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244节

  “我敢打赌,只要抢上一千个明国人,就足以弥补我们长达五个月的薪水。若是抢上两千个明国人,整个市政当局的财政危机便可以立即获得缓解。”

  “那如果抢上一万个明国人呢?”一名满脸胡须的西班牙士兵笑着问道。

  “哦,上帝,一万个明国人呀!”罗德里戈眼睛顿时亮了,“那我们所有人都将变成富翁!没错,我们每个人都能分得一大笔钱,足以让我们过上贵族的生活!哎,对了,在整个菲律宾总督区,有多少明国人?”

  “肯定有一万人。”那名大胡子士兵笃定地说道:“仅帕利安这片街区,就足足有四千多人。若是加上其他地区,估计有好几万人。哦,上帝,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明国人的总数竟然比我们多出十倍!”

  迭戈上尉听到两人的谈话,心中为之一动。

  菲律宾的明国人,似乎太多了一点!

  这对殖民当局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万一,他们……

  “我觉得,我们应该杀死所有的明国人,然后将他们的财富全都变成我们的。”

  “哈哈……,劳尔,你可真贪心!”

  “都闭嘴!”迭戈突然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盯着几名士兵,“以后,不要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个事情。”

  “是,长官!”

  “还有,以后在明国人面前,也不要表露出这些想法。嗯,这很危险,可能会因此激怒那些该死的寄生者!”

  “嗯?……”几名西班牙士兵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那些明国人还会被激怒吗?

  他们不是一直都是这般逆来顺受,面对他们西班牙人的各种勒索和欺压,一概选择隐忍不发,甚至是唯唯诺诺,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就他们这样,哪里还用得着什么顾忌?

  “让那些寄生者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根本无需刻意地用语言来表现出威严和强势。”迭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用铁和血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畏惧,什么是臣服,以及菲律宾的最终主宰者到底是谁!”

  说完,他一脚将那名明国“走私者”踹翻在地,然后径直朝圣地亚哥堡(今马尼拉城)的方向走去。

  ——

第386章 南粮北上

  11月24日,广州,黄埔港。

  寒风裹挟着咸腥的海雾,拍打在“顺平号”和“福宁号”斑驳的船身上。

  甲板上,水手长孙德禄正盯着阴沉的天色,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时节,真要北上?”他啐了一口,转头看向身旁的一名水手,“东北风刮得这么急,到了海上,这浪头怕是比城墙还要高!”

  郑小锁没吭声,只是伸手在怀里摸了摸老娘在妈祖庙里求来的护身符。

  妈祖娘娘一定会保佑我的!

  码头上,新华第二航运公司的管事柳庆丰手持着账簿,朝着搬货的苦力高声吆喝:“装船再快些!北方的军爷和难民都在等着米下锅,耽搁不起!”

  苦力们沉默不语,佝偻着腰,像蚂蚁般在栈桥与货船之间往返。

  八千石稻米被粗麻袋包裹,每袋都盖着鲜红的“新华“字样火漆印,一袋袋被扛上船,压得“顺平号”的吃水线又沉了几分。

  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蜷缩在屋角,空洞的眼神黏在那些粮食袋上,像是饿极的野狗盯着肉骨头。

  几个巡检司的军兵扶着腰刀,对着码头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阵轰笑声。

  “赵管事,这季节出海……怕是要赌命啊!”船长李德海走过来,压低声音道。

  “怎么,临到出发时,心中又怯了?”柳庆丰合上账簿,转头看向他。

  “这一路北上,海上风浪着实很大,危险程度可不是一星半点。”李德海叹了一口气,面露忧色。

  这么多年来,凡是跑船的都知道这么一个事实,“初冬过后,南船绝迹,盖畏风涛也!”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柳庆丰摇摇头说道:“辽海拓殖队钟大帅发来命令,让我们二运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输送两万石稻米前往北方,以待急用。”

  “你们也听说了吧,大明朝廷的塘报传来消息很是糟糕,清奴已破青山口(今河北迁西)、墙子岭(今北京密云),十数万大军铺天盖地杀入京畿、河北,连陷府县数十座,百姓尸横遍野。再晚些,怕是山东也要遭殃,难民也会更多。”

