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外的警戒巡逻的清军很快被突击队中的太平军老卒用利刀划喉,连呼声都未出便软倒在地。
紧接着,突击队中的太平军力士扛着早已削尖的木桩猛撞门闩。
不多时,伴着“咔嚓”巨响,营门应声而开,突击队如黑潮涌入清军大营。
涌入清军大营的太平军刀矛手目标明确——直取大帐。
营内清军此刻还被东南角的烈火吸引,大批人往火场方向奔去,试图抢救物资,中军反而空虚。
太平军如入无人之境,遇到零星阻拦的士兵便或用刀砍,或以长枪疾刺,绝不纠缠,务求迅速穿插到中军大营。
火铳手紧随刀矛手之后一拥而入,杀进清军大营,以排枪将刚想结阵的绿营兵一一击倒。
受惊的清军兵勇纷纷惊叫“有贼袭营”,但喊声很快淹没在火铳的轰鸣声和惊马的乱蹄声之中。
正在帅帐中饮酒的秦定三和周凤岐听说粤西发匪已乘夜破营杀入也营地内,惊得冷汗涔涔而下,醉意全无,瞬间酒醒。
上一刻还信誓旦旦地向周凤岐表示粤西发匪必然从武汉三镇和岳州府撤走,收复巴陵城不费难的秦定三脸被杀入大营的太平军抽得啪啪作响。
他娘的!
骆抚台似乎也没那么靠谱啊。
粤西发匪既要前往他处就食,又为何发兵袭击他秦定三的营地?
秦定三来不及多想,刚冲出帐门,便仓皇跃上马背,组织亲兵突围前往新墙河大营。
第279章 百废待兴
只一夜,巴陵城城南迎熏香门外的清军大营便在北、辅、翼三殿两万余太平军将士的猛烈攻势下告破。
记名提督秦定三仓皇引兵乘船南遁。
湖北郧阳镇总兵周凤岐在撤退途中为北殿水师劈山炮所伤,不治而亡。
破袭巴陵城城南迎熏香门外的清军大营后。
北、辅、翼三殿将士乘胜追击,水陆并进,直趋巴陵城以南五十里外新墙河下游的新墙河大营。
新墙河大营的清军统帅为湖南提督鲍起豹。
鲍起豹的反应极为敏锐,见秦定三引兵头也不回地往长沙方向而去,连招呼都懒得和他打一声。
心知秦定三必是在巴陵城下遭遇了大败,后有粤西发匪追击,想拉新墙河大营的湖南营勇为其殿后迟滞粤西发匪。
为了不给秦定三殿后当炮灰,鲍起豹果断地放弃了新墙河大营,也往长沙城方向南遁。
仓促之间,鲍起豹竟连营地都没来得及焚毁。
北、辅、翼三殿将士连破两营,追亡逐北,一直追到长沙府北部的湘阴县境内,直至驻防长沙的向荣闻讯引兵来接应秦定三、鲍起豹。
罗大纲、秦日纲、韦志俊这才鸣金收兵,乘船返回巴陵城。
此役连破清军设在岳州府境内的两处大营,击毙黔、鄂、湘三地清军兵勇三千二百余人,俘虏四千六百余人。缴获清军遗留在两处大营的大量粮秣军需。
彭刚就地同秦日纲、韦志俊瓜分了缴获的粮秣军需,正式接管了岳州府境内的沿江防线。
太平军杀了个回马枪,再次打到长沙府境内。
一时间,湖南再次为之震动。
长沙城再次宣告戒严,七门紧闭。
骆秉章等人派遣兵勇日夜登城巡逻警戒,以防太平军再次围攻长沙城。
“秦提台,你确定是长毛和短毛联手破营南下?”
从秦定三口中获悉长毛、短毛从巴陵南下,深入湘阴县境内,骆秉章大感意外,再三向灰头土脸窜入长沙城内的秦定三确认道。
骆秉章原本判断太平军在占领武汉三镇,掠夺了当地府库,裹挟了当地百姓,便会顺江东下攻打江南。
武汉三镇下游的黄州府、九江府告急也印证了骆秉章的猜想。
太平军重新杀回长沙府境内,大出骆秉章所料。
使得骆秉章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粤西发匪志不在江南,而在湖湘?
