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浑浊的空气灌入肺叶，他跌跌撞撞踩上泥地。视野里人影幢幢，其他几辆“平头柴”也吐出同样仓惶、疲惫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狂奔，像被无形鞭子抽打的羊群，冲向空地中央那片死寂的阴影——队长如山般矗立，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剃刀扫过每个兵。
他身后站着各班教员，山和同那张岩石般冷硬的脸赫然在列，双臂抱胸，沉默得像凝固的火山岩，锐利的眼睛扫过队列，最后在方辰宇身上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
方辰宇几乎把自己“插”进队伍末尾，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带着血腥味的喘息怎么也压不住。
他能感觉到自己战术背心内层，那紧贴心脏的七块“硬纸片”——七个记分牌！
此刻正被渗出的冷汗浸得冰凉，湿漉漉地贴着皮肤。
周围的空气紧绷如弦，他能清晰地捕捉到旁边老兵攥紧背带时指节发出的咯咯声，还有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粗重喘息。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刚从炼狱爬回、却仍悬在悬崖边的人——淘汰的阴影从未散去，此刻被集结的哨声重新拉回现实，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头顶。
第265章 集训队众人的不可思议
几十号人勉强在沉默中站成歪斜的线，灰尘和汗酸味弥漫。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队长那张刀削斧凿的脸，空气凝固得能砸出声响。
下一秒，队长冰冷的审判劈空而至，毫不拖泥带水：
“所有只拿到三个记分牌，或者三个以下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擂在鼓面上，字字清晰，洞穿每一个紧绷的神经。
“站到前面来！”
嗡——！
沉寂的队列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压抑的骚动如涟漪炸开！
“操……”
“日！”
低沉的咒骂、倒抽冷气的声音、绝望的短叹交织。
方辰宇感觉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极其隐蔽地用指关节狠狠顶了一下自己左胸——七！
内袋里那叠熟悉的硬角硌着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带着冷汗气息的坚实触感。
但恐慌依旧盘踞不去——他脑子里飞速闪过那个五十初始分上被划掉的一道道红杠，像滴血的伤口。
会不会……
还有别的扣分？
会不会……
人影开始蠕动。
八个人，像被无形的线扯动提拉，脚步沉重地挪出队列，垂着头，一步一蹭地走到队长面前那片空旷的、如同审判台的空地上。
方辰宇能看清他们惨白的脸色、油亮的汗珠和紧抿的嘴唇。
其中两人，甚至只拿着两张特制扑克牌，像是被抽干了血气的纸片人，背影萧索得如同寒风中的枯叶。
队长的目光，如同淬过冰的剃刀，缓缓扫过面前那八道低垂的头颅。
视线一点一点地移动，精准地落在他们僵硬摊开的手上，数着那少的可怜的、象征着失败与淘汰的特制扑克牌：
三个、三个、三个……
目光扫过一张张兵龄或许比他手中牌数还长的、此刻却写满羞愧与不甘的老兵脸孔。
两个、两个！
当看到最后两人手里那单薄得可怜的纸片时，队长的眼底彻底凝成了寒霜。
空气仿佛被这冰冷的目光冻结，沉重的压力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呵…”
一声短促、充满嘲讽与失望的冷笑，突兀地撕裂了凝固的沉默。
这声音不高，却像砂纸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呵呵…”
队长嘴角那抹弧度冰冷刺骨：
“你们就这点水平？”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被淘汰八人的脸上，也抽在底下所有侥幸存活者的心上：
“亏你们都是上等兵，一期士官的！”
他厉声质问，目光如电，挨个戳着那八人肩上的军衔符号：
“现在到头来——”
队长的语气在此刻刻意的停顿了一下，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张力。
他的视线猛地从垂头丧气的八人身上移开，如同精准的探照灯，射向后方黑压压一片的队伍！
目光飞速地移动、搜寻，带着某种强烈的目的性，仅仅几秒之后，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焦点，牢牢锁定在了人群边缘那个单薄、安静的身影上——
“方辰宇！”
队长短促有力的声音斩断了紧绷的寂静。
被点到名字的方辰宇浑身一激灵，瞳孔瞬间放大。
他心头猛地一跳：
