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275节

  又是一轮火炮轰鸣声响起,但这次的动静稍稍轻了一点,远不如110口径陆军炮那般威猛。

  “75炮(即4磅炮)在发射霰弹!”罗大奎嘴里低低地说道:“狗日的骑兵怕是要被打成血葫芦了!”

  毛发禄紧紧咬着牙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心跳得厉害。

  虽然,他们在过去大半年时间里,经历过几次这种对抗操演,甚至还躲在坑道里,直接感受火炮轰击的过程。

  但每次听到火炮轰鸣,仍觉得胸闷得紧,忍不住要大声嘶吼出来。

  但严苛的战场纪律,无数次的重复训练,早已让他学会如何控制嘴巴,听从军官的命令,随时准备发起反击。

  直面大队骑兵的冲击,他还是第一次,沉闷的马蹄声,不断上下起伏的骑兵阵线,汹涌而来的冲击之势,让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新华骑兵营的规模并不大,也就三百余骑的样子,但为了增加此次演习效果,陆军部动员征召了周边十余个村屯的武装民兵,让他们骑上各种样式的马儿,凑了四五百骑,随同骑兵营发起这场声势浩大的长途奔袭,以考较陆军部队在行军过程中的应急反应。

  骑兵的马蹄声渐渐清晰。

  毛发禄发现自己的手掌在枪管上打滑,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他偷眼看向右翼,只见六七个工兵正连滚带爬地从陷马坑区域往回跑,最后那个瘦小子被泥浆绊了个跟头,头盔都摔飞了。

  “轰!轰!轰!”

  在骑兵进抵百米范围内,75炮又打出了一轮霰弹,造成敌方骑兵大量“伤亡”。

  但剩下的骑兵反而加速了。

  毛发禄眼睁睁看着左翼那队骑兵突然分成三股,最前面五骑径直冲向拒马障碍,后面两股骑兵却划过一道弧线,往阵线结合部插来。

  他听见罗大奎在骂娘:“狗日的,要抄我们后路!”

  “预备!”火枪阵列的军官高高举起自己的指挥刀。

  “放!”

  两百余支燧发枪同时开火的爆裂声甚是惊人,白烟瞬间遮蔽了视线,毛发禄抱着火枪便退入后排,手忙脚乱地再次装填弹药。

  “放!”

  虽然硝烟弥漫,看不清前方的情形,但军官的口令声不断传来,一排排火枪兵机械地扣动扳机。

  远处隐隐传来演习观察员的吼叫声,判定冲阵的骑兵伤亡人员。

  “嗖!“

  一支羽箭突然从烟雾里钻出来,正钉在连长唐小虎的脖颈处。

  这名彪悍的军官楞了几秒,才不情不愿地举起阵亡标识旗退场。

  整个左翼顿时失去了指挥,阵线也出现稍许动摇。

  “补位!后排补位!”队列中的排长适时接过了指挥权,高声嘶吼着:“继续射击,不要停!”

  毛发禄射击完毕,刚退到后阵手忙脚乱地装填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辎重队的惨呼声。

  他扭头一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不知何时竟有十余骑绕到阵后,带队的军官正挥舞着木刀,劈砍乱做一团的士兵。

  “第三连向后转,自由射击!”卢平秋的吼声传了过来,“将缺口堵住!”

  整个战场彻底乱成一锅粥。

  右翼还在继续用火炮轰击正面敌军,左翼已经和部分突入的骑兵展开白刃战,后方的辎重车被撞得东倒西歪。

  更有数名骑兵奋力地向半坡上的炮兵阵地杀去,以期捣毁对方最为重要的火力输出点。

  毛发禄刚装好弹药,就被一个“阵亡“的骑兵撞翻在泥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时,正看见罗大奎用枪托砸翻一个“清兵“,转头就被另外一个“清兵”的木刀拍在背上。

