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大清烧炭工 第32节

  贼匪们似乎也看透了这点,并不急于冲阵,只是和后生仔们组成的长枪阵僵持对峙,为火铳手争取装填时间。

  张钊嘟嘟囔囔地为手中的褐贝斯填弹,心里埋怨农氏兄弟太过心急。

  如果翻墙进去开门的不是农光宗,他现在身边至少还有一名弓手可用,弓手的射速可比火铳手快多了。

  若是农光宗在,现在早射翻五六个烧炭佬,破了他们的长枪阵。

  姗姗来迟的覃木匠和韦守山终于抱着一门荔枝木炮上气不接下气地小跑到彭刚身边。

  彭刚没时间纠结吴铁匠死哪儿去了,急匆匆往通火孔里倒火药,随后将打制铁蒺藜剩下的零碎铁料废铁钉用棉手帕一包,再用鸟铳的通条将包满碎铁料废铁钉的棉手帕捣进炮膛。

  堪堪装填完毕,耳畔传来两声铳响,彭刚隐约能够感觉到又有后生仔倒下。

  彭刚已经顾不上其他,喝令前边的后生仔们躲开,心一横,扯下鸟铳上的火绳点燃引药。

  生死成败,在此一炮!

  轰地一声闷响!

  碎铁料废铁钉雨点似地洒向五六步外的贼匪。

  旋即,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彭刚耳边回荡。

  “狗日的这帮烧炭佬有劈山炮!”

  “他娘的快跑!”

  “这群烧炭佬是他娘的丘八装的!”

  足足六七名同伴被一炮扫倒,贼匪们一时骇然,战斗意志瞬间瓦解,抛弃受伤倒地的同伴,骂骂咧咧地一股脑地向后方溃散。

  溃散途中,又有三四个慌不择路的家伙不慎掉进陷坑中了竹签、踩上铁蒺藜。

  贼匪溃走,彭刚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忍不住瘫坐在地上。

  屁股刚刚沾地,脑袋一片空白的彭刚懵懵懂懂地起身,见贼匪们已经走远,带着惊魂未定后生仔们对躺在地上的贼匪补刀,哪怕是没了动静的贼匪,也不忘用枪头在他们心窝和脖颈处狠狠戳上几枪,确保死透。

  最后只留下一个两条腿已经被打断,失去行动能力的贼匪问话。

  闭紧大门,派出人手警戒。

  彭刚让韦守山端来一火盆红彤彤的炭火,剥了这名贼匪的衣裤,抓起火钳夹了块最大最红的炭死死摁在贼匪血肉模糊的大腿上。

  一股刺鼻的血肉焦糊味道瞬间弥散开来。

  “谁派你们来的!”

  “嘶嘶嘶~啊啊啊~”

  贼匪似乎还想硬扛,彭刚不紧不慢地又夹起一块炭火凑近贼匪裆部:“讲义气,不说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鸟儿硬还是你的嘴硬。”

  感知到裆下传来的灼热,贼匪立时告饶:“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没人派我们来!我们只是路过!想寻些吃食!”

  “打秋风打到老子的头上来了?!”彭刚继续逼问,“你们系何方的贼匪?!头目系何人?!”

  “我们不是贼!我们是天地会的好汉!”贼匪惊惧地盯着彭刚手里夹着红炭的火钳,生怕彭刚手一抖,或是没夹紧红炭。

  “你把火钳拿开!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们是艇军!是张钊的老兄弟,为躲避官军的搜捕才不得已遁入平在山刨食。”

  “呸!就你们这群鼠辈,也配妄称好汉?!你们拢共有多少人?!”彭刚啐了一口唾沫,眼里满是鄙夷。

  原来是艇军张钊所部的天地会老匪,不是一般的天地会,难怪这么扛揍。

  方才要是那门木炮再晚一点就位点响,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和烧炭场里的后生仔们了。

  当真是凶险至极。

  “三十六天罡”贼匪匆忙交代说道。

  今天朋友订婚,抱歉,更新迟了。

第47章 斩草除根

  彭刚和张钊有过一面之缘。

  张钊是个杂种。

  乃嘉庆年间纵横广东沿海的华人海盗与澳门西洋妓女一夜风流快活的产物,华洋混交的杂种。

  张钊相貌奇特,发辫为棕色,很容易辨别。

  彭刚一一辨认过所有贼匪的尸体,确定张钊不在其中,还活着。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三十六名张钊所部的天地会艇军老匪。

  冲进大门时被扎死一个。

  彭刚打死一个弓手,一个鸟铳手,黄大彪刺死一个,萧国达用鸟铳打死一个。

  前后陷坑里为竹签扎伤,被补枪致死的,有四个。

  最后被一炮扫死扫伤的,有六个。

  合计打死十六名张钊所部的老匪,尽管有运气成分在其中,仍旧是十分亮眼的战绩。

  己方的伤亡也不小。

  一组的副组长陆谦胸膛中弹,现在就吊着一口气,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

  东门的暗哨卢万里被贼匪弓手一箭射中脑门,当场一命呜呼。

  另有三人被贼匪的鸟铳手打死。

  还有两个带伤。

  二组的僮(壮)家后生仔蓝桂生左臂被铅弹擦伤,悉心护理伤口,救回来的问题不大。

  二组东门的明哨胡大牛,右肩中箭,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二十四个后生仔,一仗下来折损五个之多,还有一个是副组长。

