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两个字。
没有解释,没有时间,没有保证。可两个人都听懂了分量。
莉赛莉雅还站在黑幕中央,黑羽在她身后轻轻晃。
梦茧拉到她肩侧时,她微微侧头,像在看一个无趣的玩具。
丝线掠过她的唇,她的歌声压低了半音,仍未停。
司命又吐出一缕丝,把两枚梦茧的边角绑在一起,结打得很紧。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收得更慢了。嘴角渗出一点红,他没擦,抬眼对塞莉安:
“记住。”他说,“在我回来之前,谁也别让她靠近。”
塞莉安看着那一轮血月,眼圈忽然热了一下。
她没有说“好好回来”这种话,只把血翼张开到最大,潇洒一笑:
“当然。”
雷克斯把枪压到肘窝,换上新的弹链,单眼镜片里海面一闪而过。
他没有开玩笑,只用最平的声音回应:
“放心。做个好梦,我们会守住你的。”
艾莉森站在末日玫瑰号的艉楼,抬手把镜海推高一寸,水面像镜子一样罩下去,正好把两枚梦茧收在反光之中。
她朝司命远远点头:
“快去快回。”
艾德尔抬灯,信号干脆——护梦优先。
甲板上所有口令换成手势,火力编组自动向两翼错位,给梦茧留出一条空线。
炮手们的眼睛都红着,却没一个再发声音。
梅黛丝抬杖,刚要上前,被一堵血浪墙横着拍了回去。
塞莉安一脚踏上石阶,虎牙亮出半分:
“谁碰——先把手留下。”
雷克斯在阴影里换面,把枪口抬到她视线看不到的角度。
艾莉森的镜海升高。
司命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像把什么很重的东西交到朋友手里。
他没有再说“谢谢”,也没有说“我信你们”,只是把手掌放在梦茧上,轻轻合了一下。
丝线收拢,心跳从耳边退下去。黑幕里,他的身影慢慢淡了。
“等我。”这是梦合上之前,他留下的最后一句。
两枚梦茧并排站在风里。炮火在远处轰鸣,黑羽还在落。
塞莉安往前半步,血翼落下罩在梦茧之上;
雷克斯的枪口停在梦茧边缘,像一只安静的眼睛;艾莉森的镜海把光折成一圈清冷的壳。
他们谁也没回头。
谁也没出声。
——在司命回来之前,谁也不会让这两枚梦茧破。
“你们以为,我会纵容你们白日做梦?”梅黛丝冷笑着,抬手间,
血色金铠的女武神再次应召而来,她双手持枪猛然冲向司命上梦茧。
而这时,末日玫瑰号的甲板忽然鼓了一下,像一头巨兽在船腹里翻身。
桅上缆绳全都绷直,桅顶的海盗旗被风劈成一声尖啸。
“巴洛克!!”有人刚喊出名,甲板中央的铁环就炸开,海水从缝里倒喷出来,像把整个海面倒扣在了船上。
那是一个人——也是一座浪。
巴洛克裸着上身,从水里拔起,肌肉像礁岩一样一块一块涌出来。
皮肤下面有潮纹在跑,青绿的光沿着血管逆流,像海在他体内往回涨。
他把手一拍甲板,水就乖乖地贴上去,变成一双水铠,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攀到肩。
艾莉森站在艉楼,举起镜海,对着他抬了抬下巴。
巴洛克照回一个笑,眼睛发亮:“船长,把海借我一会儿。”
“拿去打。”艾莉森回。
巴洛克弯腰,从甲板边把一条抛锚链拽起来,链环滴着海水,他握在拳里,就像给自己套了两只铁拳套。
然后,他一脚踏空——脚下立刻有一块海水做的阶托住他。海潮把他托出甲板,送向王殿前的空场。
梅黛丝的血之女武神刚抬起长鞭,巴洛克就到了。
他没有花哨动作,只是迎面一拳。
那拳把半空的红雨全都打偏了,像砸开一口井。
女武神的鞭影在空中扭了一下,被他硬生生打歪,枪杆倒栽回地,石砖裂成蛛网。
“够了。”巴洛克吐出两个字,声音像浪拍码头。
他把链子绕在拳背上,脚下的海水涌起一层又一层,把他托得更高,“巴洛克不倒,没人能碰我的朋友——司命也好,谁都一样!”
