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朱存叙说,朱温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翠烟门柳家,是河东柳氏的旁支。大别山南一战中,翠烟门掌门柳梦烟受焰帅号召,伏击草军,死于尚让部李唐宾之手。
该派总坛位于武夷山深处的绝崖之上,山道崎岖,易守难攻。仗着这点,翠烟门派出大量刺客,到福州城内外,袭杀草军将士。
翠烟门人多为女子,她们有的假装成门脸前边的“豆腐西施”“猪肉西施”,有的直接当垆卖酒、掩门邀客,但凡遇见外地口音的汉子,一律视作草军,骗进屋内,气氛旖旎之际,素手起处,人头无声滚落。
这种手段,一时搞得福州一带人心惶惶,黄巢也勃然大怒。
翠烟门在武夷山的总坛难以攻打,但黄巢算到,彼等在福州发动破坏行动,一定在福州附近山中有中转站。
命人细心追踪查访,牺牲了好几个得力探子,才发现福州西南的翠旗山中,隐藏着一座凿山而成的山垒,里边房间密密麻麻,有如蜂巢一般。翠烟门一半以上的好手,都驻扎在里边。
黄巢当下点集精锐,发兵攻山,要将这些城狐社鼠一网打尽。
翠烟门在洞外设了滚木礌石,洞内还有伏弩、陷坑一类机关,依托机关层层布防,堪称易守难攻。
可江湖人打硬仗,终究不是擐甲执兵的草军勇士对手。经过惨烈的拉锯战,洞窟被义军勇士彻底攻陷,男子全被处决,女子则沦为草军的战利品。
加上山垒当中珍宝亦多,为了争夺金帛美女,尚让的部下和朱温的落雁都兵马竟然诟骂厮打起来,最后白刃相向,两边都死了十余人。
朱珍也在混乱当中,被尚让部先锋李唐宾抽冷子一锤砸翻,口吐鲜血。
李唐宾的暗锤偷袭极为厉害,当初翠烟门掌门柳梦烟,正是在激战中被李唐宾一锤砸中脑袋,昏晕过去,才落得被擒杀的下场。
一时间,落雁都将士群情激奋,叫嚣着要斩杀李唐宾报仇。
千钧一发之际,朱存赶了过来,他先是安抚住己方战士,然后假装要向李唐宾赔罪,待其放松警惕,突然动手将其拿下,当众鞭笞十下,又诛杀了李唐宾两名亲兵,这才将李唐宾释放。
由于尚让并未亲自参加此役,处理过后,朱存马上前去尚让军营地,脱光上身,背负一捆荆条,前去找尚让和绰影请罪。
“我朱二郎是个粗人,一时激动,做了得罪尚盟主的事情。若是俺弟在场,绝不至于如此不动脑子。还请尚盟主用荆条给俺抽个皮开肉绽,也好给振衣盟的兄弟解气!”
朱存跪在尚让与绰影居住的小院当中,梗着脖子,抬高声音道。
现下尚让中毒,有病在身,事务多由绰影打理。而绰影又欠了朱温人情,朱存在两人同时在场时求见,摆出如此姿态,尚让确实不好再追究。
只能抽出一根荆条后,轻轻放在地上,安慰朱存几句,此事就此了结。
霍存夸赞道:“二寨主外粗内细,办事最是妥当。这下子,振衣盟派系就算有什么不满,明面上也挑不出毛病来!”
他是朱家兄弟在徐州铜山占山为王时,由朱存提拔起来的,叫朱存作“二寨主”叫惯了。
朱存只是憨憨笑着,不置一词。
朱温想到自己性子疏懒,长期把大量庶务交给二哥朱存打理,不由心中一热。
人情世故方面的门道,朱温并非不懂,但他由来不喜欢这些,觉得太过麻烦。
朱温想要往上爬,得到权力,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可以不用再遵守许多让他感觉麻烦的规则!
