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三个小时端了营指?他们不是刚落地吗?!”
声音里压不住的震颤惊醒了角落打盹的通信兵,半杯冷水泼在作战服上竟浑然不觉。
“空降兵干的?”
沙盘旁的老作战科长盯着屏幕上代表蓝军一营的区块熄灭红光,扶眼镜的手抖出残影:
“这他妈是飞进去的刀子啊!我原以为他们能摸掉个哨站就不错了......”
话音未落,几个作战参谋已围住情报屏调取记录——当代表陆晨分队的绿色光点幽灵般刺穿蓝军防线纵深时,满屏惊呼炸开:
“他们搭的蓝军车?!还骗了敌参谋亲自护送进门?!”
指挥台最前端,旅长攥着刚送来的战报,指节捏得发白。晨光透过伪装网缝隙落在他眉骨,照见那紧缩后又骤然舒展的瞳孔。
昨夜他亲手下令把空降兵当预备队填进战场时,怎敢想这步闲棋竟直接掀了对方棋盘一角?
“三个小时...”旅长喉结滚动,纸页窸窣声里混着一声难以置信的喟叹。
抬头望向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沙盘倒映在他眼底燃起燎原火:
“刚天亮就送份大礼——空降兵的弟兄们,后面两天两夜你们还能捅破多少天?”
冰冷的灌木丛紧贴着作训服,寒气透过湿透的布料直往骨头缝里钻。
陆晨和一班众人如同融进阴影的雕塑,伏在营区外山坡的树林里,死死盯着下方那片被惨白浓烟完全吞噬的区域。
巨大的电子沙盘被搬空了的巨大仓库、代表“阵亡”的白烟仍在翻腾,引擎的轰鸣、电台的呼号、指挥的咆哮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死寂和刺鼻的演习药剂气味。
蓝军一营的核心被他们呼叫的炮火彻底“抹平”。
班副米飞抹了把脸上混合着泥土和霜花的冰冷露水,手指在携带的单兵作战平板上快速滑动着。
屏幕上代表着整个演习场域的态势图,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图景:
在一片象征着蓝军控制区域的深蓝网格中,他们一班的小红点,异常醒目地戳在刚刚被“摧毁”的营区外围附近。
而代表红军主力和友军的位置,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交火线上。
他们仿佛一滴孤悬敌后的鲜血,鲜艳,但也致命地扎眼。
“班长。”
米飞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干涩的焦虑,将平板递给陆晨看:
“炮火覆盖结束,我们得赶紧动。但这地方……”
他点了点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小红点:
“太扎眼了!算是在蓝军大后方深处了吧?虽然端了这个营指是痛快,可这动静太大了!蓝军那边肯定要疯了似的找我们,用挖地三尺形容都不为过!”
“下一步我们去哪?这平板上一片黑茫茫,没指示,没友军,全是敌人腹地!”
作战平板上,除了他们自己这个小红点,周围区域却是被设定为“未知/敌对状态”的阴影笼罩。
米飞的脸在幽暗的屏幕光映照下满是愁容,每一次呼吸都在凝重的空气里呵出白气。
陆晨接过平板,却只是扫了一眼,目光便重新落回山下那片仍被象征性“死亡”烟雾缭绕的废墟营区。
他的脸上没有米飞的焦躁,反而嘴角慢慢咧开,牵动出一个带着冷冽锋芒、又夹杂着一丝戏谑的弧度。
“急什么?”
陆晨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像冰层下的流水:
“谁说没路走了?你瞧瞧下面。”
他用下巴点了点冒着烟的营区:
“‘导演部’是判定他们营指挥所被摧毁,重要节点瘫痪,大量人员‘阵亡’。但这白烟下面,不还有些技术员、司机、后勤兵在活动吗?”
第260章 趁你病,要你命
“他们身上可不一定全都冒了烟。演习规则,‘阵亡’的人员禁止再参与,但剩下那些没被判定淘汰的,就是我们的‘资源库’!”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营区内虽混乱但还在动弹的身影,尤其是那些停在空地上、没被炮火波及的几辆东风猛士和吉普车。
“更重要的是。”
陆晨的笑容加深了,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算计:
“一个营部的家当哪那么容易被一次炮火报销干净?他们营区里头,卡车、油料、备用武器弹药,还有这些完好的猛士越野车,就是老天爷给我们送上的交通工具!”
“只要轮子没坏,油箱有油,那就是我们的!”
米飞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你是说……抢?”
“对!再‘摸’一趟,把还能动的车轮子抢回来!”
陆晨斩钉截铁:
“蓝军刚被闷头一棍打懵了,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绝对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敢杀回马枪!这泼天的富贵,不拿白不拿!”
他说着,脑海里飞快闪过那个开着猛士、被白烟吞没的王上尉的脸,心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几乎被钢铁意志压碎的歉意泡沫:
“对不住了啊王参谋……好人当到底吧,谁让你在演习里……这么容易轻信呢?”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轻信陌生人啊,这学费有点贵了……”
但这一丝不合时宜的杂念瞬间就被肃杀的决心取代。
陆晨的眼神重新变得冷酷而坚定。这不能怪他,这是战争的规则,是王上尉自己亲手给他们打开了大门、递上了钥匙。
“全体注意!”