点名我？干什么？
难道要加训？
还是要扣分？
念头飞速闪过，但长久以来磨炼的服从本能已经驱使身体做出反应。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响亮地回答“到！”，随后用力挤出队列，脚步带着刚受训后的紧绷和一丝迷茫，一路小跑，迅速地穿过人群，抵达了队伍最前方站定。
队长紧紧盯着他，那锐利的、仿佛能穿透皮骨的目光，在方辰宇那件还带着泥污和汗碱的空荡作训服，以及那张瘦削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继续道：
“把你所有的扑克牌拿出来。”
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硬的意味：
“给他们看看，你获得了多少扑克牌！”
“是！”
方辰宇闻言，下意识地将军姿挺得更直，胸膛甚至有些用力地前挺，仿佛要将那单薄的身躯里蕴藏的力量都爆发在这一声应答里。
他的回应响彻了空旷的场地。
没有丝毫拖延，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顺从。
他的右手迅速而沉稳地探入自己战术背心最内侧、紧贴心口的位置。
那个他无数次确认、拼死守护的地方。
紧接着，在几十双目光的聚焦下，在一双双写满疑惑、不解、甚至隐隐不安的眼睛注视下。
方辰宇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在了身前，掌心向上，稳稳地平举着。
一、二、三……
整整七张边缘微微卷曲、饱经汗水和雨水浸渍的特制扑克牌，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哗——！！！
就在那七张牌完全展现的瞬间，如同水滴落入滚油！
整个队伍猛地爆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惊讶、愕然、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波浪席卷了整个集合点！
“七个？！”
“我靠！列兵拿了七个？！”
“比我都多两个啊…操了！”
“这小子怎么做到的？！他脸这么惨白，是不是发烧了？！”
“列兵？！拿七个？！”
那些声音里，充满了赤裸裸的震惊！
方辰宇掌心中那明晃晃的七张牌，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碎了所有老兵心中可能残存的、对这道“细拐”的最后一丝轻视与优越感！
一个入伍仅七个月的列兵，在这场残酷至极的“三天两夜炼狱”中，不仅活了下来，竟硬生生斩获了七枚象征成绩的牌子！
这远远超过了队伍里绝大多数挂着更高军衔的老兵们！
这个事实本身，就是最无声也最有力的回答！
队长冰冷的目光从那七张静静躺在方辰宇掌中、却重逾千钧的扑克牌上缓缓抬起。
他视线转向面前那八名垂着头、如同斗败公鸡般的老兵，那先前闪过的一丝错愕瞬间被更浓烈的失望和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取代。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第266章 一下子淘汰了八个人？！
队长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得刺骨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背景噪音，每一个字都像冰棱子砸在地上，带着沉重的回音砸进每个人的耳膜，尤其是那八人的心底：
“七个……”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像带着倒钩的铁扫帚，狠狠刮过面前每一张灰败的脸：
“呵。再看看你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近乎羞辱的嘲弄：
“连一个入伍才七个月的列兵都不如？！”
这句话如同炸雷，瞬间在八人头顶爆开。
“嘶……”
队列中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立刻屏住了呼吸。
方辰宇能清晰地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几个老兵，肩膀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本就低垂的头颅几乎要埋进胸膛里去。
他们的脸部肌肉在扭曲、抽搐......
那是一种老兵的自尊被踩在脚下践踏的痛苦。
被点名站出来已是难堪，如今竟被一个曾是“嫩苗”、“一道细拐”的新兵蛋子当众打脸比较？
几个挂着上等兵衔的老兵眼神中迸射出强烈的不服，牙齿紧咬，下颌骨线条绷得死紧，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鼓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反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