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营长身边,那个刚刚发现自己才是“引狼入室”罪魁祸首的王上尉,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他看着陆晨那张熟悉的、曾经被他视为“自己人”的坚毅脸庞,再看到营长那几乎喷出火的目光,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羞愤、荒谬、无地自容的扭曲感,像毒藤般瞬间绞住了他的心脏和咽喉!
他张着嘴,喉咙像被烧红的铁钳死死掐住,剧烈地鼓动了几下,想吼叫,想咒骂,想辩解,想以头抢地…可最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的表情凝固在一种难以置信的、极度自我厌弃和憋屈到极点的痛苦之中,仿佛真的生吞下了一大口某种污秽之物,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剩下恶心欲呕的窒息感,脸色惨白如纸,比被淘汰升起的白烟还要白。
营长肩头代表“阵亡”的白烟尚未散尽,脸色铁青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拳头紧握,指节捏得发白,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钉在陆晨身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而站在营长旁边,那位引狼入室的王上尉,此刻的模样更是凄惨又荒谬。
他本就因巨大的打击而失魂落魄,脸上混杂着羞愤、茫然与不敢置信。
被陆晨这个亲手带进门的“自己人”如此轻易地端掉了营指,这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他的神经。
当陆晨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时,王上尉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猛地一颤,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
有被戏耍的滔天怒火,有身为军官被列兵愚弄的奇耻大辱,更有一种混杂着悔恨和自我厌弃的扭曲表情。
活像刚被人硬塞进喉咙一坨臭不可闻的烂泥,想吐吐不出,想骂又噎得自己翻江倒海,整张脸憋得由白转红再褪成惨白,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反驳什么,却因巨大的情绪冲击和演习规则(阵亡状态)限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眼眶里血丝密布。
陆晨的目光平静地从这张痛苦而愤怒的脸上滑过,又在营长和其他几个同样“阵亡”却眼神不善的军官脸上一一扫过,嘴角却勾起一丝混杂着冰冷与戏谑的弧度。
他迎着那足以杀死人的目光,极其随意地摊了摊双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却又字字如刀:
“行了,诸位,不必这么看着我。战场无情,演习场即战场,我也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烟雾,清晰地落在这群俘虏耳中。
紧接着,他目光倏地锁定在王上尉那张剧烈抽搐的脸上,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教官评价新兵般的苛责与讽刺:
“尤其是你,上尉同志。”
他微微摇头,那姿态带着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遗憾,却又把讽刺感拉到最高:
“不知道你是不是刚从机关单位下来,第一次参加演习还是什么。”
“一点最基本的战场警惕性都没有。仅仅是看着我们穿了一身蓝军的皮……”
“就把我们当成了自己人?连口令口音都听不清,就轻易采信,还亲自护送进来?啧……”
陆晨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像是为这种低级的失误感到不可思议:
“朋友,这种基础课级别的错误,下次真别再犯了。这次权当演习给你的教训费,学费虽然贵了点,但好歹……是长记性了,对吧?”
他话语平淡,但“基础课”、“教训费”这些词,像一根根针扎在王上尉的心上。
王上尉呼吸猛地一窒,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喉咙里发出更加响亮的“咕噜”声,那“不服气”几乎要从他的天灵盖里喷出来。
他想咆哮“你们这群骗子!卑鄙!”却因身份判定只能像个无声的哑剧演员,憋屈到全身发抖。
但陆晨根本没兴趣也没时间欣赏对方的气急败坏。
他锐利的视线已经像探照灯般扫过一片狼藉的指挥部,迅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那张巨大的推演沙盘虽然半倾覆在旁边的弹药箱上,不少标示散乱掉落,但在混乱中,仍有两个醒目的、代表着蓝方重要目标的蓝色小旗,稳稳地插在沙盘上两个没有被混乱彻底覆盖的位置上!
陆晨的眼睛瞬间亮了!
虽然沙盘倾覆,信息不全,但这两个突兀存在的蓝旗,指向性已经不言而喻!
