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骗了新兵们钱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了呢？
那这些钱肯定也是追不回来的，每年都有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陆晨这才特别交代了一下自己班里面的新兵。
“这样啊班长，你放心，我们是不会把钱借给别人的。”
新兵们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虽然他们大部分人的重点都在马上有钱用，可以用手机上面。
不过陆晨的话依旧是被他们放在了耳朵里。
十分钟后，急促的哨声停歇，楼下已列满集合的新兵，人人手里紧攥着刚领回不久、尚带新鲜温度的身份证。
带着困惑与一丝对津贴发放的兴奋，队伍在值班员的指挥下，没有走向训练场，而是整齐地转向了食堂方向。
推开食堂大门，眼前的景象与平日截然不同。
平日的喧嚣被一种忙碌而有序的安静取代。
几排熟悉的长条餐桌被临时并拢，铺上了崭新的蓝色桌布。
桌后坐着的不再是炊事班的战友，而是十几位身穿笔挺西装或统一制服、胸前佩戴工行标识的银行工作人员。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复印机的特殊气味，还有键盘敲击的嗒嗒声和工作人员温和的提示声：
“这边请，身份证正面朝上放在扫描区”
“请核对信息签个字”
“稍等，马上就好……”
新兵们在各班班长的带领下，按顺序分散到各个临时柜台前。
他们大多还带着点初入军营的懵懂，小心翼翼地递上身份证，有些紧张地看着银行柜员操作电脑，扫描证件，又或是好奇地瞄着旁边刚拿到崭新银行卡的战友。
那份即将有钱入账的期待，被陆晨之前的叮嘱罩上了一层谨慎的薄纱。
一班的方辰宇刚刚办完卡，正反复摩挲着那张印着银色“ICBC”字样的小小卡片时，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小方，办好了？”
说话的是九班班长，一个浓眉大眼但眼神里总带着算计的老兵。
平日里面对他们新兵都蛮好的，至少没有看见过九班班长操练过他们班的新兵。
方辰宇跟对方也不算是有交集，只能说偶尔见面之后会互相打个招呼。
他脸上堆着笑，很“自然”地搭上方辰宇的肩膀，目光快速扫过那张新卡：
“啧，不错嘛，马上要发钱了，四千块呢！新兵连熬了小半年，总算见着回头钱了。”
方辰宇身体微微一僵，立刻想起班长陆晨的警告。
眼前的九班班长，感觉下一句话就要蹦出来找他借钱了。
他把卡紧紧攥在手里，含糊地应了声：
“嗯，班长。”
九班班长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脸上表情“真挚”起来：
“兄弟，班长最近手头紧得厉害，想充点话费手机都快停机了，还差个烟钱。你看能不能先周转一下？不多，就两千！”
“咱们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过命的交情！你放心，发了下月津贴我立马还你，绝对不差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仿佛那空空如也的口袋能印证他的窘迫，目光则热切地锁定在方辰宇紧握银行卡的手上。
方辰宇只觉得被搭着的肩膀格外沉重，九班班长的话像小钩子一样，试图勾走他那还没焐热的津贴。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着头皮，学着陆晨教的话，带着点刻意的为难和僵硬说道：
“班长…这…真不好意思！我的钱…刚办好卡就被我班长借走了，他说要急用啊，我也..就是没办法。”
说完，他不敢看九班班长的眼睛，低下头，只感觉后颈被盯得发烫。
周围的键盘声、银行的提示声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九班班长那瞬间变得不太好看的脸色和搭在自己肩上那只忽然变得像铁钳般沉重的手。
就在方辰宇头皮发麻，不知所措时，一个懒洋洋却带着刺骨寒意，仿佛在砂纸上磨过的声音在他背后炸响：
“屮！老子当是哪个熊兵爪子乱搭呢！原来是九班长大驾啊！”
一只穿着迷彩鞋的大脚丫子“啪嗒”一声落在九班班长的手腕上，不算重，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像拍一只令人厌烦的蚊子，粗暴地把那只搭在方辰宇肩上的手狠狠扒拉开。
九班班长猝不及防地“哎哟”一声，趔趄后退半步，又惊又怒地抬头。
只见熊力像座移动的小山一样挤到了他和方辰宇之间，那剃得发青的头皮在食堂灯光下泛着冷光，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招牌式的痞笑。
“你算什么东西？人家娃娃的津贴卡还发着烫呢，你这贼爪子就痒得伸过来了？张嘴就要两千？！要点狗脸不要？！”
第104章 特大出来的兵就是牛逼！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停下动作、惊愕望过来的新兵们，目光如刀子般刮过，嗓门又拔高了几分：
“咋地？真拿这帮刚授衔的列兵当肥羊宰了？仗着人家新兵蛋子脸皮薄，不敢得罪你班长就舔着个大脸来‘借’？借你妈个头！熊兵带不出好兵。”
“这他娘带新兵的本事老子没瞅见，倒是把你喂成了个专吸新兵血的下作玩意儿！滚蛋！再让老子看见你朝新兵伸手，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熊力骂完，似乎还是觉得不够节气，猛地转身对着旁边一把空着的铁皮椅子狠狠一脚踹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椅子应声飞出几米远，刮擦着地面带出一溜刺耳的噪音。
巨大的声响惊得银行工作人员都缩了缩脖子。
“愣着干啥？等着他请你吃大餐啊？走！”
熊力吼完，反手一巴掌拍在还有点发懵的方辰宇背上，推着他往出口走，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狼藉。
九班班长猛然抬头，那张堆砌着假笑的脸上瞬间被惊愕与暴怒充斥，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此刻扭曲在一起，浓眉倒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攥紧的拳头在身侧簌簌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熊力竟敢当众如此羞辱他！