  “这批稻米若送不到,天知道会有多少难民死于冬季严寒之中,更不知道东江镇官兵还能支撑多久。”

  “可逆风逆水,少说得多走一个月!”李德海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弟兄们心里打鼓……”

  “吃海上饭的,哪有不冒险的。”柳庆丰目光一凛,沉声说道:“再者说了,这些粮食运过去,那可是去救人的!你想想,鞑子肆虐北方,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者定然无以计数。虽然这些粮食救不了所有人,但多少能让数千上万人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李德海听罢,顿时语塞。

  唉,这新华人的薪水可真不好拿呀!

  有时候,得用命去换。

  “这样吧……”柳庆丰忽然提高了嗓门,对着码头上忙碌的水手们喊道:“凡此次出海者,薪俸翻倍!若能平安返航,再赏白银五两!倘若……有何不测,我二运司将给予诸位家人三十两银子抚恤!”

  人群一阵骚动。

  “翻倍!?”孙德禄瞪大了眼,“死了,还有三十两银子抚恤?娘的,购买好几亩水田了!”

  郑小锁终于开口:“这些银子也足够家里六口人好生活一阵了。……说不定,这一路上平平安安就过去了。”

  “那是最好不过了!”孙德禄舔了舔嘴唇,“这个季节呀,真难说……”

  此时,正值初冬,盛行东北季风,而且风力较大(一般是4-6级),对北上航行极为不利,需逆风迂回航行。

  这个时候,虽然罕有台风,但南海北部海域仍可能遭遇“土台风(即局部强风暴)”,航行危险系数不小。

  若是走传统航线(紧贴着海岸线航行),全程皆逆风逆流,大概耗时40-60天(顺风时仅需20天)。

  而且,还极有可能遭遇海盗袭击,以及郑氏船队的勒索。

  若是走外洋航线(广州→东沙群岛→琉球以东→对马暖流→辽海),虽然可以利用黑潮主干顺流,耗时较短(可省时8-10天),但该海域风高浪急,一旦遇险,恐九死一生,难以生还。

  “你们这趟不止送粮……”柳庆丰犹豫了一下,说道:“到了辽海,或者山东,你们还需将岸上的难民转运出海,使其免遭冻饿之苦。凡愿去我新洲的百姓,我们一律接收,无论多少人。所以……”

  “所以,我们即便将粮食送到,仍需滞留于那里?”李德海苦笑一声,“你们新华人撒下大笔银子,便将我们当牲口使唤呀!”

  柳庆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那些受难的百姓无有人搭救,那么他们不是死于鞑子刀下,便是被冬季风雪所吞噬。”

  “我们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呀!”李德海微微一叹。

  “这世道,人命贱如狗。”柳庆丰转身朝码头货栈走去,“路上多多保重。若是活着回来,我请你逛一次浮香楼,听说那里新来了个扬州姑娘,琵琶弹得极好!”

  “嘿嘿……”李德海笑了,“那行,我可记住这句话。……等我回来,切勿赖账!”

  货栈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三个巡检司的兵丁正用刀鞘拍打一个偷抓碎米的少年,孩子枯瘦的胳膊上立刻浮起紫痕。

  柳庆丰快步走去,摸出几枚铜钱塞给兵丁,少年趁机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唉,这大明的天下……”

  ——

  12月5日,淮安,漕运码头。

  寒风呼啸,淮安码头的船工们裹紧了破旧的棉袄,嘴里呵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两艘沙船静静地停泊在岸边,船身吃水颇深,船舱里堆满了麻袋包裹的稻米,每袋也都盖着漆封——户部官印。

  “沈大人,这天气出海,怕是不妥啊!”漕运司主事祝高远搓着手,眉头紧锁。

  他年近五十,在运河上混了大半辈子,深知冬季海运的危险。

  更遑论还是两艘平底沙船,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随时都会有倾覆的可能。

  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沈廷扬站在船头,一袭轻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浑浊的河水,目光坚定,“祝主事,此时清虏正肆虐京畿、河北,地方必然已残破不堪,不仅我大明官军面临缺粮窘境,怕是数百万百姓也是流离失所,无有所食的境地。此番海运漕米,自当为朝廷分忧,岂能因天寒和浪高而废国事?”