  “哔……“

  刺耳的哨声突然响彻战场。

  所有人下意识停手,只见演习总指挥莫天海带着参谋班子策马而来,脸色黑得像锅底。

  “打得很热闹啊?“他甩着马鞭指向卢平秋,“防御战打成蜂窝煤,让人捅出三个窟窿!“

  又指着邓坤冷笑:“骑兵冲火枪阵地?真当自己是身着重甲,可以刀枪不入?“

  邓坤讪笑着掀起面罩甲:“卑职是想模拟八旗陷阵死士……“

  “模拟个屁!“莫天海一脚踹翻旁边的弹药箱,“清军八旗甲骑最金贵,哪会头铁来冲严阵以待的火枪方阵?都是待你阵线动摇,或者转身逃跑时,乘势掩杀!“

  他转向垂头丧气的卢平秋,“还有你!两翼结合部不放预备队,火炮阵地不设拒马,也不挖陷坑,真打仗这会儿早让人端了炮位!“

  场中鸦雀无声。

  毛发禄偷偷抹了把脸,发现手上全是泥浆混着火药渣。

  他忽然注意到缓坡上的炮兵们正在偷笑,这帮家伙全程就放了六轮炮,连汗都没出。

  “现在复盘!“莫天海冷冷的扫视一圈在场的所有军官,“回营后,每人交一份演习总结上来。“

  说完,恨恨地转身离去。

  黄昏时分,毛发禄拖着快散架的身子走回营地。

  他看见罗大奎正和上午“杀死“他的骑兵勾肩搭背说着笑,邓坤和卢平秋则凑在地图前比划着什么。

  炊事班的老王头挨个发姜汤,嘴里嘟囔着:“演个习,咋比训练还费人……”

  远处传来收操的号声,新安的春日原野上,硝烟渐渐散去。

  ——

第426章 重甲?

  “你觉得我们新华陆军可能击败清军八旗精锐?”

  晨曦微露,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一列长长的队伍行进在蜿蜒的小道上,朝着大宁县(今维尤罗亚尔市)挺进。

  士兵们步伐整齐,肩扛火枪,虽面容稍显疲惫,但眼神坚定,士气也颇为高昂。

  几面军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赤红的底色上绣着金色的星辰与利剑,象征着这支新兴力量的信念与剑芒。

  队伍后方,辎重车和炮车的轮子压出了两道深深的辙印,在偶有坑洼处,士兵们则喊着号子使劲地推动车辆。

  炊事班的铁锅在行进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偶尔有战马嘶鸣,打破行军中的肃穆气氛。

  路旁的农田里,一些做活的农人停下锄头,眼神敬畏地望着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

  几个胆大的孩子则兴奋地追着队伍,直到被母亲急忙唤回,才依依不舍地退回田埂,眼中仍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朝阳渐渐升高,金色的光辉洒落在士兵们的肩头,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挺拔。

  远处,苍翠的山峦连绵起伏,层林尽染新绿,仿佛天地也在见证这支军队的崛起。

  陆军部长莫天海骑着一匹雄骏的战马,停驻在一处缓坡上,看着络绎不绝的行军队列,心中不由涌出无限豪情。

  十年时间,新华陆军从不足百人规模,发展到现在一千四百余,而且步、骑、炮、工、辎等诸兵种相对齐全,在整个新洲大陆当属最强军力。

  别看西属美洲两大总督区领地拥有殖民军数量超过五千余,但据说武器装备极其落后,训练也甚是稀松,待遇那更是差得没法提,几无任何士气可言,也就依仗着自身火器优势,欺负一下那些战力更为低下的印第安部落土著。

  莫天海相信,一旦再次与西班牙人见仗,就凭这一千余新华陆军,便能轻松击败对方,甚至可以将战火烧到墨西哥,让他们感受一番被外敌入侵的滋味。

  抛开西班牙人,他的心思又转到大明的上面来。

  在一月召开的建国者大会上,他提出了向大明派遣一定规模新华陆军的建议。

  辽海拓殖区和北瀛拓殖区在潜心发展多年后,基本上站稳了脚跟,也初步具有了干涉周边地区局势的能力,但囿于自身军力的限制,只能出动小规模的民兵武装,实施有限的军事出击行动。

  要是想要搞些大动作,只能依赖那些交好或扶持的大明军头,比如辽南镇的黄龙部,东江镇的沈世奎部。

  但这些大明军镇,私心太重,只顾及自身利益,并不会百分之百地按照新华人所筹划的方略执行。

  凡是对自己有利的行动,无不趋之若鹜。

  可一旦面临生死关头,或者对己方毫无利益可言,那便是“不动如山”,打死都不会动弹一下。

  比如,东江镇沈世奎部地处清虏侧后,最为有效的军事方略,应该出动小股精锐部队,频频发起对清虏后方的偷袭,使其后方局势始终处于不稳定状况,从而间接缓解辽东正面战场上的压力。

  可沈世奎倒好,除了偶尔派出水师舰船游曳于鸭绿江两岸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朝鲜人身上。

  经过清虏的两次沉重的军事打击,朝鲜的军力几乎被削弱到极致,当水师被东江镇联合新华一扫而空后,整个沿海地区几为不设防区域,由得东江镇兵马打着惩戒叛藩的名义,肆意登陆,劫掠港口和城镇。

  可问题是,你东江镇老是去薅朝鲜人的羊毛根本不是事呀!

