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外的距离劈山炮基本上没什么准头,只能听个响。
由于彭刚左军的炮兵连没有还击,清军炮兵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开始慢慢往前挪动,试图将射程够到彭刚的军阵。
其实清军也没指望劈山炮一里外能命中,清军放劈山炮的目的有二。
一是以壮声势,给自己人壮胆。
二是吓退贼匪。
寻常贼匪,确实能被清军方才十几门劈山炮炮击的阵仗给吓退。
彭刚的左军也装备有劈山炮。
炮兵连训练打炮的时候,火铳手和长枪手也时常会去观摩看热闹。
劈山炮能打多远,他们心里有数。
因此清军在一里地外放劈山炮,一点也不担心劈山炮会打到他们。
上帝会教匪军阵能顶住炮击仍旧保持岿然不动,这令戎马大半生的秦定三感到暗暗心惊。
等到清军炮兵距离己方炮兵阵地还有三百七八十米。
彭刚命身边的旗语兵举起令旗,示意陈旭元的炮兵连开炮。
炮兵连的十六个炮组相继开始校射,往炮身下垫带有刻度的木楔子调整弹道。
完成校射后,炮兵连的炮击精度逐渐得到提升。
只八九轮炮击,便打得清军炮兵四散奔逃,不敢放炮还击,连清军军官都弹压不住。
哪怕是拿刀抵着这些炮兵们的脖子,他们都不愿继续回到炮前发炮,因为上帝会教匪的炮兵专门咬着他们炮兵打。
其实八九轮炮击下来彭刚的炮兵连也没打死多少清军炮兵。
毕竟劈山炮的上限搁那摆着。
彭刚给炮兵连的炮手喂再多弹药,炮术的手感再好,也做不到指哪打哪。
清军炮兵纯粹是胆小,被吓退的。
“足足十六门炮!上帝会教匪被广西绿营喂得真肥啊!”秦定三冷声嘲讽着他的广西同僚。
眼前的这支上帝会教匪,不仅火力比他们官军还凶猛,炮手也更加训练有素,大大超出了秦定三的预料。
李孟群也默然表示赞同。
彭刚对红莲村兵工厂的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到位。
太平军有自己的兵工厂,能自己造炮的事情李孟群也不知情。
匪乱之初,浔州协清点军械,左右两营都发现有不少铳炮“遗失”。
李孟群也认为上帝会教匪,尤其是上帝会教匪左军所装备的铳炮,都是彭刚担任紫荆山团董期间从浔州协绿营购得的。
清军炮兵哑火,陈旭元遂指挥他的炮兵连调转炮口,往清军的鸟铳手、长枪手、刀牌手军阵放炮。
此时炮兵阵地距离清军军阵仅有三百米上下的距离。
这个距离,劈山炮有一定的准头,打的目标又是人员相对密集的军阵。
清军的伤亡陡然上升,逐渐有了要崩溃的苗头。
“快让炮兵连停火!再打清军就要溃败啦!”彭刚急令炮兵连停火。
第136章 运输大队长
一番观察接触下来,彭刚已经试探出面前的这支清军是什么货色。
他赶忙让炮兵连停火,生怕清军扛不过炮兵连的炮击就溃败了。
为了对清军完成合围,包一个皮薄馅大的饺子,彭刚只留下两个连的长枪手用于保护火铳手和炮兵。
让李奇带上二营以及林启荣留给他的一百中军牌面、四百中军牌尾,沿着山坡抄掠至清军侧翼,等他发起冲锋后把清军往东乡河里驱赶,尽可能消灭俘虏更多的清军兵丁练勇。
“教匪的弹药用尽了!给我往前顶上去!后退者斩!”
秦定三劝周天爵退兵无果,只得硬着头皮亲自督阵往上顶。
至于上帝会教匪的炮兵是否弹药告罄,他也不得而知。
他所能做的,只有让麾下的兵丁练勇们相信上帝会教匪真没有弹药了,给他们壮胆。
向他们左侧山坡上靠的上帝会教匪,秦定三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待到两军相聚还有一百一二十步左右之时,上千杆长短不一的清军鸟铳举起,清军的鸟铳手歪头闭眼,头离鸟铳远远地,生怕鸟铳炸膛,朝着山坡上的左军军阵射击。
“卧倒!”
彭刚没打算在这么远的距离和清军鸟铳手对射,下令让所有人卧倒,以减小受弹面积,减轻伤亡。
清军明明有上千杆鸟铳,打出来的铳声稀稀落落,跟拉稀拉不干净似的。
彭刚给他的火铳手们定下的要求是等敌方进入三十五步(50米左右)的距离再开火射击。
敌军距离尚远,此战是彭刚亲自督阵,又没有下达开火的命令,火铳营的七百六十八名火铳手皆岿然不动,如磐石一般趴在泥泞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护着火绳,没有开火还击。
清军的鸟铳虽然有上千杆,可一百一二十步的距离,对方又都趴了下来,准头实在堪忧。
枪声听着热闹,可五六轮排枪下来,彭刚的左军拢共也就十来人中弹。
彭刚之所以没有还击是在等李奇带领的二营以及一百中军牌面、四百中军牌尾抄掠至清军侧翼,以便最大程度歼灭清军的有生力量。
清军六轮排枪过后,李奇的人基本上已经就位。
“起立!”
