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259节

  但多铎却在这两个多月时间里,歼明军超过八千余,几乎将辽南镇给打残了,仅凭海边最后两座城池苟延残喘。

  而我们的战绩呢?

  攻灭一座新洲人木寨,歼敌……二十七人,以及在随后的反袭击过程中,捕杀土著猎人五人。

  然后,便没有了。

  战损比,二比一。

  呃,我方损失是“二”,敌人损失是“一”。

  这不免让所有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挫折,以及还有一丝恐惧。

  因为,新华人也拥有一批急掠如风且骁勇善战的“索伦兵”。

  “其他暂且无论。”和硕图用手指敲了敲地图,“我们目前兵力不到三百人,还缺粮少械。而新洲人所据的城堡……”

  他停顿了一下,面色凝重地说道:“至少有两百守军。更为可虑的是,新洲人还有可能会征召周边归附于他们的野人部落,保守估计,也在四五百之数。”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敌众我寡,且劳师远征,我们当作何选择?”

  说着,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将领,等待他们提出最佳的解决之道。

  帐篷内一片死寂,只有江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声。

  “主子……”资历深厚的塔克善打破沉默,“不如,试着联络黑水地区那些尚未归附新洲人的部落?索伦人向来勇猛善战,若能得到其相助……”

  “六天前,我们派去联络萨哈连部的人至今未返,这结果怕是……”和硕图摇头苦笑。

  众人面面相觑。

  使者至今未归,那多半凶多吉少了。

  说不定被萨哈连部给宰了,或者将人直接给绑到新洲人那里去领赏了。

  “报……”帐外突然传来甲兵的通报。

  “讲!”和硕图看着面前这个前去探查新洲人堡垒的探子一脸惶然的表情,心中骤然生出一股不好的念头。

  “主子……”那名哨探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新洲人……那里来了两艘船。他们除了卸下许多货物外,还拉来了……不少人。”

  “是军队,还是百姓?”和硕图追问道。

  “……是百姓。”那哨探咽了一口口水,“不过,奴才远远瞧见了,下船的全都青壮男子!”

  “青壮男子?”和硕图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青壮男子,就意味着是潜在的军队兵源。

  只要稍加训练一番,便能躲在城头放铳,抵御外来的进攻。

  最不济的,也能修筑防御工事,搬运物资,作为守军的重要辅助力量。

  当然,这些青壮男子也可以当做农夫,帮着新洲人开荒种地,从而为他们长期驻守于此提供更多的物质基础。

  “大概运来了多少人?”

  “奴才没来得及细数……”那名哨探面色赧然,抵着头聂聂地说道:“有数名土著猎人似乎发现了奴才的行藏,持着短刀和铁叉奔了过来。奴才不敢久留,只能寻机脱身……。不过,估摸一下,那两艘船至少可以载运百十人。”

  “嘶……”和硕图倒吸了一口气,面色更加难看。

  新洲人竟然通过舟船不断地往此地输送人口,而且数量规模还不小。

  若是任由其发展壮大,说不定在未来几年时间,他们便沿着黑水一路上溯,最终将整个黑水流域全部占据。

  甚至,还有可能依托黑水,向南扩展,一步一步地挪到我大清的后方纵深之地。

  新洲人火器犀利,一旦让他们落脚生根,必然会如乌苏里、黑水这般,建城筑堡,拓殖垦荒,将所占之地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想要将他们撵走,怕是要花费不少时间和气力。

  可问题是,我大清如何才能将其彻底驱逐?