表面戆大实则心思如丝的二哥,这些年来,确实无声无息地,用自己的方式,帮他挡了无数风雨。
朱温心头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二哥不在了,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太过可怕,令他顿时隐隐颤栗,心头自语道:“朱三儿,你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除了被尚让部将李唐宾打成重伤的朱珍之外,落雁都的要员,朱存、霍存、田珺,还有作为军师的兰素亭,都出来迎接洛医仙的来临。
席上上了一套五色饮,是大唐最有名的饮子,本来是禅师所创,据说有些养生功效。
扶芳叶为青饮,楥禊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桂为黄饮。
青黄赤白黑五种颜色,配色鲜明,倒很是增人食欲。但养生有几许效果,就不得而知。
兰素亭上去给洛医仙杯子里斟了一杯散发着淡淡桂花芳韵和茶叶香气的“黄饮”,温言道:“都将迫你过来,希望洛姊姊不要太生气。其实都将这个人心地是很好的……”
洛医仙冷冷道:“愿赌服输,既然我单打独斗输了,当然会为你们做事一段时间。”
话锋一转:“但总得有个期限,莫非让我卖命一辈子?”
朱温微笑道:“这个不妨,只要洛仙子治好了振衣盟尚盟主的病,而我军在岭南呆个两三年,适应了瘴疠,仙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想去哪里,我们草军上下,均不会阻拦。”
这番朱温所部,与尚让那边终究结了点梁子。朱温心道这番请回洛医仙给尚让治病,也能卖个人情,缓和两边派系之间的矛盾。
但隔行如隔山,朱温此时还不知道,他对岭南瘴气的厉害,实在太低估了。
洛医仙神色清冷,微微颔首。
田珺却凑了过来,打量着洛医仙那张如同冰雪雕琢成的脸蛋,突然将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对方的气味。
田珺有闻别人味道的习惯,和朱温认识不久,就嗅过他,评价朱温味道很好闻。
朱温心想,田珺上去嗅洛医仙,可能因为对方凛若冰霜的气质,与她的幼时相识杨行密有些相似罢。
第198章 初吻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女儿家的春梦,较男子要温柔含蓄,更多是拥抱、亲吻、凝眸一类情感互动。
梦中的对象,往往也朦朦胧胧,只让自己感觉到柔情似水。
田珺只记得自己痛饮一番之后,回到房里,突然间周身都感到一股温暖舒适。
她感觉到有什么修长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肌肤上滑动。
田珺悠悠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正要惊叫,脚掌突然感觉到一阵极致的舒坦,整个小腿肚子都酥颤起来。
“不要叫。”男儿带着磁性的声音,温柔如水,让她感觉到一阵安宁可靠。
双足上的温热和舒适,却让田珺按捺不住,发出微重的鼻音,带着些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娇媚。
“珺妹,自己把眼罩摘下来。”
田珺顺应着朱温的话语,将遮盖眼睛的布条扯去。
七支闪烁着不同颜色的蜡炬,在屋内燃起了幽明的光亮。头顶用于遮挡架梁的“平机”上,覆着用琉璃装饰的黑色毡子,犹如璀璨的星空。
地面上铺上了干净的青色氍毹毯,而田珺自己的一双玉足,正浸泡在漂浮着牡丹花瓣的青釉瓷盆中。
朱温身着一袭优雅的白衣,瞧上去比平日里还要秀致好看。他修长的手指,正柔缓地捉住田珺的脚儿,在腾着热气的水盆里细细摩挲着。
呼吸间甚至还有香气氤氲,原来床上也被挂上了轻纱帐幕,帐幕上悬了圆形的鎏金银香囊。
饶是田珺这样飒爽不羁的女孩子,也只觉少女芳心颤动不已。
这个坏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知情识趣了?
