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纸牌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青筋暴起,那单薄的纸片几乎要被捏碎在掌心。
这种情绪更加普遍,像滚烫的烙印灼烧着脸颊。
他们不敢看队长,更不敢看身后队列里投射来的复杂目光。一张张黝黑或粗糙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被羞愧烧得滚烫,汗水或是残留的雨水沿着鬓角无声滑落。
那是一种身为老兵,却在最残酷的考验中被新兵完全超越的、难以言喻的耻辱感,足以让他们恨不得当场钻进地缝。
有人紧闭双眼,眉头皱成一个死结;有人死死盯着自己肮脏的作战靴,仿佛那里藏着最后的尊严碎片。
还有一些情绪介于两者之间,掺杂着对未来的恐惧和对当下不公的委屈。
他们真的拼命了吗?
或许吧!
可这结果……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被拿来开刀的是他们?
偏偏是当着这所有人的面?表情僵滞,眼神空洞地望着队长身后某个虚无的点。
队长对他们的挣扎视若无睹,那嘲弄的冷笑越发明显,几乎成了挂在嘴角的判决:
“我的建议是。”
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化作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八人血淋淋的自尊上:
“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好了,回你们自己的连队去养老,这才是你们的归宿!别来什么狙击手集训了!”
“你们拼命了吗?嗯?!”
“拼命了吗?”三个字的反问,像淬了毒液的匕首,直插心脏。
话音刚落,他甚至没有给那八人任何反应或申辩的机会,紧接着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行了,你们八个人。”
队长目光冰冷地扫视过他们的脸,如同看一堆无用的残渣:
“回去之后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吧,你们被淘汰了。”
“淘汰了……”
这三个字在死寂的集合场上空沉闷地回荡。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安慰,甚至没有最初承诺的“最少三个淘汰”的规则重申。
只有冰冷的结果——八人,淘汰八人!
那一瞬间,全场死一般的沉默被放大了无数倍。
并非无言以对,而是巨大的错愕与冲击将所有声响都扼杀在了喉咙里。
几乎所有幸存的“幸存者”,包括旁边围观的教员(除了山和同或许预料到了方辰宇的韧性),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疑惑:
不是说好的淘汰最少三人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成绩差到必须立即清除?
这淘汰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将近十人出局?这才完成第一个大科目?
不太公平吧?
直接拿方辰宇做标杆?
其他拿五个、六个,甚至“四个半”的老兵们岂不是也都在瑟瑟发抖?
万一后面有科目失误……不敢想!队长到底想淘汰多少人?
就因为比小方差得多?
可小方只有一个人啊!
那些拿了四个、甚至三个的人,如果最初只淘汰三个,或许还感觉自己是安全的,但现在……
然而,队长在宣布完命令后,根本没有在意场间瞬间弥漫开的、无形的质疑、惊惧甚至是一丝寒心的沉默,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他的身体微微一侧,目光已经转向肃立在一旁的山和同等几个教员,神情冰冷地仿佛刚才只是清扫掉脚边几粒碍眼的石子,紧接着就开始下达后续的训练指令,连语气都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冰冷,仿佛刚刚那场激烈的人事淘汰从未发生过。
他那无视众人感受、只专注于执行筛选炼狱规则的冷酷作风,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无声的冷漠,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心头发紧。被淘汰的八人面如死灰,攥着最后的“成绩”,颓然转身。
幸存者们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瞥一眼已经重新投入“工作”的队长,心头百味杂陈,前路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更加沉重而不可预测的阴云。
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时刻,一只沉重、裹着粗粝老茧的手掌,毫无预兆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嘭”地一声拍在了方辰宇单薄却异常紧绷的肩胛骨上!
这突然的拍打力道极大,震得方辰宇本就因高烧余悸和疲惫而酸软的身躯猛地一晃,战术背心的带子狠狠勒进了肩胛,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干裂的下唇。
他惊愕地抬起头,撞上的是队长那张依旧如同刀劈斧凿般冷硬、此刻却似乎掠过一丝不同寻常弧度的脸庞。
下一秒,队长那如同淬过冰渣的嗓音,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
那高昂、短促、如同带着金属颤音的命令,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整个操场上沉重的死寂:
“介于这次考核当中——”
“方辰宇!”
“表现——异常优异!”
“经过我和几个老兵的商量——”
“方辰宇的基础分——加十分!”
第267章 摩托化步兵,真的有摩托车!
队长的命令如同第二声炸雷,这次没有砸在淘汰者头上,而是精准地轰进了所有幸存者的脑海!
“……方辰宇的基础分——加十分!”