女武神怒吼,第二鞭横扫,红刺像一片木刺打过来。
巴洛克左臂一挡,水铠盛开出一朵浪花,把所有刺包进去,顺手往回一拧,整条血鞭被海水缠住,变成一条湿淋淋的绳。
“你叫得挺响,”巴洛克抓住鞭根,往下一沉,“下来讲。”
他往地上一砸。
女武神整个人被他拽下半空,铠羽炸起一圈红屑,权杖斜斜一挡,仍被拖出两道沟,一路刮到梦茧之前。
巴洛克把双脚一跺,水从他的足底向四面铺开,瞬间在梦茧周围砌起一道半人高的海墙,水面上有白沫翻涌,谁靠近谁被推回去。
王殿这边的海兵看傻了,隔着爆烟有人红着眼喊:“牛啊——”
巴洛克没回头,肩上的链环哗啦一响,拳头再抡出去:
“弹火幕,再压两排!”艾德尔的信号灯在空里亮灭。
两艘幽舰齐开火,光束贴着巴洛克的肩过去,在女武神身后把地皮掀起一片。
雷克斯趁势换位,一枪击中女武神的肩锁,米拉在他耳边短短一句:“风向偏右,她的命运,在你的枪口之下。”
“没问题,米拉。”雷克斯笑,也没抬音。
女武神怒极,枪锋直刺巴洛克心口。巴洛克把手掌按在枪刃上,水铠立刻结冰,枪势被硬拦住半寸。
他低头看了一眼枪锋,又抬起眼睛,眼白都被海色染了一下:
“我在这儿。你往哪儿刺?”
他把枪刃推回去,链拳顺着枪柄打在她的面甲上。
那一声,像铁在铁上敲,一朵浪同时从地底冒出来,把人顶飞出去,撞翻了三根立柱。
塞莉安在空里打了个响指,冲他笑得露牙:“干得好。”
雷克斯懒懒:“我们的水兵队长,最爱用拳。”
女武神想绕开梦茧从侧面突进,巴洛克直接横在梦茧前,链拳垂下,海墙再高一层。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白茧,只对着前方所有人——包括梅黛丝——咧开嘴,音量拉满:
“你们想过去?先把我打趴下!”
“我巴洛克站在这儿,朋友就活着。”
风把他的话抬起来,压过炮声、压过哀歌。
梦茧里,丝线轻轻一紧;梦茧外,海潮更实了。
梅黛丝目光扫过全场,像看一群挡路的影子。她抬起权杖,声音冷得像冰:
“我是血月之主,众生之母。星灾之上,我想要的,必须实现。”
她低低念起一段谁也听不懂的古老咒语。
字音像铁在水里转,冷得发麻。
地面血纹猛地亮了一圈,王殿四周同时答应——
咚。
血月眷属从暗处冒出:披着血羽的神恩骑士、口中念词的僧祭、披红长袍的血祭司,刀光与血光连成线,朝广场奔涌而来。
“杀光在场所有人。”梅黛丝落下最后一个字,权杖指向前,“踏破那两枚梦茧。”
——回廊那边,铁蹄声刚落就又起。
艾尔弗雷德带着突击队硬扛在门洞里,破门锤横着把通道卡死。
对面是卢西恩·黑山。
他穿着漆黑重甲,甲缝渗出暗红光,长枪一压,一枪扫过来,墙上缺了一条槽。
他不说话,连呼吸都像铁撞铁。艾尔弗雷德根本靠不近,只能被他逼着退。
“给我——”艾尔弗雷德咬牙,“挡住他!”
下一个瞬间,卢西恩猛地一勒缰。
面甲后的红眼往广场一撇。
梅黛丝的咒声从风里穿过去。
他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长枪指地,轰地一声冲出回廊,直扑广场。空气被蹄声撕开一条槽,海军战士们险些被他带倒。
“回去!”艾尔弗雷德沉声,“护床!”他强压心头怒火,带人把抬床队重新卡住拐角,“路给我守住!”
广场上,血色的队伍越来越多:
神恩骑士举盾列阵,重步踏上石阶;
血月僧祭绕圈诵词,血光一层层压向前;
红衣血祭司在队尾举起金盏,往地上倒下黏稠的血液,血液爬成符号。
艾莉森站在末日玫瑰号艉楼,眯眼看着这一片血潮,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听见:
“战斗,死战!这里就是我们的命运。此战,不胜——则死!”
她抬手,一面血红旗从桅顶升起。旗上是一个戴着铁冠的笑脸徽记,鲜红像刚洗过的血。
“血乔治·死战旗。”艾莉森说,“今天不撤。”
甲板上的海盗与海军看着那面血旗,不用人说,自己就把弹链扣紧、枪肩顶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