  不论是乌苏里,还是黑水流域,距离盛京均超过一千多里,根本无法出动大规模的军队。

  盖因,这片广袤的地区,皆为茫茫山林草甸,人烟稀少,没有太多部落族群栖息,想要获得沿途补给,几无可能。

  更让人崩溃的是,从盛京至乌苏里和黑水,没有现成的道路可走,皆为茂密的原始森林、密布的沼泽、纵横的河流,行军和运输那是极为艰难。

  若是夏季行军,会面临蚊虫滋生、沼泽淤泥以及道路泥泞等诸多问题,稍有不慎,人马易陷。

  虽然可以利用松花江、乌苏里江、黑水及其众多支流运输人员和物资,但不少河段水流湍急,逆流时需要大量的人力拉纤或者划桨。

  冬季行军,倒是路面坚硬,但寒冷的天气却能要了人命。

  风暴来临,雪深过胸,人车皆陷,行进缓慢。

  所以,我大清在经略乌苏里和黑水地区时,一般都是出动数百人规模的部队,凭借严密的组织力和先进的武器,征服一个又一个地方土著部落。

  但囿于后勤和补给的问题,我大清军队也未能长期于此久驻,一般都是将当地部族打服了后,迫其上表归附,按时纳贡,便会立即撤兵南返。

  呃,也就是说,我大清其实并未对这片广袤的地盘予以实质上控制,

  “主子,我们……”塔克善欲言又止。

  和硕图转身看过来,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说!”

  “我们这点人马,是攻不下新洲人的城堡。”塔克善硬着头皮道:“为今之计,莫如先撤回盛京,将此间消息报与皇上。然后待来年,再集大军过来……”

  和硕图闻言,沉默下来,没有应声。

  虽然,塔克善说“待明年,集结大军杀过来”,但只要细细想来,便知是不可能的事。

  想要远征黑水,扫荡乌苏里,至少也要抽调三千到五千的兵力,而且还要携带攻城重炮,否则根本撬不开新洲人的堡垒。

  可问题是,要出动这般规模的军队,那得需要调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支撑起这场军事行动。

  这漫长而又糟糕的补给线,能将我大清国给拖垮了。

  即使,去年劫掠关内,所获甚丰,但也止不住这般消耗。

  除非……

  呵,怎么可能,我大清哪有这番精力拓殖开发这片白山黑水之地?

  “主子……”

  和硕图正暗自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就顺着塔克善的话,立时带兵撤回盛京,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主子,去萨哈连部的索顺回来了!”

  “他还带来了萨哈连部的使者……”

  “嗯?”和硕图闻言,精神一振,已经完全熄灭的念头腾的又冒了出来。

  难道,事情有了转机?——

第406章 统合

  黄昏的黑龙江上泛着金色的波光,勃利堡木石结构的城墙在夕阳映照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一队队武装民兵持着燧发枪来回巡逻,黑洞洞的炮口从角楼探出,指向远处的密林。

  而在城内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十余名部落首领围坐在长桌旁,面前摆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有鱼侩,有鹿肉,也有焦香的烧鸡,还有几钵熊掌,间或数盘清脆的蔬菜,但无人敢伸手去碰。

  黑水拓殖分区专员、勃利堡总管王明远端坐主位,身着黑色呢绒军服,腰间别着一支精致的燧发短铳,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首领。

  他的身后侍立着两名护卫,手扶刀柄,神情肃然。

  “诸位首领……“王明远举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赶紧动手吃呀,要不然菜凉了,可就失了味道。”

  坐在右侧的阿库里首领噶尔达苏干笑一声,一把抓起筷子,去挑桌子中间的烧鸡,但动作笨拙而僵硬,试了几次也没挑起,最后索性丢了筷子,抄起手来将它抓起,使劲地撕扯下一块,塞进嘴里。

  王明远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这些野人,四年时间都没学会用筷子。

  看来,教化工作尚且任重道远呀!

  在王明远和噶尔达苏的带动下,首领们纷纷开始动手,仅片刻时间,长桌上已是狼藉一片。

  他们大部分皆如噶尔达苏一样,直接用手抓取盘中的食物,除了几钵热腾腾的骨头汤无法下手外,大盘小碟均被扫了个干净。

  “上酒!”王明远伸手接过护卫递过来的一条毛巾,擦了擦嘴巴,轻声吩咐道。

  当一坛坛酒水被端上桌时,部落首领们无不眉开眼笑,油腻的双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便迫不及待地取来海碗,给自己倒上满满一碗,然后一饮而尽。

  “好酒呀!”