暴露出来的重要节点!
根本不用细想,也不管身后“冒烟”的蓝军高层们是什么表情,陆晨立刻反手从怀里掏出他那贴肉存放的单兵平板电脑。
得益于这位“王菩萨”之前的“信任”,它未被搜走。
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划几下,结合帐篷里的观察和沙盘残余信息,直接在敌后态势地图上,快速精准地标定了两个点!
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做完这一切,陆晨抬起眼,目光再次扫过那张张因愤怒、屈辱和彻底失败而扭曲的脸孔,尤其是对着那位胸膛剧烈起伏、快要爆炸的王上尉。
他反而露出了一个灿烂得近乎挑衅的笑容,甚至还极其随意地朝所有人摆了摆手,仿佛在告别老朋友:
“同志们辛苦!演习愉快!这烂摊子,还有那两辆好车……”
他下巴朝着帐篷外停放着的、两辆完好无损的东风猛士扬了扬:
“我们兄弟部队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毫不停留,带着班副米飞和其他几名战士,如同来时一般迅捷,撞开烟雾,冲出了这“死亡”笼罩的指挥部帐篷。
外面很快传来引擎粗暴的咆哮声。
第262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留下身后帐篷内,一群被“淘汰”的蓝军指挥官们,在惨白翻滚的浓烟里,眼睁睁看着代表着他们“耻辱”象征的两辆猛士车,嚣张地亮着刺眼的大灯,轰鸣着碾过营区狼藉的路面,消失在黎明前更深的黑暗之中。
王上尉终于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踉跄一步,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另一只手狠狠抓在地上,额头猛地撞在倾倒的沙盘底座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喉咙深处爆出一声绝望而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却终究无法改变“阵亡”的事实。
营长胸膛剧烈起伏,盯着烟雾散去的门口方向,牙缝里终于迸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恨意:
“……操!!!”
东风猛士越野车在黎明前的荒原上咆哮着,车轮碾过崎岖的土路,车身剧烈颠簸。
陆晨一上车,就坐在副驾驶位,顾不上喘匀粗气,立刻掏出贴肉存放的单兵电台——那是他藏在蓝军迷彩服里的保命家伙。
他飞快地调频,手指在冰冷的电台按钮上按下,呼号如同淬火的钢刀划破沉寂的通讯频道:
“锋矢呼叫铁锤!锋矢呼叫铁锤!收到速复!”
电台那头,几乎是瞬间就传来周东明沉稳却带着急迫的声音,背景隐约有指挥部电台的沙沙声:
“铁锤收到!讲!陆晨,你们的位置怎么样?”
陆晨没浪费一秒,他反手又抽出同样贴身保存的单兵平板电脑——屏幕上,先前在蓝军营指挥部混乱中草草标定的那两个蓝军坐标点清晰闪烁。
他一边将坐标图通过电台实时传输,一边快速低吼,声音混着引擎轰鸣,带着执行者的冷酷和一丝对敌人的戏谑:
“连长,坐标正上传!这是我在对方营指挥部沙盘上看见的,那两个该死的蓝色小旗,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沙盘都乱成那样了就它们还插着,肯定他娘的重要!”
“别管细节,直接让红方指挥部那边进行炮火覆盖吧,给他们轰了准没毛病!”
电台那头沉默了一瞬,周东明显是在迅速核验数据。
陆晨能想象到连长那张硬朗的脸上浮现出的信任点头——毕竟,上一个坐标(蓝军一营营部)被陆晨报告后,红方炮火五分钟内就将那里化为白烟。
这一次,那份“锋矢”用命换来的情报,比任何煽情都更有分量。
周东明的声音传来,简短而坚决:
“铁锤明白!坐标确认,传输成功。干得好,陆晨!红方指挥部那边已经收到,立即执行!重复一遍:直接覆盖,轰掉再说!”