  这于辽东大局并无太大的影响力。

  若不是,新华一直撺掇着东江镇坚守铁山城,威胁朝鲜与清虏之间的物资输入通道,沈世奎所部明军几乎无法构成对清虏的任何有效威慑。

  当然,大明地方军镇的无能和短视也不仅仅只限于辽南、东江两家,包括关宁诸镇在内的九边军镇都是这副德行。

  两年前清军数万大军北边扣关而入,大掠北方,甚至攻至山东北部,连省城济南都被攻克了。

  按照正常军事反击策略,明军拥有绝对的内线优势和地理优势,即使无法重创入关的清军,那至少也要设法聚歼其中一部,让清军在抢掠过程中不那么轻松自如。

  但结果却是,十数万大明军队竟然全都消极避战,还被大明朝廷前后不一的军令调派的分散各处,任何一路都无法形成兵力优势,反而被清军抓住空挡,于巨鹿合兵,一口吃掉了宣大近万精锐边军,连援督卢象升也战殒于阵中。

  巨鹿之战后,所有明军顿时为之胆寒,包括辽镇、宣府、山西、登莱在内的数万勤王大军蜂拥逃至临清,再不敢出城一步,唯恐野外浪战,招致全师覆灭的厄运。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坐视清军左右两翼军马裹挟着无数劫掠所得,大摇大摆地先后出关。

  当去年八月,新华陆军从返回的移民船队获悉这些信息后,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清军入关的部队规模并不大,满洲八旗为核心的“真夷”在一万八千至两万左右,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以及包衣、奴仆约四万余,总兵力在六万上下。

  而且,这些兵马还分左右两翼,仅在聚歼宣大边军时,才进行过一次合营,随后便分作十余股,乃至数十股,抄掠京畿、河北,扫荡山东北部。

  但凡有一镇明军“认真”作战,也不至于让清虏这般猖獗无度。

  更可笑的是,清虏在抢掠数月后,裹挟着数十万被掳大明百姓和无数的牲畜、资财,队伍绵延数十里之长,夹杂着大量车架、辎重,机动能力早已丧失,但各路勤王明军仍不敢上前邀战,相隔十余里的位置相伴而行,最后将对方“恭送出境”。

  至于,向大明官提供武器,加强明军的军事力量,也被证明并不怎么靠谱。

  在十余年时间里,新华先后卖给大明火炮两百四十余门,燧发火枪三千五百余支,但依旧是无法扭转明清双方之间的军事实力对比。

  辽南镇黄龙部不仅装备了近七百多支新华火枪和十余门轻型陆战火炮,结果海州一战,竟然全军覆没,连主帅黄龙的脑袋也被砍了去。

  要知道,黄龙所部那支四百余人的火器营还是新华人派出教官,亲自训练了数月之久,但在海州之战中,也没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这番情形,不免让新华陆军高层也犯了嘀咕。

  难道,还真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于是,陆军便抽调了三个步兵连和一个炮兵连运往大明,除了加强新华在辽海地区的影响力外,还有就是实地“考较”一番清军的真实战力,为将来的大陆攻略,先摸一个底。

  经过近代化军事训练的新华陆军,到底是否具有战胜处于巅峰时期的大清八旗的能力。

  此番春季例行军演,陆军部还专门针对大股八旗骑兵来袭的情形进行模拟演练。

  事前,所有的演习规划都制定的非常详尽和周到,甚至为了增加骑兵突袭的规模,还移文东平县地方政府,要求新安周边十余个村屯、拓殖点出动数百武装民兵前来配合。

  结果,这场演习的场面简直一团糟,根本无法入目,攻守双方的表现堪称业余,皆未能达成预期目的。

  一念至此,莫天海早上还有的几分好心情瞬间消散。

  他转头看向身后一名满脸胡须的男子,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若是在相同数量兵力的情况下,我新华军与清军孰胜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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