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不服周 第16节

  “逆贼,见天子不下马,你是想和天子平起平坐吗?”

  石敢当举起手中的天子节杖,指着贾充大骂道。

  “石家的一个家奴,怎么也能位列天子身侧,简直是侮辱了天子的身份!”

  贾充反唇相讥道。

  “某虽是石家部曲,却是为天子执剑。

  你贵为中护军,不思报国却给国贼当走狗!

  你问问朝中衮衮诸公,天下百姓。

  究竟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

  石敢当直接怼了回去,气得贾充一肚子脏话憋着说不出,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就问你了,你这个朝廷高官跟一个家奴,大庭广众之下吵架,吵赢了很光彩是吧?

  贾充还能说什么呢?闭嘴是最好的了。

  “禁军将士们听好了!

  这大魏国,是曹氏当天子。设立禁军,是了拱卫天子,为天子前驱,讨平不服。

  如今天子亲自带兵来锄奸,你们不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拦着天子。

  你们是不是已经把皇位挂在刀剑上,摆在军营的校场上,然后列队高呼:皇位价高者得?

  是不是谁出的价高,谁能喂饱你们,你们就拥戴谁当天子?

  是不是不管那个人是权臣贵胄,还是宗室亲王,又或者是世家子弟。是不是谁出价高,你们就跟着他三呼万岁?

  天子现在就在这里,就在这御驾上,你们现在就可以告诉他,禁军是干什么吃的!”

  石敢当怒发冲冠,直接跳下马车。他手持节杖,丝毫不顾面前黑云压城一般的禁军阵线。

  一边向前走,一边大声质问。

  很快,禁军从中间分开了一条道,很多人自觉的退到一旁。

  石敢当甩出来的这顶帽子太大了,谁都接不住。禁军若是把皇位当商品贩卖,给野心家当雇佣军,那不仅是曹髦容不下他们,司马家也容不下。

  曹髦此刻也翻身下了马,拔出了佩剑,走到石敢当身边。石崇看到他们都下车了,自己连忙也跟着下车。

  曹髦的那些亲信仆从们,也跟在三人身后,缓缓向前。

  两边的气势此消彼长,现场的氛围渐渐变得诡异无比。

  贾充统帅的禁军要么是站到一旁看戏,要么是节节后退,不敢碰曹髦他们,也不敢放弃阵线逃走。

  局面开始反转,对司马昭不利起来。

  贾充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禁军不阻拦曹髦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都不想成为那个,事后被司马昭献祭的倒霉蛋!

  皇帝既然那么好杀,司马昭怎么不亲自下场来杀?禁军士卒军饷俸禄就那么点,他们拼什么命啊?

  “成济,成倅,现在前面顶不住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贾充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太子舍人成济,还有他那个在禁军中当偏将的兄长成倅。

  “是啊,该怎么办呢?”

  成济反问道。

  贾充心中暗怒,也不知道成济这厮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不耐烦的呵斥道:“是司马氏提拔你们,你们才有今日之前程。大将军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是时候为大将军效忠了,还用多问吗,上啊!”

  上?

  怎么上?

  嗯,要不先杀个人震慑一下天子?

  成济这个小机灵鬼看向冲在最前面的石敢当,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天子身侧那人,最是嚣张不过,某先上去将他砍了,震慑一下天子再说!”

  成济对贾充说了一句便走。他是个浑人,不由分说提着长矛,就往石敢当他们所在的方向跑去。

  “小贼,拿命来!”

  成济大吼一声,长矛如毒龙一般,矛头直扑石敢当的腹部而去。

  卧槽!

  看到成济冲过来,石敢当顿时吓得身体定立不能动。

  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专门盯着自己。耍嘴皮子他行,跟武将拼武艺他就吃不住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曹髦猛的推开石敢当,成济的矛头直接刺穿了这位大魏天子的胸腔。

  矛头透后背而出,血染龙袍。

  乱哄哄的街面,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贾充瞠目欲裂,吓得浑身发抖。谁都没有料到,曹髦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谢幕。

  成济更是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背靠一匹马,才堪堪稳住身形。

  “陛下!陛下!”

  石敢当伏在曹髦的身上大哭,他是真哭了!

  “司马……国祚,不,不会长。你……你能扛过这,这一劫。必,必有,远,远大前程。

  朕,谢你成全,死而无……”

  曹髦气若游丝的在石敢当耳边,断断续续的说了遗言。连最后一个“憾”字都没说完,就已然撒手人寰。

  “司马昭弑君!”

  “司马昭弑君了啊!”