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了这个痞子兵！就在他怒血上涌，准备发作的刹那，目光猛地触及熊力那如凶兽般冰冷的眼神，剃得发青的寸头，以及那副混不吝又带着绝对压迫感的气势。
一个如冰水浇头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眼前这家伙这么壮实，还是特种作战旅的兵，真要是动起手来的话，自己怕是两下子就被打趴下了。
“特大”这两个字，在全空降兵军的圈子里面，本身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传闻那里的人个个都是滚刀肉，训练狠，脾气暴，下手更是不知轻重。
上一次几个来营部的闹事家伙，被关在军械库里面的时候，就属熊力下手最狠了。
自己要是跟他动起手，自己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满腔的怒火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大半，只剩下一种屈辱的窒息感堵在胸口，烧得他肺腑生疼。
他知道，自己根本惹不起！硬碰硬的下场，只会是对方把自己摁在地上摩擦，彻底扫光他作为班长的颜面。
周围的死寂像无数根针扎在他脸上，那些新兵和银行工作人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让他无所遁形。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火辣辣的，比手腕被踹的地方还要痛！
他强行压下即将喷发的怒吼，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只能死死盯着熊力那张嚣张到极点的脸：
“熊力！好！很好！仗着是特大的就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撒野是吧？今天老子认栽！老子忍了！”
“什么玩意，你要是狗嘴里面再提老子名字试试？看我不把你的牙全都打掉。”
熊力抬手一指，对方立马哑火，夹着尾巴似地逃离了食堂。
“我就知道，还是班长有先见之明，先让我跟着你们这些新兵在一块，省得你们遇到没办法处理的情况。”
“这些其他旅的吊老兵还敢威胁到你头上，小方别怕，这种人跟路边一条野狗一样，一脚就给踹边上去了。”
熊力拍了拍面前目光有些呆滞的方辰宇，示意他回回神。
“熊...熊班长，真的没事情吗？可是我刚刚看见那个九班班长，他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你一样啊。”
方辰宇怯生生地问道。
“没事，有本事他就来，最好能够多找几个老兵一块过来围剿我！”
“到时候我让他看看特大出来的兵，都有多能打！”
熊力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表情就好像是马上有一群蚂蚁要围攻自己一样。
即便今天这个九班班长是第五年兵龄的一期士官，但是熊力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兵龄，而瞧得起对方。
这人平时一到体能训练的时候就躲到一边玩手机休息，反倒是只让自己手下的新兵去练。
同时平日里面那么多训练，也是能躲就躲，他看不爽这种人很久了。
也就是今年是新兵训练基地的第一年，这么多牛鬼蛇神才混进来，这种根本不具备带兵能力的老兵，来这边带兵，那就纯是对新兵们的不负责任。
所以他压根就看不上这种老兵，哪怕对方报复自己又如何？
再说了，自己班长陆晨还在这里呢，陆晨比自己还要能打，怎么可能会怕这个痞子兵？
“小方倒是你啊，你这个格斗水平太拉了，这都练了两个月了，也才刚刚入门不到。”
“等马上下连的时候，我们特大会提前派军官过来挑人，到时候也有格斗的比试，希望你给点力啊。”
“虽然说我跟班长都很器重你，但是你自己也要给点力，你现在三公里才十一分二十秒，然后其他科目都蛮普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亮点。”
“你这样练第一关都很难过，小方你要加点油。”
熊力拍了拍方辰宇的肩膀，转身回到连队。
陆晨靠坐在床铺上，膝盖半屈着，正低头用一块修葺过的绿毛巾擦拭武装带扣的缝隙。
当熊力那粗犷的嗓门嘎然而止，汇报完自己在食堂收拾九班班长的经过时，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陆晨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掌搭在迷彩裤的膝盖处。
他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那表情并非意外，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
“嗯。”
“我猜着就有这起子熊兵要伸手。”
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惊异，只有一种洞悉乱象后的了然和掌控感。仿佛九班长那点不堪的把戏，早在他预判的棋局之内。
“骂的好，做的也很有血性。”
“跟那种货色，好言好语压根没用。”
“这种专门吸新兵血的下作玩意儿，就该狠狠教训。”
陆晨抬起眼，直直看向站在床边、像座铁塔似的熊力，那眼神锐利却满是认同：
“现在你去找一下指导员，跟指导员说一下九班班长的行为。”
“我想指导员应该会有办法再治一治他。”
第105章 借钱？这是抢钱吧！
九班班长强压着被熊力当众羞辱的滔天怒火回到寝室，那张脸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手腕上被熊力踹开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肉体上那微不足道的刺痛，精神上被当众剥光面子的耻辱感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灼着他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