彭刚这才下令让火铳营和炮兵连还击。
炮兵连自是不必多说,早就装填好弹药,将十六门劈山炮对准清军军阵,收到命令后立刻点火发炮。
从泥地里爬起来的火铳营则擂鼓向前,将与清军鸟铳手的距离拉近至六七十步。
火铳营本来是想把开火的距离再拉近到三四十步开火。
奈何清军对伤亡的承受能力实在是太低,炮兵连只朝他们打了两轮炮,就有清军源源不断地向后方溃逃。
火铳营不得不提前在六七十步的距离开火。
虽说这个距离开火火铳的准头仍旧不尽如人意。
仰赖于火铳营装备的是两百一十杆或是自制,或是战前购置的燧发铳,两百二十杆自制的精良鸟铳。
哪怕是不得不装备的缴获自清军的鸟铳,也是挑状况好的装备。
再加上平日里火铳营训练有素,射击前会下意识地进行瞄准。
仅仅一个连一百九十二杆火铳打出的第一轮排枪齐射,左军火铳手的气势就压过了清军鸟铳手。
精度也比清军鸟铳手高得多,只一轮便直接扫倒了五十多名清军。
等到四连打完排枪时,有超过两百名清军被左军的火铳打倒,清军军阵更是彻底崩溃。
一身血污的秦定三带着他的亲兵连续斩了三十几名从前方溃散下来的逃兵也未能止住清军溃散的趋势。
雪上加霜的是,此时抄掠至清军侧翼的李奇所部一千二百来号太平军,如同山洪一般从缓坡上冲了下来,似要将他们这股溃散的臭鱼烂虾席卷鲸吞。
秦定三见大势已去,驰马来到周天爵官轿前下马柱刀而跪:“抚台大人!这伙上帝会教匪非等闲之辈!咱们的军阵已经散啦!卑职恳请抚台大人为剿匪大局着想,移驾三里墟,收拢残兵,再做计较!”
“乡勇团练溃了便溃了,绿营精锐没溃便好,待教匪冲到阵前,同教匪厮杀,杀退教匪即可。”周天爵于官轿内正襟危坐,强装出一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命令道。
秦定三有苦说不出。
铳炮对射都打不过这帮教匪,还指望肉搏能打退教匪呢?
乾隆爷年间大清绿营就他娘的找不出几支敢和敌人近战肉搏的队伍啦!
“绿营溃散的比乡勇团练更早!”秦定三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卑职身边督阵的百来号亲兵,和抚台大人官轿旁的百来号亲兵,就是咱们最后还没散的精锐!”
现在他们还能指挥得动就两百来号亲兵,指望着这两百来号人杀退两千多教匪不是痴人说梦么?
再者,教匪就算肉搏不行还有铳炮!
事已至此,遁走方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秦定三可不想陪周天爵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他已打定主意,就算周天爵犯浑不跑,他也要抗命抬着周天爵跑回三里墟。
“还愣着干什么!快抬抚台大人回三里墟!”
眼见上帝会教匪们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李孟群也急眼了,先于秦定三一步朝两腿已经抖得跟筛子似的轿夫喝道。
轿夫们早就想跑了,奈何老爷没发话,周围又站着一百来号抚标亲兵,担心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周老爷的抚标亲兵一刀子给剁了,这才没敢跑。
李孟群一发话,轿夫们如获大赦,抬着官轿健步如飞地往来时的方向夺命狂奔。
速度也不比丢盔弃枪的兵丁团练慢多少。
铳炮对射这支清军尚能在督战队压阵,彭刚放水的情况下与左军的火铳营、炮兵连勉强打得有来有回。
进入肉搏,这支清军的表现更是惨不忍睹。
还没开始肉搏,很多清军的兵丁乡勇便丢了武器乖乖束手就擒。
敢和太平军将士近战格斗的清军寥寥无几。
清军败得实在太快,以至于左军的长枪手们甚至感到有些失落。
尤其是长枪部队的军官们,他们还指望这支清军能和大藤峡南岸的那群清军一样,让他们练练兵,锻炼锻炼麾下士卒的近战肉搏能力。
李奇忙着指挥长枪手和友军抓被他们跟赶鸭子似的驱赶到东乡河里的清军兵丁团练,肯定是腾不出手追击清军逃亡的大官。
陆勤主动请命前往追击清军的大官:“清军的大官跑啦!将军,追么?”
“追!但别死追着不放!把清军大官边上的兵杀了就行,至于大官,放他走!”彭刚交代说道。
“放他走?将军!属下不是很明白,这可是大官啊!抓了他或者杀了他,都是大功一件!”陆勤不解道。
彭刚指着清军遗留在战场上的两百多辆辎重车以及丢得满地都是的武器旗帜说道:“抓了他,以后谁给咱们当运输大队长?”
虽说彭刚忙着指挥作战,还没来得及审讯俘虏,尚不知晓官轿里坐着的是否是周天爵这位奇葩。
可无论是是谁,就冲这位巡抚或者提督的表现。
彭刚都希望他能够一直做广西巡抚、提督。
杀了他或者抓了他,清廷要是任命一个更有能力的广西巡抚、提督,那才是头疼事。
比之擒杀巡抚、提督的泼天大功,彭刚更在意眼前获得的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资。
再说,他们太平军又不是没有擒杀过广西提督。
总之,留着官轿里的那位清廷大官,比杀了他或者抓了他更有价值。
“运输大队长?”尽管陆勤不是很明白,还是懵懵懂懂地率领火铳营追击溃逃的清军残兵。
莫村附近的战斗很快结束,此役彭刚的左军会同打辅助的中军友军于莫村村口附近毙杀清军三百六十五人,俘虏清军兵丁乡勇高达两千五百人之多。
打扫了战场、清点缴获。
战利品之多,令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