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刚心意已决,黄秉弦不再多言,告退离开,带着参谋们整理参谋部的文件装箱,抬运上船。
几十万人的在长沙城清军的眼皮子底下坐船转移,肯定是瞒不过长沙城内的几十万双眼睛。
此时长沙城内的清军官兵尚处于南墙被爆破,水陆洲失守的恐惧之中,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坚守城垣上。
面对太平军的撤围,各提镇的清军也是只顾自己的防区。
太平军船队大摇大摆地北上,提督总兵们只当是没看见,无人主动提出出城阻截太平军。
生怕提出这个建议,本部兵马被派遣出城执行阻截太平军的任务。
就连钦差大臣赛尚阿也自欺欺人地认为:粤西教匪生长炎荒,畏寒喜暖,将来仍必回窜,断不北行。仍旧稳坐长沙城,不动如山。
当然,长沙城内的清军兵勇之中,亦有勇者。
有鉴于太平军撤围桂林之时,桂林守军曾主动出城追击仓撤围的太平军,并取得了不俗战果的成功经验。
江忠源、刘长佑非常心动。
两人认为可以趁着太平军撤围,狠狠薅上太平军一把,以挽回颜面,向京师奏捷表功。
只是楚勇人少,单独出城追歼撤围的太平军恐难以成事。
很想进步的江忠源、刘长佑便前往巡抚衙门游说骆秉章、赛尚阿。
希望骆秉章、赛尚阿能派出一部兵马,和楚勇一同出城追歼“败退”之敌,并以桂林的成功经验举例。
骆秉章、赛尚阿听了也很心动。
踌躇片刻,觉得可以冒险派出几千兵勇一试。
反正即使失利,长沙城还有十来万兵勇,不会有什么闪失,要是成了,那可就是大功一件。
赛尚阿喊来他的心腹爱将,陕西西安镇总兵福诚,附耳对福诚低声交代了几句,让福诚带四千陕西绿营兵和团练随楚勇缒城而出,追歼“狼狈逃窜”的教匪。
福诚心领神会,组织了四千陕西兵勇随江忠源、刘长佑的三千楚勇从南墙缒城而出,试图奔袭击太平军在长沙城以南的南大营。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太平军吸取了桂林撤围时的惨痛教训。
这次长沙撤围,太平军各殿都准备得十分充分。
先行撤围长沙北上的太平军营伍,都是老弱妇孺和牌尾。
各殿正军牌面,则是在等老弱妇孺以及牌尾成功撤走之后再撤。
故而长沙城外的太平军人数虽然大为减少,可还没走的全都是精锐牌面。
获悉长沙城内的清军从南墙缒城而出,正往南大营而来。
尚在南大营的杨秀清、冯云山等人决定将计就计。
第261章 会师巴陵
杨秀清、冯云山让长沙南大营的各部将官示敌以弱,摆出一副仓皇撤离的假象,诱使缒城而出的清军兵勇进入南大营。
出了长沙城,江忠源、刘长佑、福诚等人收拢各自的部队,奔往太平军的南大营。
福诚牢记赛尚阿的叮嘱,没有冲在最前头,而是主动让江忠源、刘长佑的楚勇顶在前面。
江忠源、刘长佑远远望见南大营的太平军仓促离营,没有太在意福诚所部陕甘兵勇的怯战行为,只是让福诚跟上。
福诚表面应承,带着陕甘兵勇跟在江忠源、刘长佑之后,并不急于进入太平军的南大营。
直至江忠源、刘长佑带着楚勇杀进太平军的营地,前头的陕甘兵勇瞥见太平军营地内散落着不少银钱布帛,这才有少量陕甘兵勇涌入太平军营地捡钱抢布。
有些捡拾得兴起的陕甘兵勇,甚至干脆丢了武器,专心致志地弯腰捡拾争抢银钱布帛。
反倒是最先进入太平军军营的楚勇,赖江忠源、刘长佑平素教导训练有方,军纪较好,没有像进入南大营的千余陕甘兵勇一样,一窝蜂的哄抢营地内的银钱布帛,仍旧保持着相对整齐的队形。
江忠源和刘长佑带着他们的楚勇在太平军的营地内搜索太平军残兵。
可营地内莫要说长毛兵,就连长毛的一根毛都没寻着。
营地内空无一敌,只有散落遍地的银钱布帛,警惕心颇高的江忠源很快意识到中计了,暗自顿足叫苦:“不好,着了长毛的道了!快撤!”
