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星沅也退了一步,李星沅不再要求两人必须进驻全州城,可以在蓑衣渡,水塘湾附近协同江忠源的楚勇阻截短毛教匪北上。
见这一劫实在躲不过,李星沅也做出了退让。
刘长清、余万清两人只得带着一千湘兵、两千川兵和新募的三千永州乡勇乘船南下进军蓑衣渡和水塘湾。
从永州到蓑衣渡的有现成的水道可走,全程航程不过一百五十里。
即使以日行二十五里的龟速计算,刘长清、余万清两人的队伍也应当在六七天之内抵达蓑衣渡。
实际情况是刘长清、余万清两人花了整整十天时间才进抵达蓑衣渡。
并且永州清军兵丁乡勇组织混乱,行军无序。
第十天跟随刘长清、余万清两人抵达蓑衣渡的兵员经过清点只有六百湘兵、一千五百川兵、一千五百永州乡勇。
剩下的人,不是开小差脱离队伍当逃兵,就是还在后头磨磨蹭蹭,拖延时间。
永州方面的清军抵达蓑衣渡的时候,左军挖掘的地道已掘过护城河,只剩下最后八九丈的距离,至多两天即可将地道挖掘至城墙墙基下。
先前彭刚派往湘南地区联系湘南天地会的陈世清、区振祖等两批原来天地会旧部的人员。
陈世清尚在湘南地区联络当地的天地会成员,区振祖已经带着刘代伟、刘代统两兄弟以及马玉吉所部的湘南天地会核心成员千余人南下全州,来投左军。
刘代伟为湖南天地会征义堂堂主,长期活跃于湘南的永州、郴州一带。
湘南天地会的高光时刻是一年多前的李沅发起义。
随着向荣的进剿,江忠源楚勇的崛起,湘南天地会节节败退,天地会起义再度陷入低谷之中。
刘代伟等人为避官军和楚勇之锋芒,不得不带着他的矿徒兄弟蛰伏于山中重操旧业,挖煤矿为生,等待时机。
从区振祖口中得知太平军左军自广西平在山起义以来,一路过关斩将,连战连捷,重创清军。
连他们湘南天地会最畏惧的向荣所部楚军,江忠源所部楚勇都被左军打得没了脾气。
刘代伟、刘代统、马玉吉三人经过商议,决定带着本部天地会人马来投效左军。
来到左军主力的驻地湘山,亲眼目睹了左军整洁有序的营地,严整的军容,精良的装备。
刘代伟等人望着纪律严明的左军,艳羡的目光中带着激动。
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装备,左军和他们三人麾下的天地会相比,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不为过。
最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左军居然还有很多清军都没有的重炮。
“参见北王殿下。”
来到湘山的无量寿佛殿,刘代伟三人朝彭刚行礼。
“三位是自永州、郴州而来,三位对永州的清军兵丁乡勇可还了解?”
彭刚徐抬了抬手示意刘代伟三人起身,他开门见山,径直询问起了驻防于蓑衣渡,同左军隔江相望的那支清军的情况。
彭刚在湖南境内没有情报网,除了交手过的楚军和楚勇,彭刚对其他湖南清军的了解比较有限。
左军最迟后天就会对全州城发起主攻,彭刚想弄清楚新近进驻蓑衣渡的三千多名清军的来历。
“清廷的钦差大臣李星沅于永州坐镇,根据我的探查,李星沅麾下的主要绿营有两支,一支是川北总兵余万清的四川绿营兵,一支是永州镇总兵刘长清麾下的湖南绿营兵。
余者皆为永州本地招募新团练。”刘代伟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彭刚。
彭刚凝思片刻,问道:“如此说来,李星沅麾下之军不如向荣的楚军,勇不如江忠源的楚勇?”
刘代伟笑了笑说道:“不止不如,是差太多了,天地会器械不精,疏于训练,未必是他们对手。北王殿下的左军兵强马壮,击败刘永清、余万清的兵马应当不成问题。”
彭刚心里有了数,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彭刚让区振祖带天地会的兄弟下去休息。
区振祖的联络湘南天地会的差事办得很好。
彭刚正在筹建土营,刘代伟等人的人马又是以永州、郴州两地的矿工为主,专业对口。
只是全州还没打下来,现在彭刚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对来投效左军的天地会进行整编。
区振祖走后,彭刚叫来陈阿九,让陈阿九从五营挑选三十名尖兵,乘夜游到蓑衣渡的清军营地,抓几个清军的舌头回来问话。
陈阿九回到五营驻地,挑选了三十名尖兵。泅渡过湘江,前往蓑衣渡的清军营地抓舌头。
岂料陈阿九刚刚上岸,就被在江边抓鱼摸虾的清军撞见。
月色之下,在湘江右岸抓鱼的三十几个清军和刚刚上岸的陈阿九大眼对小眼。
陈阿九暗叫不好,彭刚交给他的任务看来是完不成了,正准备招呼同伴游回对岸。
可接下来的一幕令陈阿九瞠目结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岸上的清军撞见一头青茬,提着短刀,赤条条从湘江钻出来的陈阿九等人。
明明相隔还有十几步,在湘江边抓鱼摸虾的清军人数并不比陈阿九等人少。
这些清军却如同见了鬼一般,拔腿就往营地里跑,一面跑一面大喊。
“教匪渡江劫营啦!”
“是短毛!短毛进营啦!!!”
“短毛打过来啦,快跑!”
惊声如火,燎原而起。
只片刻,整个蓑衣渡清军营地便像被狼闯入的羊群一般混乱。
引得周围帐里的清军纷纷惊起。
被惊动起身的清军甚至连靴子都来不及穿,赤脚蹿出帐篷。
亦有清军尚未系好裤带,提着裤子就往北边楚勇的营地跑。
“短毛来了!短毛杀进来了!”