“禀骆抚台,卑职亲眼所见,确系短毛、长毛联手作战。卑职手刃了十数名长毛短毛才得以突围脱身,断不会看错。”秦定三大言不惭地说道。
骆秉章不是老迈昏聩的周天爵,没周天爵那么好糊弄。
秦定三是武榜眼,有几分武艺在身上不假。
手刃十数名长毛、短毛的说法无非是为了给自己的惨败找补,听听就得了。
秦定三要真有他所吹嘘的那般悍勇,何至于让长毛短毛一路从巴陵城撵回长沙,最后还是在向荣的接应下才得以脱身。
“从巴陵城南下的粤西发匪有多少?二位可曾看得真切?”骆秉章的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向秦定三和鲍起豹这对一昼夜间连丢两座大营的活宝。
问及二人南下攻打他们的太平军人数,以判断这支太平军到底是主力还是偏师。
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长沙府目下仍旧是重兵云集。
粤西发匪要继续打省垣,南昌、安庆都是比长沙更好拿捏的软柿子,粤西发匪没缘由死盯着长沙城不放。
“少说也有十几万大军。”秦定三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没有十几万,七八万总是有的。”鲍起豹给出了一个相对保守务实的数字。
面对秦定三、鲍起豹的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骆秉章眉头直皱,知道这两人靠不住。
他更加确信秦定三的成名之战,即去年秦定三在广西柳州府大败短毛战绩存在极为严重的水分。
有点不耐烦的骆秉章让两位提督下去好生歇息,只留下向荣单独说话。
骆秉章对待向荣态度要比此前对待秦定三、鲍起豹的态度要客气许多。
一来向荣是老资格的绿营宿将,资历要比秦定三、鲍起豹二人老。
二来向荣原是湖南提督,两人共事过。
骆秉章对向荣也更了解,清楚向荣虽然在广西败绩累累,屡屡败于短毛之手,可这也不全是向荣的问题。
向荣仍旧是绿营中罕见的有能之将。
骆秉章有意拉拢向荣,想挖周天爵的墙角,留向荣在湖南继续担任湖南提督。
骆秉章给向荣看座,并示意家人给向荣上茶:“向提台请坐,向提台以为此番长毛、短毛连拔我军在岳州府境内的两座大营意欲为何?”
“七八万长毛短毛没有,三四万长毛短毛还是有的,不然秦提台和鲍提台也不会败的这么快。”向荣端盏于手,并不急于用骆秉章家人奉上的香茶。
“以本提的愚见,长毛短毛或许是以攻为守,无意长沙。”
骆秉章点点头,示意向荣继续说下去:“愿闻其详。”
“此番我与长毛短毛的追兵接战,长毛短毛见好就收,并不恋战。”向荣分析说道。
“长毛短毛既已发兵黄州、九江,肯定是知道下游地区的州府是要比湖南好打的,长毛短毛精于算计,不会舍易求难,回头打湖南。
长毛短毛急于攻拔我们设在岳州府境内的两处大营,恰恰说明长毛短毛东下之期已近,迫切地希望扫清后方的威胁,好安然东下。
骆抚台勿虑,昔日粤西发匪集全军之力都未能攻克长沙,一支偏师又岂能打下长沙?”