于一里外的望楼上观察南大营的杨秀清本打算等清军全部都进入南大营后,再下令埋伏在南大营周围的东、南二殿牌面杀入南大营,以期最大程度地杀伤清军。
不想福诚所部的陕甘绿营兵迟迟不进入南大营,进入南大营的楚勇又有异动,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是太平军的埋伏。
杨秀清当机立断,令南大营周围的东、南二殿牌面杀入南大营。
一时间,南大营附近旌旗招展,鼓声震天。
埋伏在长沙南大营周围,零零散散的太平军在杨秀清的命令下迅速结阵,杀向长沙城南大营。
福诚见情况不妙,率先调转马头,带着身边近三千陕甘兵勇折返回长沙城。
眼见福诚带兵跑了,江忠源和刘长佑也不敢恋战,也带着三千楚勇狼狈逃窜回长沙。
东、南二殿追着三千楚勇、一千出头的陕甘兵勇穷追猛打,直至追到距离长沙城南墙半里处,迫于城内清军密集的火力,这才作罢,引兵撤退。
虽说由于福诚胆怯,江忠源警惕心较强,此役太平军的纸面上的战果不算大。
仅仅取得了毙俘楚勇两百五十余人,陕甘兵勇六百三十余人的战果。
可考虑到敢出城野战都是清军的精锐营勇,也取得了既定的作战目的,狠狠敲打教训了长沙城内试图出城追击太平军的清军。
杨秀清和冯云山对这样的战果还算满意。
其实很多陕甘兵勇有机会逃窜回长沙城。
不过陕甘兵勇要比楚勇贪婪得多,揣着沉甸甸的财物不舍得丢,部分财迷心窍的陕甘兵勇直至太平军杀入大营之内,仍旧在捡拾地上的银钱。
故而明明进入南大营的陕甘兵勇人数远比楚勇少,可伤亡却是楚勇的两倍有余。
经此一战,有陕甘营勇、楚勇的失利在前,长沙城清军各提镇统帅不复言出城追击太平军。
陕甘营勇和楚勇已是长沙城内最为精悍的营勇,他们出城尚且讨不到好,更不用说其他的部队。
待老弱营伍转移得差不多了,彭刚、杨秀清、冯云山行船北上洞庭湖。
留下曾水源、林凤祥、李开芳、李奇、陈旭元等人坚守水陆洲、岳麓山断后。
较之去年在桂林,这次长沙撤围,太平军的运动转移的组织指挥水平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此次转移,不仅更加有秩序,太平军各殿老弱营伍被清军袭掠的悲剧也没有在长沙府继续上演。
长沙城的清军水营水勇不敢追击,沿途湘阴、益阳两县又已分别被韦昌辉、秦日纲占据,两地都没有清军兵勇袭扰太平军北上的队伍。
这一路上十分顺利。
行至湘阴县,彭刚与统带一个水营,以及沿途招纳的两千洞庭湖渔民、疍民,划船来接应北殿人马的陈阿九相遇。
江湖出身有江湖出身的好处。
短短几天就能顺路拉出两千余人的队伍。
换作是六团团副陈淼来执行这个任务,陈淼能从石达开手里买到船,至于顺路拉千把号洞庭湖渔民入伙,陈淼绝没有这样的本事。
彭刚对陈阿九的表现非常满意。
“殿下,属下幸不辱命,从翼王处购得大小船只三百三十艘。翼王卖给咱们的船太多,一营水营士卒无法操持,属下未经请示,擅自做主,沿途就地招募了两千余当地渔民、疍民操船,还请殿下责罚。”
陈阿九见彭刚已经来到了湘阴,第一时间登上彭刚的北王坐船,向彭刚请罪。
“事急从权,何罪之有。”彭刚搀扶陈阿九起身。
说话间,刚刚醒来的左宗棠走出船舱,望着湘江两岸,湘阴县熟悉的山川村落,对彭刚说道:“殿下,湘阴是左某的老家,左某在湘阴颇有名望,有些学生也在湘阴,左某想在湘阴招募些人,为殿下效力。”
