更是如同吃了定心丸。
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一边揉着被自己拍疼的大腿，一边含糊而得意地笑着敷衍：
“嗨，什么后门不后门的……没那事儿没那事儿……运气，都是运气……”
嘴上说着运气，但那神态分明是胜券在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梁田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舒适”生活时，连长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俱乐部的低语：
“下面宣布，分配进入作战支援旅的人员名单。”
梁田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虽然自认稳了，还是忍不住屏息凝神，脸上带着一丝笃定的期待。
连长低头看表，声音清晰地报出：“名单上面只有两人：孙晓军，李卫东。”
连长抬头，扫视全场，尤其在那个已经僵住的身影上停顿了一瞬，宣布道：
“宣读完毕！”
第137章 傻眼的梁田
整个俱乐部仿佛瞬间静滞了一秒。
梁田脸上那灿烂的、笃定的、带着羞涩得意笑容，如同脆弱的玻璃被重锤击中——寸寸碎裂，凝固在脸上。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身体好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挺直的背脊瞬间垮塌下去。
“什…什么？”
他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难以置信的气音，仿佛自己听错了。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茫然地、空洞地望向主席台上的连长，仿佛想确认他是不是漏了名字。
没有念到他的名字！
作战支援旅的两个名额里，没有他梁田！
他猛地转头看向周围，那些刚刚还在打趣他甚至羡慕他的新兵此刻也都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意外和些许的同情——或者还有一丝被反转打脸的复杂。
嗡——
梁田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巨大的轰鸣，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里面炸开。
连长后面说什么他似乎都听不到了。
没有！竟然没有？！！他设想过所有可能，唯独没想过，在自己笃定的“唯一”归属地作战支援旅的名单里，竟然……也没有自己？！
刚才拍打大腿时的痛感，此刻已经感觉不到。
巨大的反转感带来的冲击，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他彻底懵在了原地，思维完全短路。
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空白的脑海里尖啸：
“…那我…被分到哪去了？！！！”
他那双失焦的眼珠，无意识地转动着，扫视着同样茫然、同样未被念及名字的几个新兵。
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惊惶、困惑，像被遗忘在风暴边缘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