  祝高远叹了一口气:“沈大人,自我大明立朝以来,海运荒废已久,蒙元的海图早已失传,这一路暗礁险滩……”

  “呵呵……”沈廷扬闻言,笑了起来,“要是数年前的话,这海路北上若无海图导引,暗礁险滩无数,稍有不慎,确有船只倾覆的危险。”

  “但是,现在嘛,我们已有一份较为详尽的海图所用,此番出海,北上天津,面对诸多险要,自是无虞。”

  “嗯?”祝高远惊讶地看着这位一心想要恢复漕粮海运的郎中大人,“大人,你从何得来海图?莫不是为他人所诓?”

  “祝主事,你对新洲人可有几分了解?”沈廷扬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新洲人?”祝高远嘴里默念了一句,“略有所闻,他们声称乃是前宋遗民,居于大海以东万里之外的新大陆。数年前,他们还曾前往京师觐见我大明皇帝,求以藩属。”

  “那你可知,新洲人早在八年前便通过海路,将南洋、两广稻米输往辽海,以谋其利?”

  “嘶……”祝高远闻言,顿时怔住了,“沈大人的意思是……”

  “然也!”沈廷扬微微一笑,“数月前,本官便托人从新洲人那里获取了北上海运航图。此番,从淮安出港,亲督两艘沙船北上天津,便是实地验证一二。”

  “我等皆知,运河漕运靡费百万,却仍延误军需,费时耗力。若海运可行,一年可省户银数十万两,辽东将士也不必再忍饥挨饿,北方之民也可尽享南方之物。自此,南北通达,再无阻隔,于我大明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祝高远见他心意已决,只得苦笑:“沈大人,你这是拿命在赌……”

  “自年初,本官上《海运奏疏》时,便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去了!”沈廷扬淡淡一笑:“赌赢了,北方缺粮问题将迎刃而解;赌输了,不过一死而已。”

  他转身对船工们高声道:“此番北上,凡随行者,薪俸加倍!若平安抵津,朝廷另有重赏!”

  人群一阵骚动,十几个水手当即越众而出,跳上甲板。

  这个时候,只要有银子可以拿,有口饱饭,区区一条烂命值当什么!

  “起锚!”沈廷扬一声令下,船工们拉动缆绳,沉重的铁锚缓缓升起。

  寒风凛冽,船帆鼓荡,两艘沙船缓缓驶离码头。

  远处,几名漕运司的官吏却是冷眼旁观,其中一人低声道:“哼,逞英雄!这季节出海,怕是有去无回……”

  “呵,说不定遇到鞑子……”

  “鞑子未必会遇到,但港口封冻那倒是一定的。这位沈大人怕是船到了北方,还得到处寻地停靠。”

  “哼,这好好的漕运,运行了几百年,数十万人的饭碗,难道要被他一人所打破?”

  “此番作为,不过哗众取宠,以求幸进罢了!”

  “以海代漕,恐非易事。……且看吧!”

  “……”

  ——

第387章 崇祯十一年

  崇祯十一年(1638年),本来可以算是大明王朝近十年来局势最为平稳的一年。

  正月,闯塌天刘国能在湖广随州向朝廷请降,五万余部众齐卸甲,随即被授予守备职衔,隶左良玉所属。

  四月,八大王张献忠在谷城接受朝廷招抚。

  七月,顺义王在河南信阳投降。

  八月,射塌天李万庆也在河南表以归附。

  十一月,别号“曹操”的流贼大首领罗汝才率一丈青、小秦王、一条龙、过天星、王国宁、常国安、杨友贤、王国恩等大小二十余个头目,从均州(今湖北均县)上了武当山太和宫,向监军太监李继政献降。

  李继政大喜之下,当即移文熊文灿,后者遂派人招罗汝才等人至襄阳,大宴于总督府,并奏授罗汝才为游击,分驻其众于上津、房县、竹山、保康、南漳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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