  石敢当伏在曹髦身上大喊大叫!一边哭一边喊。

  贾充面色巨变,这场变故已经招来不少洛阳百姓驻足观看,现在石敢当又这样大喊大叫的,唯恐不知道这队禁军是司马昭的嫡系。

  “快!快把天子的随从们都抓起来!

  快去抓人!”

  贾充连忙对着身旁的亲信们大喊。

  让这些禁军对曹髦动粗,那是万万不能的。可是现在曹髦死了,他的扈从们,也变成了无根浮萍。

  那还客气什么啊!

  几乎是在一瞬间,贾充麾下的禁军士卒就翻身下马,冲过去抓人。

  那架势比石敢当见过的,国外游行时警察抓抗议者还热闹。

  他没有披甲,撒腿就跑,速度飞快。

  现场顿时大乱,曹髦的那些仆从们作鸟兽散,四处奔逃。贾充麾下的禁军也分出很多小队,从各个方向搜捕漏网之鱼。

  曹髦队伍里不少人因为此前一直在跑,此刻已经体力不支。即便是没有披甲,也跑不过那些披甲的禁军士卒。于是很快就被逮住了。

  可是石敢当和石崇二人,一路上都是乘坐马车,压根就没消耗什么气力。现在正好把气力用上,比那些披甲的禁军跑得快多了,很快就摆脱了追兵。

  石敢当轻车熟路跑到李胤家的宅院,三下两下翻入院墙,刚进去就看到李婉在院子里喂鸡。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婉眼神里的雀跃与柔媚,藏都藏不住。

  “禁军在搜捕我,来你这里躲一躲。”

  石敢当语气急促说道。

  “好,你随我来。”

  李婉没有说废话,当机立断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的闺房而去。结果二人还没走进屋舍,本就不结实的院门就被人撞开。

  一队披甲的禁军士卒涌入院内,最后进来的,居然是刚才被石敢当狠狠骂过一通的贾充!

  看见石敢当和李婉手拉着手,贾充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哈哈大笑。

  他看着石敢当揶揄道:

  “你跑得很快,我们本应该找不到你的。

  但是你不知道,这位小娘子的父亲在大将军面前替你说过好话,还举荐你做官。

  那时候我就猜到你们肯定是认识的。

  你跑回石府应该会被石都督扭送到大将军府,唯独李公是个厚道人,不会对你怎么样。

  看这架势,李公是想招你为婿吧。他为女婿谋官,难怪豁得出那张脸了,哈哈哈哈哈哈!”

  贾充毫不掩饰的猖狂大笑着,招呼身边的禁军士卒将石敢当捆起来押走。

  至于一旁的李婉,压根就不能上前。这时候任何冲动,只会引起禁军士卒的疯狂。

  毕竟,容貌出众的女子,容易引起坏人的觊觎。

  人家把她先那啥再那啥,最后推给曹髦仆从所为,一样不打紧的。

  前前后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石敢当出现再消失,如同没有来过一样。

  “唉,得跟父亲好好打听打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婉长叹一声,心中有喜有悲。

  喜的是石敢当还没死,悲的是大概快死了。

  走出李胤家宅院的时候,石敢当看向贾充问道:“现在有那么多事情要善后,你盯着我一个无名小卒又有什么意思呢?又不能多长块肉。”

  贾充邪魅一笑,凑到石敢当耳边低语道:“我抓你不过是闲着无聊罢了,给自己找点乐子。至于大将军的事情啊,大将军自己操心就好,用不着我来多管闲事。我姓贾,不姓司马!”

  听到这话,石敢当难以置信的瞪着贾充。感情这一波贾充就是故意“瞎忙活”,放任事态扩大!

  “你竟然放任禁军杀天子?”

  石敢当难以置信,压低声音惊呼道,他遍体生寒,已经不敢再多嘴了。

  贾充这个老硬币,太阴险了,司马昭都被他给利用了。

  “这是你说的哦,我可没有说过。”

  贾充嘿嘿冷笑了一句,对他竖起大拇指,随即翻身上马。

  不一会,石崇也被石府的仆从逮住了,还是他父亲石苞亲自送到大将军府的。

  曹髦的那些扈从们,基本都是被逮住以后,直接就宰了,没有审问,没有宣判,没有监牢。宰了以后丢城外乱葬岗,死得没有任何脾气。

  不过大概是为了给石苞面子,又或者石敢当是被李胤相中的女婿,总之司马昭只是将石敢当和石崇他们都丢到了掖庭的监牢内,暂时关押了起来,听候发落。

  后面的事情,已经跟他们二人无关。

  事实上,曹髦之死,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司马昭一时间焦头烂额,压根就顾不上石崇他们这些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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