  “哈哈,虽然没有冬日那般舒畅,但也是万分痛快!”

  “来来……,再干一碗!”

  “……”

  王明远并没有跟这些部落首领一起举碗畅饮,而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豪爽而又放肆的举动。

  “大人……”一名部落首领举起手中的酒碗,遥遥敬了过来。

  “诸位,饭吃了,酒喝了,那咱们过两天就要打起精神,去跟远道而来的建州女真人打一个招呼。”王明远让护卫倒上一碗酒,然后站起身来,高高举起,共邀饮胜。

  “没说的,大人只要吩咐下来,我尼满部定当出人出力,将那些建州人的脑袋都剁下来!”最早归附新华人的尼满部首领萨伊也举起了酒碗。

  他不仅在勃利堡有一栋宅子,而且还将自己的两个孩子送给新华人当护卫,整个部落六十余口跟新华人紧紧绑在一起。

  “没错,宰了这些狼崽子,免得来祸害我们!”同样跟新华人关系亲密的阿林部首领博和里也大声附和道。

  “呃……”乌力罕部首领阿尔黛虽然几碗酒下肚,脑袋有些晕,但仍存一丝清明,在听到他们的话语后,立时皱起了眉头,并将酒碗放了下来。

  他身材魁梧,胡须花白,为人精明,部落拥众两百七十余,是附近最大的部落头人之一。

  他摩挲着腰间的骨雕匕首,看着王明远,打着哈哈:“大人,那伙建州人长途跋涉而来,没有粮食补给,也没有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是待不了多长时间的。”

  “就算咱们不去赶他们,要不了几天,他们便会自行离去。依我看来,还是不要大动干戈,喊打喊杀了。”

  “是啊,是啊!”乌鲁苏部首领巴尔达附和道。

  他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神狡黠,端着酒碗,嬉笑着说道:“这打打杀杀,肯定少不了伤亡,还要耗费大量物资,我们这些部落本来就人丁不丰,积蓄也不多,若一番厮杀,那可是要了老命了!”

  “这话说得是!反正那些建州人在这里待不住,早晚要离开,何必跟他们动手呢?”

  “没错,只要我们都不理睬那些建州人,他们没了吃的喝的,只能灰溜溜地返回汗国。咱们在这里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

  “呵呵……”王明远冷笑两声,将手中的酒碗重重地顿在桌上,森然说道:“你们以为不与建州人翻脸,他们就会放过你们?……简直可笑至极!”

  “在建州人眼里,只要你们选择袖手旁观,或者不予他们任何物资和人员支持,那就一定是他们的敌人,事后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清算。”

  “在这黑水一带,没有人能走第三条路,更不允许任何骑墙观望的行为发生。要么附从建州人,跟他们一起向我们新华人发起进攻,要么改弦易张,与我们新华人站在一起,共同反抗建州人的暴虐和压迫。”

  “你们好生思量一下,过去数十年,建州人是如何对待你们的。杀戮、抢掠、抽丁、纳贡,还有其他诸多盘剥手段,可让你们过上一天好日子了?”

  “可以预见,待这伙建州人返回沈阳后,一定会说动他们的汗王出动大军杀过来。到时候,我们新华人若是不敌,可以选择坐船直接离去,以避锋芒。而你们,世居此地,繁衍生息,无所可避,在建州人挥舞屠刀时,会网开一面放过你们吗?”

  “要记住,当你们第一次与我们合作,交换第一张毛皮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背叛了建州人。所以,想要骑墙也好,想要保持中立也罢,这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单方面行为而已!”

  “在建州人眼里,你们都是叛逆。”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坐在长桌两侧的部落首领们顿时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王明远,半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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