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瓶深蓝色小瓶,药液在瓶中微微旋涡,映照出淡淡星纹。
娜塔莎伸手比划了一下:
“三颗灰色果实——别小看了,它们能吊住你,不至于星灾清零立刻发疯。钥匙是你的公寓,算是落脚之地。
那些蓝色小瓶,理智恢复药剂——你总该记得,在这里没有稳定的日夜循环,自然恢复基本无望。
靠它们,才能保证你用完的理智星还能点回来。”
她顿了顿,收回视线,冷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收好你的果实吧,司命。
其他东西没关系,唯独这玩意儿,在外面能让人疯魔。刚刚你也看到了——饿坏的星灾,连秩序和规则都不会记得。”
飞龙马车划过夜空,耀星区的高塔灯火逐渐靠近。
司命合上盒盖,指尖在那三个灰色果实上轻轻敲了敲,若有所思。
娜塔莎带着司命一路上楼,直到停在一扇金属门前。
她笑着把钥匙塞进司命手里,随手一挥:“行啦,进去吧,好好休息。真正的冒险……明天才开始。”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部黑色手机,丢给司命:“在终焉城,这东西能用。上面已经有我的通讯方式——记得保存。”
说到这儿,她眨了眨眼,抛了个飞吻:“好好睡一觉,晚上,姐姐带你去放松放松?”
不等司命回答,她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远,没入电梯间。
司命愣愣地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神情有点茫然。
他打开公寓。
里面整洁明亮,床软得一踩就陷,家具现代化到近乎冷漠。
司命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这一切,太正常了。
太像了。
像是某个公司的白领出差,租住在陌生城市的临时公寓。
如果不是窗外那座高耸入云、直插天穹的巨塔,他几乎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凡世。
司命翻身坐起,走到阳台前,推开落地窗。城市的夜风扑面而来,街道上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欢笑声、叫卖声、电子音乐交织成一片,宛如人类都市的缩影。
“……不真实。”
他低声自语,目光深沉。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乌素姆的幻象——那重叠的双眼视界。
“难道,我其实还没走出幻象?”
指尖轻轻摩挲下颌,他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不会。乌素姆的幻象,没可能骗到我这种虚妄者。”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变得冷厉。
“所以呢?”
“这个世界……不,这个宇宙,乃至发生的一切……是否本就是那个存在的幻象?”
司命直直盯向远方,然后,冷冷地转过头来,像是穿透了纸页与屏幕。
他凝视着正在阅读这行文字的你。
黑白小丑面具上,浮现一丝说不清的笑意,低沉开口:
“我在故事里。那么,你……又在谁的故事里?”
「幻象套叠,真伪难分。
蝼蚁凝视虚妄时,虚妄亦在凝视蝼蚁。
——《终焉塔幻象录》」
第468章 血色狂潮的舞池
「有的文明以宫殿为圣殿,
有的族群以战场为祭坛,
而堕落者,则将毁灭的舞曲当作祷告。
——《终焉塔黑经·血夜篇》」
夜色撕开天幕。
终焉城的另一侧,一栋仿佛倒挂在黑暗中的哥特式建筑霓虹闪烁,黑色铁铸的尖顶与猩红的窗花交错,仿佛一座竖立在凡尘的血之教堂。
大门轰然敞开,重金属音乐宛如兽吼与铁锤,携带着毁灭与弃世的旋律,扑面而来。
鼓点轰鸣如心脏撕裂,吉他尖叫仿佛在嚎哭。空气中弥漫着血族调制的酒气与铁锈味,热烈而病态。
“欢迎来到——血夜。”娜塔莎打了个响指,像是把司命推入另一个世界。
司命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音乐嘈杂、气息阴冷,仿佛每一声节拍都在催促灵魂堕落。
“我不喜欢这里。”
娜塔莎笑意明媚,拉着他往里走:“别急着讨厌,或许多待一会儿,你就会爱上这里。”
卡座角落,昏暗的灯光映出一片红色皮质沙发。
娜塔莎按着司命坐下,伸手招来一壶血族调酒。
舞池中央,几个血族少女疯狂扭动身体,她们的动作介于舞蹈与祭仪之间,仿佛在用血肉向黑夜致敬。
司命随意扫视,眼神却猛然凝住。
音乐台上,DJ席的聚光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随着节拍疯狂挥动手臂,手指飞快操作着混音台。
司命愣住了,下意识张口:
“——许今宵?”