前番比武赢了朱温之后,田珺说朱温一直不肯摸自己的脚儿,所以让朱温给她洗脚,却被拒绝了。
这一个月来,朱温也不再愿意晚间抱着她睡觉,惹得田珺很有些小脾气。
但现在,她才感觉到,精心酝酿的相处时刻,比起朝夕相处的你侬我侬,实在让人心动太多。
男儿摩挲着田珺一双胫跗丰妍,底平趾敛,温润如黄玉的脚儿,和上头青色的筋络,双瞳却异常清澈。
他细心将田珺双足次第提出水,用巾子擦干,笑道:“这下我可全然知道,你的脚儿有多美啦!”
田珺心中感动,正要说话,已被男儿和衣过来,拥在怀里。
精致优雅的氛围,令田珺心神微醉,俏脸泛上如海棠春睡的晕红。
朱温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
田珺含羞闭上双眼,分毫不敢动弹,只觉自己真如同要洞房的新娘子一般。
缠绵之间,田珺只觉整个人都如置身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头,心中柔情万端,难以描绘。
亲吻时,朱温还不时温柔挑弄田珺一双小虎牙的牙龈,麻酥酥地,有种奇特的体验。
“小淫贼,你给我下了迷药是不是?”
田珺突然脱开朱温的轻吻,娇嗔道。
想到自己纹丝不动,任由对方摆弄,田珺心里羞涩之余,又有些遗憾。
朱温揽住田珺纤腰,把她抱到腿上,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红晕:“所以呢?”
男人也是爱美之物,只是他们被红尘俗事所烦扰,往往没有过多空闲,像女子那样关注于妆冶与布置。
如果让朱温像历史上一些沉迷女色的昏君一样,成天琢磨这些东西,他恐怕要发疯。
偶一为之,倒颇有情调。
“人家……只是觉得太美好了……”田珺突然显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垂着眸道:“很舒服。”
朱温这种人,心底有相当自恋的一面。布置这些,更多是自我满足。
以田珺的性子,如果他想要得到田珺的身体,压根不用费这些周章。
这次初吻的体验,对田珺而言,温柔、干净、纯美,却少了点想象中的热烈。
双方技巧都很生涩时,也许这样更好罢?
田珺眯着眼睛,倚在男儿坚实可靠的臂弯里,露出浅浅的笑意。
田珺虽然性子热烈奔放,但与花王的熟媚全然不同,她其实也是个相当单纯的女孩子。
这种赤子般的笑容,让朱温又看得隐隐心动,低头亲她面颊。
宁谧氛围中,两人静静相拥,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田珺口唇翕张,微微犹豫,却终于问出沉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朱郎,你……还是童男吗?”
朱温愣了愣,随即平静答道:“我这个年纪,怎么还会是?”
田珺小口微张,心绪有些茫然。
这个回答本来相当合理。
可对方定力惊人,亲吻时的技巧又十分生涩。
“这么说罢。如果我真的一点经验没有,面对珺妹你这样的尤物,不可能忍得住。”
朱温摆出一副老道的样子:“男人没做过时,会很想做,真正做过,会发现就那么一回事。”
田珺红唇微张,讶然道:“那女儿家呢?”
“我又不是女人,怎么知道?”朱温笑了笑,道:“不过我也听人说过,有的女人会食髓知味,有的却觉得还不如自己解决,或者和别的女孩子做舒服。”
田珺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她行事再洒脱,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对于这种事只能自行想象了。
“那你第一次……究竟是什么时候?”
田珺相当好奇这个问题。按朱温的说法,他和醒香之间应该最多拉过手才对。
朱温的回答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那么早?你也太坏了吧?”
“我是被强迫的。”
田珺仔细端详朱温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吃了便宜还卖乖:“怎么回事?”
“一个被称作‘酒馆西施’的寡妇,美艳,大方,会说知心话,还经常不收我酒钱。”朱温苦笑道:“有一天,她把我灌醉了,里边可能还下了点迷药。”
田珺道:“听起来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