此起彼伏的喊声激起整个蓑衣渡清军大营的恐慌。
尽管蓑衣渡大营内的清军并没有亲眼看到杀进大营的短毛,可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奔逃。
还没反应过来的刘长清和余万清听到短毛教匪劫营的喊声,又见蓑衣渡大营已是乱哄哄一片,不成体统。
两人试图组织身边的亲兵士列队防御,刚喝令几句,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响——是一口锅被踏翻的声响。
早已如惊弓之鸟,心里发怵的刘长清和余万清误以为火炮开炸,连两位总兵官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连他们两人也吓得带着亲兵四散奔逃。
蓑衣渡大营内,人喊马嘶,脚步杂乱,有人被马踩翻,有人跌入泥沟中挣扎不起,身后跟着好几人摔作一团。
更有甚者,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人影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误以为自己已被短毛追兵盯上,竟惊惧至极,回手放出一铳,将自家人打翻在地,顿时血溅当场,又引起阵阵惊叫。
铳声一响,更加加剧了蓑衣渡大营内清军的恐慌。
黑夜中,手里有铳的清军兵丁团练无不认为自己已被短毛教匪包围,见人举铳就打。
一时间,蓑衣渡清军大营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铳声和惨叫声。
楚勇在蓑衣渡和水塘湾两岸皆驻有兵马。
江忠源的弟弟江忠济带着五百楚勇驻防于蓑衣渡附近,负责监视左军的动向。
楚勇的蓑衣渡营地距离刘长清、余万清的营地只有不到一里之遥的距离。
刘长清、余万清营地的清军营啸很快波及到了楚勇营地。
被铳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江忠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队接着一队的清军兵丁团练冲进楚勇营地,嘴里不断喊着短毛教匪追上了之类的话。
江忠济也以为是短毛教匪乘夜渡江劫营了。
为保全楚勇,楚勇第一悍将江忠济也匆忙收拢楚勇往水塘湾方向撤退。
江忠济本想带着麾下楚勇乘船撤往水塘湾。
猛然想起蓑衣渡至水塘湾附近的江域都被楚勇打了暗桩,压根走不了船。
楚勇自食其果,江忠济只得带着楚勇狼狈地沿江步行,奔往水塘湾附近的楚勇大营。
陈阿九等三十余名五营尖兵望着自乱阵脚,自相残杀,四散奔逃的清军,竟有些不知所措。
驻扎有三四千清军的蓑衣渡大营,就被他们三十一个来抓清军舌头的五营尖兵给破了?
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陈阿九匆匆带着五营的尖兵逮了十几个跑掉队的清军,这番回湘山寺向彭刚复命。
刚刚和衣睡下没多久的彭刚早已被蓑衣渡方向传来的铳炮声惊醒。
正为前往蓑衣渡抓清军舌头的陈阿九等人感到担心。
当看到陈阿九等人押着十几个清军俘虏出现在彭刚面前时,彭刚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是说蓑衣渡的三四千清军被你们三十一人给破了?”
获悉蓑衣渡附近的情况,彭刚感到难以置信。
三十一人对阵三四千人,兵力不是一比十,而是一比一百!
刘长清、余万清麾下的清军竟如此不堪?!
“蓑衣渡新来的那些清军胆小,应当是炸营了。”陈阿九回答说道。
“蓑衣渡清军大营里的清军全都跑了?”彭刚向陈阿九确认道。
“跑得一干二净了。”陈阿九回忆了一番后说道。
“天赐良机啊!”彭刚兴奋地搓着手说道。
“阿九,你即刻带上五营、暂七营、以及劈山炮连渡江,占领蓑衣渡!”
清军炸营主动撤出蓑衣渡,这对于彭刚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彭刚有想过李星沅麾下的二流清军不堪,可没想到这么不堪。
三四千人能被三十一人吓破胆,主动让出了蓑衣渡这一重要津渡。
彭刚原本是计划在拿下全州城之后再北进攻打蓑衣渡和水塘湾,彻底打通湘桂走廊,进入湖南永州。
攻打全州城期间,只要蓑衣渡、水塘湾一带的清军不主动驰援全州城,干扰到左军攻城。彭刚无意对他们动手,只计划留两三个营防着他们。
既然刘长清、余万清等人主动奉上蓑衣渡,那他便却之不恭了。
“殿下,我们五营不参与攻打全州城了么?”陈阿九略一迟疑,问道。
围困全州城近半月,攻打全州城在即,陈阿九还想带五营参加最后对全州城的总攻。
“怎么?你们五营有了攻占清军蓑衣渡大营的功劳还不够?”彭刚反问道。
“嘿嘿,蓑衣渡的清军是稀里糊涂地败了,算不得我的功劳。”陈阿九嘿然一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
“占了全州,往后进入湖南地界,有的是攻城战打,执行命令。”彭刚沉声说道。
“是!”陈阿九向彭刚敬了一记军礼,带着两个营又一个连,趁夜乘船筏渡江占领了兵去营空的蓑衣渡清军大营。
进占一片狼藉的蓑衣渡大营。
陈阿九、程大顺、梁震三人拔掉了清军遗留在蓑衣渡大营内的旗帜,插上了各自营伍红色、蓝色、黄色的军旗。
左军中,陆营使用的军旗颜色为红色,水营使用的军旗颜色为蓝色,两个炮兵连使用的军旗颜色为黄色。
破晓时分,东方露出鱼肚白。
闻讯引楚勇驰援蓑衣渡,试图重新占领蓑衣渡的江忠源还没抵达蓑衣渡大营,便遥遥望见了红、蓝、黄三色旗帜飘扬的蓑衣渡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