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255节

  凡不从者,将会遭到大汗的严厉惩罚,重者,族诛人死,轻者,或部族迁移,或罚金,或缴纳数倍皮毛税。

  而且,他们在宣示汗国的威势时,还反复询问当地部族头领和长老,在乌苏里地区是否有强横势力的崛起,或者某个外来势力突然闯入该地区。

  海西寨听到这个传闻后,顿时就慌了。

  鞑子此举,分明就是在打听他们新华拓殖点的消息。

  这下子,祸事来了!

  虽然,在四月份的时候,上头送来了十多名朝鲜人,但整个寨子的居民人数依旧很少,仅为二十七人。

  这么点人,凭借十几杆火枪,对付一下周边的土人部落,那肯定没问题。

  就算来百把人,据寨自守的话,也能轻松将其击退。

  可现在倒好,鞑子来了好几百人,那可真要了命!

  要知道,寨子里的移民构成,基本上是以来自辽东的难民和山东的饥民,以及一群被掠来的朝鲜人。

  这些人都曾切身感受到鞑子的野蛮和残暴,更是见识过他们的武力强大。

  就连我大明最为强悍的关宁诸镇,都被鞑子打得屡屡鼠窜,只能龟缩在几座坚城之中,凭垒而守。

  要是他们摸到海西寨,那岂不是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大祸临头?

  若非屯长孙富业带着几个老移民强力弹压,寨子里的人怕是即刻便要跑光了。

  因为,所有人都不相信,仅凭外围那道简陋至极的木栅栏,便能将鞑子挡在外面,从而免遭他们的屠戮。

  只要鞑子愿意付出些许伤亡,攻破他们这座小寨子,并非什么难事。

  若是不战而逃的话,那也无法向上头交代,肯定是要遭到拓殖分区的严厉处置。

  虽不至于砍头,但定然会被发配至偏远荒岛,或者投入矿场,沦为可怜的苦役。

  为今之计,只能将此间情况迅速报与永明堡,要么求得援兵过来,加强海西寨的防御力量,逼退鞑子的进攻,要么弃了寨子,往后方转移,以暂避鞑子锋芒。

  信使已经派出,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

  在这期间,所有人都无不向老天祈祷,希望鞑子不要过来,或者不曾发现海西寨的存在,然后巡行至其他地方。

  “但求今日也平安无事!”

  太阳升了起来,晨雾也逐渐散去,远处的湖面泛起一层冷冽的银光,煞是好看。

  陈石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觉得自己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了。

  下了值,吃饱了肚子,定要美美睡一觉!

  望了一眼西侧的草甸,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远处的薄雾中,浮现出一片黑压压的影子。

  起初,他以为是眼皮沉了,看得有些花,可当那片影子越来越近,轮廓逐渐清晰时,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鞑子!……鞑子来了!”

  三百余甲兵,如黑云压境,缓缓逼近海西寨。

  他们未有丝毫隐藏行迹的打算,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列阵于寨前百步之外。

  仿佛在向他们宣告,这座寨子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十几匹战马喷吐着白气,铁蹄踏碎晨雾,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论是位于两翼的十几个鞑子骑兵,还是列阵中间的八旗步兵,皆身披棉甲,头戴铁盔,目光冷冽如刀。

  最前排的甲兵手持长矛,矛尖寒光闪烁,后排的弓手则已搭箭上弦,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箭如雨下,射入寨中。

  而在阵列中央,一名身披厚重铁甲的鞑子将领策马而出,头盔下的双眼如鹰隼般锐利。

  他缓缓抬起手,身后的阵列立刻静止,连战马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震慑,不再躁动,只是轻轻地吐着白气。

  死一般的寂静。

  寨墙上的屯民们早已面如土色,几个胆小的朝鲜人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陈石头的手指死死扣住火枪的扳机,掌心全是汗水。

  他知道,鞑子这是在施压。

  他们要让寨子里的人明白,在他们强横的武力下,抵抗毫无意义。

  “完了……,全完了……”有人低声喃喃,声音里透着绝望而无助。

  屯长孙富业站在寨门后,脸色惨白,手臂微颤,可眼神却异常凶狠。

  他将手中的腰刀猛地向下一挥,狠狠地劈砍在木桩上,厉声吼道:“怕什么!横竖都是死,难道还要跪着、哭着让鞑子砍脑袋吗?!”

  他的吼声像一记重锤,砸醒了众人。

  是啊,以鞑子的残暴,一旦冲进来,能有几人幸免?

  辽东逃来的难民们比谁都清楚,就算投降,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们很大概率会成为鞑子的奴隶,忍受百般折磨,死得会更惨。

  狗日的,跟鞑子拼了!