他难以将那个秘骸城之主、命种造物者,从机械与血肉交织的秘骸星灾,与眼前这个随着音乐疯狂摇摆的DJ重叠起来。
这太疯狂了。
仿佛整个舞池、整个血夜,都在为那荒谬的反差大笑。
音乐震颤,鼓点像心脏撕裂般狂跳。
聚光灯下,许今宵双手疯狂拨弄混音台,铁质手指与血肉手指交替敲击键盘,发出刺耳又奇异和谐的噪音。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狂欢的人群,精准落在司命的卡座上。
随即,他拿起麦克风,笑声混入节拍:
“Yo——司命!音乐和血肉,本质上,不都是对节奏的追逐吗?骨头的脉冲,血液的鼓点,心脏的低音鼓——哈哈哈,难忘今宵,难忘今晚!”
全场跟着一阵狂吼,重金属吉他如同焚毁的雷鸣。
许今宵伸出手指,先点向司命的座位,又指了指自己,示意——待会儿见。
数段疯狂的曲子之后,舞池终于转入较慢的节奏。
灯光柔和下来,狂乱的气息像潮水退去。
司命端起酒杯,目光平静,看着对面缓缓走来的“人”。
许今宵——是的,如果他还算得上“人”。
他的颅骨半是铁合金半是血肉,锁链状的血管贯穿脖颈,肩胛下隐隐传来齿轮咬合的摩擦声。
可他本人全然不在意,仿佛这种存在方式才是享乐的极致。
他举杯轻抿,笑容疯狂而随性: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上你,司命。那时候你还只是十星,我就知道你终究会走到这里。”
司命摇头,冷声:“你既然逃出了秘骸城的囚笼,为什么又躲进另一个囚笼?”
许今宵哈哈大笑,齿轮转动声混入笑音:
“囚笼?我们有的选吗?就像我的诞生——命种造物主。司命啊,哪怕你有一天掌握‘命运之主’的权能,你真觉得命运由你掌控?”
司命沉默,指尖敲着酒杯。
他没有自大到这个程度。
“是啊,看似我们在操控命运,其实不正是被命运编织?剧本早就写好,我们不过在舞台上挣扎。”
许今宵眼神微亮,举杯回应:“所以,与其想着明天怎么死去,不如今晚——尽情享乐。”
他张开双臂,身后立刻涌来四五名艳丽的血族舞姬,围绕着他,雪白肌肤与红唇的香气交织,他沉醉地吸了一口,笑声喑哑低沉:
“难忘今宵。”
旁边,娜塔莎扶额,嗤笑一声:“所以我才带你来见他,司命。看看人家,比你活得潇洒多了。”
她一脚踢开座椅,笑骂道:“好了,你们聊。老娘要去舞池里活动活动!”
说完甩开外套,直接冲进舞池,和疯狂的血族一同扭动,沉溺在毁灭的节奏里。
舞池鼓点还在震颤,光影在两人之间明灭。
血族舞姬们疯狂舞动,夜店的空气弥漫着血与金属的气息。
司命与许今宵隔着一桌,灯光在两人脸上切换,像两幕舞台剧的演员。
许今宵摇了摇头,举杯,齿轮咬合的声音夹杂着他的笑:
“司命,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期待你会来这吗?”
他目光深处有一抹罕见的沉静。
“我进过塔,两次。
第一次,在第五层,我被人掠夺干净,差点死在饥渴里。
星灾见底,理智崩塌的边缘……我几乎要变成一头野兽。
是一个血族——岁月吞噬者救了我。
一枚灰色果实,把我从深渊拉回来。那人,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血命公爵。”
他抬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像在敲打某种命运的节拍。
“第二次,我带着命种眷属再入塔。运气不错,一路杀到七十多层。
最后的游戏里,我选择了‘存档’,保留大部分积分回到塔底。那一次,我离死亡最近。
可也正是在那一次,我看到了——你。”
司命目光未动,只是轻轻晃了晃杯中酒液。
许今宵笑意扭曲:“或许是某个未来碎片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