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分配新兵去向（上）
特大的选拔风暴仿佛就在昨日。
选拔结束后的两天，新兵连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空窗期”。
训练场沉寂下来。新兵们不再需要顶着晨星出操，也不用在烈日下摸爬滚打。
日常作息似乎被按下了慢放键，最大的任务变成了——看管好自己。
连队仿佛默契地进入了等待模式，等待那个尘埃落定的时刻。
俱乐部的电视机成了全天候的焦点。
方辰宇、苏宇泽、常建和其他新兵们，大多时间就陷在那些吱呀作响的小凳子里，银幕上光影变幻，播放着循环的军事纪录片或老电影。
屏幕的微光映着一张张年轻却难以彻底放松的脸庞。
表面的悠闲下，涌动的是难以掩饰的焦虑。他们知道，这短暂的“假期”尽头，就是命运的宣判。
除了方辰宇三人手里攥着特战旅的“门票”，其他人——任辉攥着对34旅英雄模范连的执念，梁田还心心念念着有女兵又不累的作战支援旅，还有更多如同浮萍般尚未扎根的新兵。
都不知道自己即将扎根的营盘在何方，那片迷彩会是什么颜色。
每次有人提到下连，俱乐部里低低的交谈声就会瞬间凝滞，随即又被纪录片里坦克引擎的轰鸣声淹没。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无形的焦灼。
老兵们对这些新兵的“放养”几近纵容。
班长陆晨，还有其他排长、骨干，脸上的线条似乎都柔和了几分，不再有往日的严厉催促。
新兵们聚在俱乐部吹牛闲侃，或是在宿舍里整理着本就没多少的私人物品时，他们大多是抱着手臂站在走廊尽头，斜靠着门框抽烟，眼神放空地望向远处营区，神情复杂。
有人过来问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也多是挥挥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自个儿看着办。”
但老兵们眼中藏着的，并非全是卸下担子的轻松。
对于即将重新归建的老连队，他们自己心头也沉甸甸的。
六个月泡在新兵连带兵，体能上的松懈是不言而喻的。
那曾经引以为傲的五公里速度呢？四百米障碍的流畅感呢？
回到老兵连里，还能否跟上训练强度？
会不会被残酷的训练表甩下一大截？
每次抽烟的间隙，那些吞咽的烟雾里，似乎都裹着这份对“掉队”的担忧和重新追赶的压力。
一茬茬新兵流水般经过，自己的位置，也在悄然改变着。
这种军营特有的、群体性的隐晦焦虑，像一层无形的膜笼罩着整个新兵连。
连空气都似乎比平日沉重粘稠，即便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也带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郁。
就在这微妙而紧绷的氛围达到顶点时，尖锐的集合哨音毫无预兆地撕裂了俱乐部的沉闷！
“嘟——嘟——嘟——嘟——！”
紧接着，是值班员带着破音、却穿透力十足的吼声回荡在楼道里：
“全连注意！俱乐部集合！全体新兵！立刻！马上！带上板凳！集合！”
正在看电影的新兵们像是被电流击中，瞬间弹跳起来，小凳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来了！这个时刻，终于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汇聚成一股洪流，每个人都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俱乐部。
方辰宇三人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随着人流快步走去，他们心中自然安稳些，但也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
任辉几乎是小跑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不断舔着发干的嘴唇，眼神紧紧盯着俱乐部门口。
梁田缩着脖子，眼神里满是紧张，甚至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一个战友的胳膊。
俱乐部内比刚才看电影时更加拥挤。
所有新兵按照班级顺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大半个空间，只剩下前面一片空地。
老兵班长们也陆续进来，沉默地散开站在墙边、门口，他们的目光扫过自己班里的新兵，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同样的关注。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极力抑制的呼吸声。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扇俱乐部的大门。
门开了。
连长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不算太厚，却仿佛重若千钧的白色文件表格。
他脸上的表情是惯常的严肃，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全场时，每个被目光触及的新兵都感到呼吸一窒。
他走到俱乐部前方空地的中央，站定。
整个俱乐部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连电视不知何时已被提前关掉，只有连长手中纸张摩擦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连长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极度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表格，再抬起头时，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年轻、紧张、期待又带着惶恐的脸。
然后，他用一种平稳、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军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的嗓音，缓缓开口：
“同志们！现在，宣布新兵连人员分配去向。”