  如此大的损失,彭刚的心头都在滴血。

  尽管没有血亲关系,可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在他们身上倾注了全部心血,彭刚早已经把这些后生仔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

  这些老匪身上的包裹沉甸甸的,估摸着有不少金银细软。

  只是现在,彭刚无心清点金银细软。只是让彭毅和彭敏暂时先把搜到的金银细软收拾起来。

  “贼匪的舌头交代说,张钊是睚眦必报之人。

  附近方圆三四十里,除了我们的烧炭场,只有上垌塘能搞到大量的粮食和盐。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抑制住内心悲痛的情绪,彭刚冷静分析起他们现在的处境。

  张钊队伍里有平在山出身的老匪,谙熟平在山的情况。

  他们肯定知道上垌塘的谢斌不好招惹。

  来时三十六名老匪都没敢打上垌塘,现在仅存二十人,更不可能舍近求远,赶一整夜的夜路折返回去攻打上垌塘。

  红莲坪烧炭场,仍旧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红莲坪烧炭场现下还能参战的人手和张钊所部的残匪人数大致相当。

  借助地形优势防守烧炭场已是勉强,想出击歼灭他们,有点异想天开。

  “我们有三门木炮,东西两门各驾一门,剩下一门对准山顶,防止他们从山顶下来偷袭咱们,确保咱们烧炭场无虞。”

  刚刚拿了开门红的萧国达竟没有任何不适与后怕,反而表现得异常亢奋,似乎深埋于体内的某些东西被激活。

  这不是萧国达第一次杀人,迫于生存压力,萧国达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参加过十几次土客械斗。

  手上沾有三条人命,至于械斗中打伤过多少人,萧国达已记不清了。

  “想确保烧炭场安全无虞,必须消灭张钊和残余的老匪。”彭刚呼来烧炭场内的几个大人议事。

  除了吴铁匠不知所踪,早就跑出了烧炭场,其他的大人都还在烧炭场内。

  彭刚不仅将山场打理得井井有条,方才应敌时的沉着稳重,弹无虚发,连续毙杀两名老匪的英勇表现是有目共睹的。

  尽管彭刚只有十七岁,再没有人将彭刚视作毛头小子轻看,都认真地听他发言安排。

  “小舅、覃叔,你们知道上垌塘怎么走,趁着残匪们都在东门附近,你们从西门出去,绕路去上垌塘请谢外委协助。

  告诉谢外委,我送他一个锦绣前程,张钊和五名老匪就被我们拖在红莲坪,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换上一顶正儿八经的七品把总顶戴,就看他有没有胆色来取了。”

  谢斌能为了六折的低价炭,一成的山场干股帮他应付附近半民半匪的山户,看起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但这次他们要应对的可是天地会艇军张钊所部的老匪,战斗力不是半民半匪的山户能碰瓷的。

  谢斌的上垌塘只有十一名塘兵,告诉谢斌实情,有二十名老匪在红莲坪,谢斌不一定会为此涉险。

  “明白了。”

  萧国达和覃木匠不是愚笨之人,理解彭刚少报贼匪数量的用意。

  只是萧国达还有一事不明,他摆弄着从张钊的老匪那里缴获的鸟铳,打开挂弯握把处的药囊铅袋,瞥了一眼几乎已经空的药囊铅袋。

  “张钊和他的老匪们缺食少弹,咱们烧炭场内的吃食还能支撑半个月,火药铅子也不缺,就算是和他们耗,也能耗走他们。”

  “这次耗走他们,他们会就此善罢甘休吗?”彭刚摇摇头,说道。

  “张钊迟早会回来寻仇,只有彻底将他们铲除,斩草除根,我们红莲坪才会安生。”

  “明白了,我去!”想通其中的关节,萧国达也不墨迹,用手里的鸟铳换了萧国英身上的柴刀。

  “我是去报信的,鸟铳要燃火绳才能使,带着鸟铳容易暴露、招引贼人,换大哥的柴刀一用。”

  西门岗楼上张泽,仔细观察四周,确认西门附近无人,打开西门放萧国达和覃木匠出了烧炭场。

  话分两头,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杨衡咬牙忍着疼,拔出扎进脚底板的竹签,心有余悸地剖析道:“红莲坪会不会是陈兴旺、谢斌开设的烧炭场?在此地驻了汛塘兵?”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为什么红莲坪的这帮烧炭佬不仅有鸟铳,还他娘的有炮。

  不管杨衡的剖析对错与否,一仗折损十四个老兄弟,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让张钊对红莲坪烧炭场里头的那些烧炭佬或者是绿营护卫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人可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其中不少还是早年在广州时就追随他的老兄弟,不是刚喝香灰酒水入会的新兄弟。

  这口气,张钊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再者,他们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必须想办法弄点吃的。

  他娘的!

  等老子打进烧炭场,非砍下你们的脑袋祭奠死去的老兄弟,挖出你们心肝下酒菜不可!

  “早知道不去招惹这帮子烧炭佬了。”

  “谁知道一帮子烧炭佬,他娘的不仅有火铳!还有炮!”

  “早知如此,不如来时直接打了上垌塘。”

  “上垌塘的谢斌就好惹了?两年前王二麻子他们就是被谢斌剿的。”

  “王二麻子?这厮给咱们哥几个提鞋都不配!”

  “现在马后炮,说风凉话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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