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两个营佯攻整整一天,这点伤亡不算大。
可一营和五营都是老营,佯攻一天,伤亡两个半组,彭刚还是感到肉疼。
方才工兵连连长刘永固向他汇报,算上打两丈深的竖道,六个时辰只掘进了八丈。
考虑到后续挖到护城河下不仅渗水问题严重,还要减小动静避免被城内的清军察觉,掘进速度只会越来越慢。
按照一天挖掘八丈这个理想掘进速度,也需要十三天的时间。
一营和五营的将士体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天天让他们两个营佯攻。
“明日一营和五营再佯攻一天。让将士们都好生歇息,准备明日的佯攻。”彭刚对陈淼和陈阿九交代说道。
彭刚估算了一下日程,明天应当没有队伍能赶到,后天至少有一个暂编营能赶到全州。
明天还得一营和五营负责佯攻,要等后天其他部队抵达全州后,才有轮换的队伍。
至于谢斌的三营,彭刚是留着防备北边江忠源的楚勇偷袭的,不到万不得已,彭刚不会考虑调动谢斌的三营。
做戏做全套。
翌日,一营和五营摆出一副锲而不舍的姿态。
在全州城清军守军的眼皮子底下砍伐湘山寺附近的树木,拆卸湘山寺的木料制作盾车、壕桥车、撞车、云梯、柴草土囊等攻城器物。
同时不间断对全州城发起进攻。
借着盾车、盾牌的掩护,顶着清军的炮火箭矢,清理清军在全州城外布设的陷阱,填充护城河。
晚间左军放弃进攻后撤回营休整。
曹燮培、武昌显则组织全州城内的兵丁乡勇缒城而出,重新布设陷阱障碍,清理左军白天填充的护城河。
左军则以劈山炮遥遥放炮驱散出城重新布置陷阱障碍、清疏护城河的清军。
只是劈山炮连炮火密度,一日比一日稀疏。
这些天听惯了炮声的清军兵丁团练对炮声也没以往那么害怕了。
连续两日接战,双方虽互有死伤,但双方的伤亡都不大,都在双方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左军连续两日攻城“失利”,表现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守城清军似居上风。
回到州衙署暂歇的曹燮培为此感到自鸣得意:“都说短毛教匪凶悍难制,依本州之见,短毛教匪虽然比寻常会匪强,但也不过尔尔。
短毛教匪或许善野战,可攻城还是太嫩了些。你我二人坚守全州,待李钦差率领湘川两地的大军挥师南下全州,教匪覆灭之日不远矣!”
武昌显是老行伍,论带兵打仗,武昌显要比曹燮培内行。
根据这两天的观察,武昌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曹大人,短毛教匪攻城似乎未尽全力,有浅尝辄止之象。江大人曾言短毛素来狡诈,有没有可能这是短毛的佯攻,短毛另有所图?”
江大人即楚勇的江忠源。
江忠源本是在籍知县,新近又得了知府衔,传闻朝中不少人看重江忠源。
武昌显称江忠源一声江大人不过分。
“另有所图?”曹燮培于全州衙署西花厅落座,端茶盏于手,凝思良久,缓缓开口说道。
“短毛军中难道有雷震子和土行孙,能从天上飞进全州城,或者从地底下钻进城不成?”
“飞进城自是无稽之谈。”武昌显从曹燮培的家人手里接过茶,说出了他的顾虑。
“卑职担心短毛教匪穴地攻城,敌众我寡,我军所凭恃者,城墙也,城墙若有闪失,全州城就不好守了。”
第198章 二流清军
“武都司多虑了去年年初教匪初兴之时,本官亲自监督修缮过全州城的城墙,全州城固若金汤。”曹燮培细细思忖揣度了一番,反问武昌显道。
“武都司,本官且问你,短毛教匪若想炸塌全州城城墙,需用多少火药?”
武昌显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说道:“曹大人修缮城墙有方,短毛教匪若想炸塌全州城城墙,如果地道挖得准,至少得用药上千斤才有望损毁全州城城墙。”
武昌显巡视过全州城的城墙,曹燮培确实修缮有方。
同为州城,全州城的城墙状态要比他最近去过的永州州城情况好很多。
坐镇永州州城的钦差大臣李星沅最近也在修缮永州城的城墙,多少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
曹燮培修缮全州城墙那会儿,还只是湘南李沅发、桂北陈亚贵的两大天地会会匪闹得凶。
彼时上帝会教匪名声不显。
曹燮培最初修缮城墙时为了防天地会的,不想应对上帝会教匪派上了大用场。
武昌显不得不承认,和很多地方官相比。
曹燮培算是有为之官,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正是看在曹燮培靠谱,上帝会教匪又已兵临桂林城下,武昌显才下定决心带着他的兄弟们留在全州城协助曹燮培守城。
“纵使短毛教匪中有善掘地道之辈,也无处弄来上千斤之多的火药。”曹燮培认真剖析道。
“短毛教匪所打下的三座县城和一座州城都是小城,又非军镇,所获火药,撑破天也就六七百斤。这几日短毛的炮声愈发稀疏,想来短毛的火药已所剩无多。”
曹燮培不认为左军有足够的火药用来炸城墙,广西的火药大部分都囤积在省垣桂林和军事重镇柳州。