刹那间,整个操场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风似乎凝固了,连远处机械低沉的引擎声都消隐无踪,唯有那句“加十分”在冷冽的空气里震得人鼓膜嗡鸣。
方辰宇感觉肩膀上那沉甸甸的手掌仿佛化作了一股无形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他刚刚为了站定而绷紧的肌肉,此刻完全僵住了。
深陷在黝黑眼窝中的瞳孔,在听到“加分”这个词的瞬间猛然放大,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加分?
这个念头像一柄重锤,狠狠撞开了他认知的大门。
在他拼尽全力的认知里,在这炼狱般的集训队,在队长那套冰冷无情的“100分扣光滚蛋”的铁律下,“分数”从来都是一条不断下坠的、冰冷的数字线,代表着步步紧逼的悬崖边缘。
他曾为每一个被扣掉的五分、十分绝望惶恐,用血肉之躯去搏斗那不断流逝的数字。
他从不知道,这根独木桥般的标杆,竟然还能向上爬升?
规则……竟然还允许这样的奖赏?
极度的震惊如同冰水混合着滚油从他头顶浇灌而下,冲刷得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才因七张牌带起的微弱骄傲和踏实感瞬间被更巨大、更陌生的冲击取代。
那份难以置信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脸上的疲惫和病后的苍白仿佛都凝固在了那一刻,只剩下纯粹的巨大困惑和一种近乎荒诞的茫然。
他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上,眉峰死死拧紧,嘴唇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似乎想确认自己是否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是全场唯一的列兵,也是头一个听说这铁血规则里还有“加分”的存在!
他的这份震惊并非孤例。几乎就在队长话音落下的同一秒,方辰宇清晰地感受到,几十道同样充满了错愕、困惑甚至隐隐夹杂着某种灼热情绪的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猛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能“听”到那些无声的震惊和疑问在空气中激荡:
加分?
规则里有这一条?!
这算什么?
那些几分钟前还在为方辰宇那不可思议的“七个”而暗自咂舌、甚至收起轻视的老兵们,此刻的脸上写满了对规则的质疑和对眼前局面的困惑。
他们的眼神在队长那依旧冷硬、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侧脸,和方辰宇那僵立着的、单薄却仿佛被无形光环笼罩的身影之间飞快扫视。一丝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无声地蔓延——惊讶、不解、困惑、再是掂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突如其来的破格嘉奖,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优异表现”能够完全解释的了,这简直像是一场明目张胆的偏袒!
尤其是落在这个刚刚被队长亲自扶上“碾压老兵”神坛的列兵身上!
气氛微妙而凝滞,空气里充斥着规则被打破后无声的裂响。
就在这时,方辰宇骨子里深深刻下的军令如山的本能,终于碾碎了脑海中的惊涛骇浪。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如同之前在点名时条件反射般地“到!”,此刻,他身体猛地一震,肩背用力重新绷直如标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胸中所有的震惊、茫然甚至那份隐隐灼热的惶恐感都压了下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队长那挺拔、代表着绝对权威的背影,嘶哑而响亮地吼道:
“谢谢队长!”
这一声回答,穿透了操场上的死寂,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干脆和一种被命运巨石砸中后的微颤。
他知道这不寻常,甚至可能引来更深的波澜,但长久以来熔炼入骨的纪律性让他别无选择。
无论这是偏爱、是考验、还是新的风暴前奏,此刻,他只能也必须接受。
......
此时另一边,还在高原地区进行演习的一班众人,他们的情况可能有点不太妙。
猛士越野车粗暴的引擎轰鸣声还在残破的蓝军营区上空回响,但死神阴冷的吐息已然逼近。
嗤嗤…嘀嘀——!
陆晨怀中的单兵电台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干扰音和急促的警示灯!
几乎在同一刹那,地平线上,一排刺目的车灯如同嗅到血腥的猎犬之眼,撕裂了荒原清晨的薄雾,伴随着密集引擎的低吼高速逼近——蓝军的摩托化步兵连到了!
“艹!真追上来了!”
副驾驶的米飞声音都变了调,盯着后视镜里那片翻腾的烟尘和闪烁的光点:
“连长那边……信号被咬住了!”
“跑!进林子!”
陆晨嘶吼,声音像砂纸摩擦。瘦猴猛打方向盘,猛士车哀鸣着冲下土路,一头扎进北方那片浓密阴冷的原始森林。
车门甩开,一行人如同受惊的鹿群,扑进墨绿色的屏障深处。
车轮碾过腐殖质层,溅起湿冷的泥浆。
树木在高速移动中化作模糊的墨绿栅栏,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刺痛。但身后的危险更快!
嗡嗡嗡——!呜——!
发动机的嘶吼夹杂着特制越野摩托尖锐的哨音,瞬间填满了林间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