这一句话，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揪紧了在场每一个新兵的心脏。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连长身上，钉在他手中的那张决定命运的表格上。
真正的分水岭，就在他开口宣读的下一秒。
连长宏亮的声音穿透了俱乐部令人窒息的寂静：
“现在开始宣布分配去向：27旅……”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扎透了下方几乎所有新兵的心脏。
砰、砰、砰……
任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
他死死攥着板凳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27旅……34旅……34旅英雄连……千万别是27旅，求你了老天爷……让我去34旅，去英雄连！
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带着近乎哀求的祈祷。
他想起班长和老兵们偶尔闲聊时透出的信息:
“27旅那地方，装备是有点破，主要是出任务，一年到头在外面跑，跟野人似的，油水少不说，累是真累……”
这跟他梦想中的34旅英雄模范连，那个承载荣光、装备精良、代表旅里顶级战力的地方，简直天壤之别！
第135章 分配新兵去向（中）
不，不可能是我！我刚为方辰宇豁出去一场，连特种部队都不要了，运气不该这么差……
连长的声音冷酷地继续着：
“……人员名单如下：李强、王海、任辉……”
“任辉”！
这两个字如同判决，狠狠砸在任辉头顶。
嗡——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氧气都被抽空。
他感觉自己猛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耳朵里只剩下血液冲击的轰鸣。
周围的目光仿佛变得灼热，让他如芒在背。
脸上原本紧张期待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褪去血色，只剩下极度的愕然和难以置信。
他僵在原地，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冰冷的、尖锐的不甘和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毒液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27旅……跑烂脚的27旅……一年回不了几次营房的27旅……不是我想要的英雄连……
心中那点关于“运气不该差”的侥幸瞬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被命运戏弄的苦涩和无尽的失落。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用力过猛以至于脸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眼眶瞬间泛红，却倔强地不让那份屈辱和失望倾泻出来，只是深深低下头，掩饰自己瞬间崩塌的内心。
和任辉一同被点到名字的其他十多个新兵，反应虽然各异，但脸上的表情如同复制粘贴般——灰白、绝望、失魂落魄。
他们有的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有的痛苦地闭上眼睛，肩膀垮塌下去；有的一脸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提前离开了躯壳。
他们早已不是一无所知的新兵蛋子。
班长们的闲聊，老兵们的叹气，甚至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疲惫，都像墨水滴入清水，让他们对27旅有了足够清晰的认识。
那是“野战”和“外训”的代名词，意味着装备可能是最老的，驻地可能是最偏的，任务可能是最苦最累最长的。
一年到头营区见不到几回人，皮肤晒得黢黑，脚底板磨出老茧，回家探亲都可能比别人少几天假。
此刻的“点名”，无异于宣判他们即将踏入这片最为艰苦的沙场。
一股无声的、沉重的凄凉感在他们之间弥漫，仿佛刚刚燃起对未来军营生涯的一点点憧憬，瞬间就被“老黄牛”的命运所冻结。
角落里一个平时就有些沉默的新兵，此刻紧闭着眼，两行泪水无声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淌下，在紧绷的面颊上滑下清晰的湿痕。
而对于暂时未被念到名字的新兵们来说，在最初那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紧张过后，一种强烈到近乎虚脱的侥幸感猛地攫住了他们。
“呼——”
梁田下意识地松开了下意识握紧的拳头，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还好，还好不是我！第一刀没砍到我头上！
他心头刚因极度紧绷而麻木的神经骤然放松，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赶忙用力抿紧嘴唇压制住。
旁边的另一个新兵也偷偷长舒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潜水上岸。
他们相互交换的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太险了！差点就被发配这种天天五公里都不停的单位了。
但这种侥幸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更深的焦虑和恐惧所取代。
“下面宣读的是，进入28旅新兵的名额。”
这个像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着的名字，紧接着27旅，成为了第二波潜在的深渊。
连长每停顿一秒，都像用钝刀子磨着他们的神经。
侥幸感迅速褪去，新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地方听说比27旅还折腾，风沙更大，驻训点更偏！天啊，名单上会不会有我的名字？”
每一个被连长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自己像待宰的羔羊，即将被投入另一个传说中的“苦寒之地”。
连长开始了念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