“若粤西发匪主力东下,我军能否发兵收复岳州府和湖北境内陷于敌手的州府?”骆秉章泯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抬眼看向向荣,问道。
骆秉章作为一省巡抚,有守土之责。
湖北境内失陷的州府有没有机会收复另说,归湖南管辖的岳州府,骆秉章还是希望能够全境得以恢复。
“难说。”向荣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
“先前驻防巴陵,和秦提台对峙的是长毛,大破岳州府境内两处大营,追击秦提台、鲍提台所部的粤西发匪军主力是短毛。
巴陵城如果是由长毛负责断后,或许有望收复。如果是短毛断后坚守巴陵城,难以收复。
骆抚台,非是向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军水陆两师皆不如短毛,长江洞庭水道几为短毛之私道,巴陵城又依湖而建,短毛支援甚便,我军想要围死巴陵城,几无可能。
再者,我军野战尚难胜短毛,遑论攻城。骆抚台若想收复巴陵城,需从长计议,急不得。”
“虎父无犬子,向提台之子在广西剿匪时表现悍勇,是难得的将才,此番又亲率镇筸兵奔赴前线,冒险接应秦提台和鲍提台,功勋卓著,只当一个小小的都司,太屈才了,明珠不该蒙尘。”骆秉章突然提起向荣的儿子向继雄。
“粤西发匪肆虐湖湘,湘营各镇协,折损甚众,空出来了很多官缺,眼下长沙协就有一个参将空缺,不知向提台的虎子可愿屈就长沙协参将一职?若令郎有意,本抚可卖个老脸,为令郎保奏。”
向荣年事已高,本人对功名利禄已无太大的执念。
可怜天下父母心,向荣晚年一门心思为儿子向继雄铺路,奈何向继雄能力平平,一直没有机会冒尖。此事一直是向荣的一块心病。
骆秉章想把向荣留在湖南,最好的方式无疑是了却向荣的这块心病。
“向某代犬子谢过骆抚台!”
骆秉章愿亲自出面保奏向继雄为长沙协参将,向荣大喜过望,起身向骆秉章致谢。
岳州府境内的两处清军大营告破,彭刚的北殿正式接管了巴陵-武汉三镇的防线。
留下罗大纲镇守巴陵,彭刚乘船返回了武汉三镇。
彭刚回到汉阳城的时候,杨秀清等人在给彭刚留下彭刚所需的牛、农具、二十门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四百担火药后离开了武昌。
太平军的船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浩浩荡荡,顺流而下,直趋江宁。
太平军一走,九省通衢之地的武昌城遂成为了一座空城。
彭刚带领北殿营伍渡江进驻、接管了萧瑟凄凉、百业萧条的武昌城,以原来的湖广总督衙署,东王府为新的北王府。
由于当初太平军是速克武昌,武昌城内的守军并未组织起像样的还击。
武昌城内的建筑,尤其是各个衙门,没有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加之各殿的土营对各殿王府进行过修缮,以维持王府应有的气派。
彭刚接手的湖广总督衙署,和战前基本上没什么两样,换块北王府的牌匾,就可以直接当北王府用。
武昌城城内的建筑除了文庙之外大多完好,不过城外战前为湖北巡抚常大淳和提督双福所焚毁的外城地区,则还是一片废墟。
太平军本就没有久留武昌的打算,志在江南。
加之太平军素来不重视建设,故而外城原来是什么样,彭刚接手时仍旧是什么样。
彭刚是要恢复武汉三镇秩序的。
这秩序,自然是包括武昌的经济秩序。
进驻武昌的第一件事,彭刚便是勒令拆了讲道场(原阅马场)的木料,用于修复文庙,为日后的开科取士作准备。
同时给每个营伍划了包干区,清理武昌城外的废墟,为外城的重建工作作准备。
安排完这些,彭刚召集预备役的教官何清风来武昌北王府的大殿,以了解预备役营伍的情况。
武汉三镇乃四战之地,留了一万三千常备部队在岳州府给罗大纲用于镇守武汉三镇的西门户。
彭刚手头上仅剩万余常备部队用于分防武昌府、汉阳府境内的控制区。
太平军东下之后,武昌府、汉阳府以东的黄州府也沦为了无主之地,彭刚需要派兵接管黄州府,以屏护武昌、汉阳二府。
对三个府的大片地区实行有效的控制,彭刚手头上的万余常备部队已经难以满足需求,必须动用预备役部队,为常备部队分担一些防务压力。
预备役部队战斗力,尤其是野战能力,和常备部队有比较大的差距。
不过让预备役部队承担守城,后方巡防一类强度较低的军事任务,预备役还是能够胜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