  与其跪着死,莫如站着杀。

  “装弹!……赶紧装弹!”孙富业厉声下令。

  仍未装弹的数名火枪手颤抖着开始填装火药,铅弹上膛,枪口从木栅的缝隙中伸出,遥遥地对准了寨子外面的鞑子阵列。

  鞑子将领似乎察觉到了寨内的抵抗之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他缓缓举起手,猛地向前一挥。

  数十名弓手小跑着,朝寨子奔来。

  重装甲兵则持着顺刀、长矛缓缓地跟在后面。

  两翼游骑也催动马匹,慢慢地朝寨墙接近。

  几息之间,鞑子弓箭手已接近寨墙七十步,脚步也慢慢减了下来,弓弦弯成半圆,蓄势待发。

  六十步。

  寨子里响起了口号声。

  弓箭手心神为之一凛,对方要进行反击了?

  “砰!砰!砰!……”

  一阵炒豆子般的炸裂声响起,寨墙上方升起股股白烟。

  五六名鞑子弓箭手立时扑倒在地,惨呼连连。

  “不要停!”一名临阵指挥的分得拔什库(即小队领)大声呼道,继续迈步向前,右手将弓弦拉得更满了。

  鞑子在交战过程中,一般会追求近距杀伤,使用强弓重箭抵近射击。

  每当明军试图保持距离,以期利用火器优势打击鞑子时,他们则以机动性快速地将战斗拖入到对己方有利的“血腥三十步”。

  八旗甲兵,“三十步射面”,“五十步射胸”,充分利用重箭和强弓弥补射程劣势,给予明军最大的杀伤。

  “放箭!”

  当鞑子抵近寨子五十步时,阵列中发出一声暴喝。

  “嗖嗖嗖……”

  刹那间,箭雨如蝗,狠狠地扎进寨子。

  “噗噗噗……”箭矢钉入木墙,发出沉闷的声响,几支利箭穿透缝隙,射中了几名屯丁,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啊!……”惨叫声不断。

  “射击!……射击”屯长孙富业大声呼喝道。

  “砰!砰!砰!……”

  火枪再次打响,但射击频率参差不齐,火力密度也大不如第一次。

  但硝烟弥漫,铅弹呼啸而出,还是造成了数名鞑子的伤亡,甚至还意外击中了侧翼飞奔而来的一匹战马,嘶鸣着栽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鞑子骑兵甩飞出去。

  鞑子将领显然没料到寨内的火器竟有如此威力,眉头一皱,但很快,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杀进去,一个不留!”

  号角长鸣,战马奔腾,数百鞑子如群狼般拥向寨墙,大地在军阵冲击下,不断震颤。

  瞭望塔上,陈石头咬紧牙关,哆嗦着重新装填弹药,然后举枪瞄准下面的鞑子,扣动扳机。

  他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但最起码,要拉几个垫背的!”

  随着枪口抖动,白烟升腾,隐约中,一名鞑子被铅弹击中,一头扑倒在地。

  “值了……”

  他长舒一口气,从挎包里摸出定装纸包火药和弹丸,准备再次装填弹药。

  但一瞬间,一支羽箭迅疾袭来,直冲面门。

  “啊!……”右眼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踉跄着后退几步,便从塔上仰面栽了下来。

  最后的一丝意识,无数的靴子踏在草地上,汹涌地撞向寨墙。

  血色、惨呼、枪声、还有濒死的低吟……

  随即,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第401章 海东(三)

  正红旗固山额真和硕图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铠甲内衬早已湿透,黏腻地贴在背上,让人很是不舒服。

  但他此时却对此全然不顾,举着单筒望远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远处那座突兀矗立在河谷中的堡垒。

  “主子,这……这哪是什么寨子?”正红旗甲喇额真塔克善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这他娘的分明是座城池要塞!”

  和硕图没有回应,缓缓移动望远镜,将那座堡垒的防御工事尽收眼底。

  小城并不大,也就三百米见方,城墙高度一丈到一丈二尺上下,由巨木大料搭建,附着大量夯土和石块(水泥),顶部设有木制女墙,四角耸立着砖石筑成的角楼,突出于城墙。

  最令人心惊的是,北面城墙上有一座炮台,赫然架着两门黝黑的火炮,炮口直指他们所在的方向。

  “那火炮……”和硕图喉结滚动,“看型制,像是‘新夷火炮’,但瞧着似乎更轻便一些。”

  “嗯,还有许多……火铳!”塔克善看着城墙上荷枪实弹的守卫,不由眉头紧皱,脸上也露出几许忧色。

  七日前,他们虽然攻破了那座位于大湖西岸的小寨子,尽歼其众,但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十六人战殒,十八人受伤,在随后几天时间里,那些被火铳击中的旗丁和包衣陆续又有七人死去,剩下的伤员情形也不大好,使得整个部队减员高达一成。

  这让清军上下恼怒不已的同时,也暗自心惊。

  这个破寨子,拢共也就二十多人,但却凭借十几杆火枪,简易的木栅栏,给予他们如此重大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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