陆晨不再犹豫,低沉而果断的命令如同淬火的钢刀:
“目标:下边营区!抢车!行动!”
他猛地一挥手。
几乎在他手势落下的瞬间,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陡然惊醒!
一班士兵们无声地从伪装的灌木和岩石后弹起,低姿,持枪,交替掩护!
班副米飞紧随陆晨身侧,脸上先前的愁容已被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替代。
八九道矫健的身影撕开稀疏的林下植被,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气势,沿着山坡的阴影,向山下那片依旧翻滚着象征性死亡烟雾、混乱未消的蓝军营区,猛扑下去!
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在浓烟未散的“死地”,轰然展开序幕!
蓝军营区笼罩在象征死亡的惨白浓烟中,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炮火的余威仿佛仍在耳边尖啸,整个营地一片狼藉。那些幸运未被判定“阵亡”的技术员、司机、炊事兵,此刻呆立在原地,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巨大茫然的空洞。
他们身上没有冒烟,但演习规则的核心节点被摧毁,让他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们眼神涣散地望向自己的营长——那位肩章染白灰、脸色铁青如铁的少校。
他正对着一片白烟翻腾的废墟无能狂怒,却连发火的“身份”也因系统判定“阵亡”而失去了。
这些幸存的“活人”们张着嘴,却不知道是该去抢救瘫痪的设备(但按规则已无意义),还是该原地待命,等待导演部那些虚无缥缈的后续指令?
抑或是,这次演习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经结束了?
没有命令,没有方向,只有无边的困惑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荒诞感。
就在这时——
砰!砰!哒哒哒——!!
营区外围和后山方向,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激烈而突兀的枪声!
那声音极近,仿佛就在营地边缘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呆滞的士兵猛地一惊,茫然地扭头朝声音方向看去,下意识想去抓枪——
呲——!呲——!呲——!
噗!噗!噗!噗——!
几乎就在他们听到枪声、身体刚产生反应的同一瞬间,这些幸存的技术员、司机、炊事兵身上佩戴的激光感应器疯狂闪烁!
一股股浓郁得化不开、象征着“淘汰”的白色烟雾猛地从他们胸前、背后、头盔上喷涌而出!
如同滚烫的开水浇在雪堆上!
刚刚还只是身体未“死”的茫然瞬间变成了“灵魂被收割”的惊恐与更大的荒谬!
“敌人…敌人就在我们后面?!”
一个嘴里叼着半截烟、手上还拿着扳手的司机兵,看着自己身上汹涌而出的白烟,喃喃自语,满脸的难以置信。
合着之前炮火来袭是从天外飞来,这次死神干脆就贴脸了?
就在刚刚还被他们认定是自己家园的营区后山上?!
就在这群刚“被淘汰”、被烟雾包裹的士兵们陷入二次惊恐和麻木的瞬间——
嗖!嗖!嗖!
三道快如鬼魅的迷彩身影猛地撕开外围的烟雾和未散的夜色,如同猎豹般直扑营地核心!
为首的正是陆晨!他眼神如刀,手中的步枪如同手臂的延伸,枪口移动间带着冷酷的决绝,没有任何迟疑!
班副米飞紧贴其侧翼,手中的武器同样不断点射出致命的“子弹”。
而那个绰号“瘦猴”的战士则像一道影子,在稍后位置灵活移动,用精准的火力封锁可能的反击路线。
他们根本不看目标是谁!
不管对方是军官还是伙夫,是司机还是文书!
只要出现在视野里,身上没冒烟(或者刚冒烟尚未消散完全,表示“未击杀”),直接扣动扳机!
砰!哒哒!噗——!
一个个刚被后方山上的枪声打成白烟的士兵,身上又多出了“枪眼”。
伴随着新的枪响,营区内部也响起了沉闷的摔打声和被淘汰时的模拟痛哼。
陆晨三人一路见人就打,硬生生在浓烟弥漫、混乱不堪的营区内杀出了一条“血路”,目标明确地直指中央那片巨大的、也是象征整个营地核心与终结的营指挥部帐篷!
“砰!”
陆晨第一个踹开了已然被震歪的指挥部帐篷门帘,带着米飞和瘦猴冲了进去!
浓稠的白烟几乎要将人淹没,里面一片狼藉,桌子翻了,沙盘散落,电台闪着故障的红光。
第261章 同志,你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帐篷中央,营长少校站在那里,肩上、胸口弥漫着浓得如同实质的白烟——刚才那阵“阵亡”大潮的源头。
他那张本就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看到这三个“始作俑者”如杀神般闯进来时,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的眼神如果能化为实质,早已将陆晨三人千刀万剐!
那是被戏耍、被掏心掏肺、功亏一篑后的滔天恨意与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