上帝会教匪起事以来,虽然打下了不少城池,可至少桂林和柳州这两块遮羞布没丢。
“许是卑职多虑了。”
武昌显转念一想有道理,火药又不是粮食,不能从地里长出来,教匪获取火药的唯一途径只有缴获官军这一条。
除了几座被教匪攻陷的城池,他也没听说哪里的官军被教匪缴了大量的火药。
想来短毛教匪也难有那么多火药用来炸城墙。
千斤火药,全州城里头现在都没这么多能用的火药。
第三天,随着后续的部队陆续抵达全州城附近扎营。
彭刚令一营、五营撤下来休整。
一面让暂编营接替一营、五营负责对全州城进行佯攻。吸引全州城清军守军注意力,积攒实战经验。
一面从后方营伍调来兵工厂谙熟火药的师傅和爆竹匠调配火药。
挖掘地道的这些时日,桂林城、全州城两地岌岌可危的局势李星沅看听在耳中,急在心里。
桂林城兵多将广,又有南疆名将向荣坐镇,向荣剿贼进取不足,防守有余,又有桂林坚城可以依靠。
桂林城的防务,李星沅不太担心。
况且李星沅人在永州,还没来得及进入广西地界。
即使桂林有失,他李星沅有连带责任。最主要的责任也不在他李星沅,而在此前暂署钦差大臣一职的广西巡抚周天爵、广西布政使劳崇光、广西提督向荣三人。
李星沅还没有和周天爵进行正式交接,咸丰要因桂林的事情怪罪下来,李星沅完全可以把锅甩给周天爵、向荣等人。
李星沅更担心的是全州一带的防务。
短毛教匪不断向全州聚集,驻防全州城以北十余里,水塘湾一带的江忠源派人告知李星沅,聚集在全州城附近的短毛教匪已有上万之众,恳请身为钦差大臣的李星沅调兵进入全州会剿短毛教匪。
江忠源的楚勇于伯公坳和短毛教匪交手吃了大亏,对短毛教匪,江忠源还是有所了解的。
要是不了解,短毛进驻湘山的时候,江忠源早带着两千楚勇杀上湘山了。
现在麾下两千楚勇,超过一半都是在新宁老家新募不久的新勇。
江忠源自知光凭他的两千楚勇独木难支。
只敢和湘山上的短毛教匪对峙,为全州城内的曹燮培牵制部分短毛教匪的兵力,不敢主动出战接敌。
全州城被短毛教匪围得水泄不通,对外联系断绝。
最近这些天曹燮培只能以飞鸽传书的方式向李星沅传递军情。
虽说曹燮培飞鸽来信告知李星沅,他已数次击退短毛教匪的进攻,抱定与全州城共存亡的决心。
李星沅还是放心不下全州。
全州境内仅有全州州城的千余兵丁团练,蓑衣渡、水塘湾附近的两千楚勇。
面对江忠源、曹燮培口中人数逾万的短毛教匪,姑且不论兵力质量,连数量官军对比短毛教匪都有相当大的劣势。
永州是太平军进入湖南的最后一道屏障,李星沅本人是湖南人,他不希望太平军进入湖南,想把太平军堵御于湖南之外。
全州要是丢了,他李星沅可要在永州直面传闻中极为精悍能战的短毛教匪。
这种情况是李星沅最不愿看到的。
为保全州,李星沅只得催促麾下的两员大将:总兵刘长清和余万清带领一千湘兵、两千川兵、三千新募的永州乡勇进入永州,试图堵截短毛教匪于湖南境外。
李星沅以文才政务见长,统兵驭将非李星沅所长。
刘长清、余万清愿意跟着李星沅,那是因为李星沅一直在湖南盘桓,迟迟没有进入广西剿匪的迹象。
这与畏敌怯战的刘长清、余万清臭味相投。
两人直夸李钦差老成持重,用兵沉稳,乐得跟着李星沅在永州城得过且过,一起混日子。
当李星沅下令催促刘长清、余万清两人带着一千湘兵,两千川兵和新募的三千永州乡勇前往全州进剿传闻中的上帝会教匪,还是精锐的短毛教匪。
刘长清、余万清变脸比翻书还快,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四处编排李星沅轻敌冒进,散播李星沅要用川兵和新募乡勇的血染顶戴的消息。
两人皆极不情愿,推诿不去。
张必禄和向荣带着湘、川、黔三省一等一的绿营悍卒都搞不定的短毛教匪。
又岂是他们两人带着湘川二流绿营兵和新募乡勇能平定的?
刘长清和余万清当然知道不听从钦差大臣的差遣、得罪钦差大臣没好果子吃。
可不得罪钦差大臣,就要到全州去剿短毛教匪。
得罪钦差大臣最多丢顶戴,发兵剿短毛教匪可是要掉脑袋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经过一番计较,刘长清和余万清还是觉得得罪钦差大臣好点。
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
刘长清和余万清摆烂,对李星沅阳奉阴违,他们两人麾下的兵丁练勇一听说钦差大人要让他们去广西剿教匪。
亦是告病的告病,开小差的开小差,卷铺盖跑路的卷铺盖跑路。
要到广西全州剿短毛教匪的消息传开还没两天。
新募的永州乡勇就逃走了八九百人之多。
李星沅大为震怒,只恨咸丰没给他把遏必隆刀,镇不住刘长清和余万清这两个老兵油子。
第199章 全州丧钟
驻扎永州的湘兵、川兵,新募的永州乡勇是什么情况,李星沅并非一无所知。
形势逼人,要怪也只能怪向荣和张必禄把川、湘、滇的精兵全部都调走并葬送在了广西。
李星沅只得赶鸭子上架,提着鞭子来到刘长清和余万清的府邸,将装病的刘长清、余万清从所谓的病榻上抽了下来,严令他们南下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