滴水不成海,独木难成林。
左宗棠决定在湘阴组建幕僚团队,为彭刚效力。
“也好。”彭刚凝思片刻,微微点头说道,“我派一个营襄助左先生,先生早去早回。”
湘阴县还在秦日纲的控制之下,长沙的清军尚未北上,目前湘阴县还是安全的。
彭刚留下一个营保护左宗棠,便继续北上,前往岳州府府城巴陵。
顺流行船行驶极速,离开长沙城的第五天。
彭刚、洪秀全、杨秀清、冯云山一行人便相继抵达了巴陵。
流传千古的《岳阳楼记》中的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便是此地。
方至巴陵城,韦昌辉、韦志俊经过数日鏖战,终于攻克常德府府城武陵的好消息传到了巴陵城。
在巴陵城收到这一好消息的神天小家庭兄弟们感到十分欢喜。
岳州府、常德府皆是洞庭湖之畔的产粮大府,鱼米之乡。
巴陵、武陵两座府城既克,洞庭湖水运又方便,两座府城的钱粮物资皆能为太平军所用。
在攻打武昌期间,太平军不必再为后勤问题感到顾虑烦扰。
撤离长沙之后太平军的形势一片大好,杨秀清更觉得这是天父保佑。
他对接下来攻打湖北省垣武昌充满了信心。
抵达巴陵城的当天,杨秀清便高高兴兴地玩了一次降僮,天父附体以鼓舞全军士气。
太平军一扫未能攻下长沙城的阴霾,士气得以提振。
想要左宗棠的哪些学生可在此章留言。
第262章 吴三桂的遗产
降僮毕,享受万众顶礼膜拜的杨秀清仍未尽兴。
为破旧立新,展现太平军之武功,杨秀清当即对岳州府进行改名,改岳州府为得胜府,连还没打下的武昌,都为避韦昌辉的名讳,顺手更名为了武玱。
太平天国高层热衷于更改地名,在岳州府已初见端倪。
比之洪杨等人的大肆庆祝,彭刚更关心的是石达开在岳州府所获的吴周大炮。
攻占岳州,翼殿的实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不仅水师部队规模迅速膨胀。
更是找到了秘密埋藏或沉入地底水中的火炮。
这些火炮为三藩之乱期间,平西王吴三桂埋葬在岳州,用于抵抗清军的火炮。
时隔一百七十余年,这些埋葬于地底水里的大炮才得以重见天日,再度肩负起它们未竟的使命。
“岳州.得胜府武库封存的军械很多,库中所藏器械,有很多是当初吴三桂所制的武器,除锈之后,要比咱们以往所缴获的清妖军械都要好。”
应彭刚要求,石达开带彭刚前往查看翼殿在岳州得到的军械。
翼殿在岳州所获得的武器太多,连大头兵都换了新枪头、新佩刀招摇过市。
这事瞒不住,诸王除了韦昌辉,都在巴陵,这么多军械,石达开吃不下。
石达开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带彭刚去看新得的大炮。
当然,带彭刚来看这些炮,石达开也有他的目的。
“埋藏了大一百七十多年的炮?还能用么?”彭刚好奇地问道。
“经过修复,一大半还可用,尤其是铜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炮,不想大炮还能造的如此精美。”石达开言辞凿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