陆晨咧嘴一笑,那笑容在越野车的仪表微光中闪着寒意,却没时间庆祝。
三分钟不到——快得如同死神挥镰——高原的夜色再次被撕裂:
远方传来凄厉的“咻咻”尖啸,炮火如暴雨般倾泻而至,直扑那两个被标定的坐标点。
炮击效果是毁灭性的。其中一个坐标点,正是蓝军隐藏在峡谷深处的炮兵阵地。
十几门重型火炮和弹药补给点瞬间化为火海,导演部的判定烟雾冲天而起,象征“被摧毁”的白烟滚滚如云,蓝军丧失了大半的火力支柱。
而另一个坐标点也被密集炮火覆盖,损失惨重。
这双重打击下,蓝方彻底沦为了劣势方:本就在演习中步步被动,现在炮兵阵地丢失、另一个阵地若非事先转移,他们就会完全失去翻盘机会。
视角瞬间转变,切回蓝军指挥部。
蓝军旅指挥所内,气氛沉重如铁。
旅长——一个肩挂四颗星星的硬汉,此刻却像头困在笼中的暴怒雄狮,正对着电子沙盘跳脚咆哮。
他脸上涨红如猪肝,手指戳着沙盘上被标记为“失效”的区域:
“他妈的!这算什么?一营分指挥部被人一锅端了,现在连我们的炮兵阵地也变成白烟了!”
“要不是老子留了个心眼,提前转移了二炮连,我们现在连根炮管都没有了!”
“彻底劣势,彻底啊!可这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捅刀子捅得这么准?给老子查出来!”
就在他狂吼的当口,一名年轻干事突然扑向监控屏,眼神焦灼,声音因惊恐而尖利:
“旅长!旅长!快看——系统刚更新!”
“我们蓝方后方区域检测到一处移动红点!距离刚才炮击点不到五公里!那绝对不是误报,百分百是红方混进来的渗透分队!他们肯定就是那群混蛋!”
旅长猛地转头,盯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孤点,眼睛里血丝密布,仿佛要喷出火来。
“好!好得很!”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抓住他们……老子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能耐!”
副驾驶座上,陆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鼓胀的血管如同绷紧的弓弦,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车载仪表盘微弱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眉宇间深刻的沟壑。
那股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住心脏——他们这辆缴获的蓝军猛士越野车在完全亮起的高原天幕下,如同雪原上的孤狼般刺眼。
他猛地抓起皱巴巴的作战地图,手指重重戳向北方一片浓密的深绿色区域,声音因疲惫和紧迫感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瘦猴!往北,立刻进林子!”
那张被标注过无数记号的图纸上,北面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如同深沉的墨渍铺陈——那是当前唯一能提供庇护的屏障。
开车的瘦猴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
他对陆晨的信任是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来的本能,早已超越了质疑的层级。
他只是从后视镜里极快地与班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清了对方眼底那片化不开的凝重寒冰,随即猛地向左一打方向盘。
车轮碾过颠簸的冻土荒草,车身剧烈摇晃着,卷起一道浑浊的烟尘长龙,径直撕开荒凉的晨曦,冲向北方那片莽莽苍苍的墨绿林海。
第263章 小方挺过来了!
两天的风霜雨雪、饥饿疲惫仿佛还凝结在沉重的骨缝里,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带着灌铅般的滞涩。
方辰宇背着那已与他伤痕累累的脊背融为一体的沉重背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返程路上。
烧是退了。
部队配发的那些高效得甚至有些蛮横的特效药,终于将在他血脉里肆虐的高热死死压了下去。
这具经过新兵连严苛磨砺、又在集训队这炼狱里熬炼了半月的身躯,远比常人更能承药、更快恢复。
但那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抽走了太多元气,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空乏与绵软的酸痛感,像被掏空了内里的棉絮。
头不再像灌了铅锤那样剧痛欲裂,昏沉灼烫的雾霭也被药力驱散,意识终于从混沌的泥潭里浮出水面。
思维得以艰难转动,焦灼便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回——
两天两夜,他拖着病体,顶着高烧余威和透支过度的眩晕,在偌大而陌生的演习地域里辗转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