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望火楼。
楼上有人眺望,下面屯驻数百厢军,各种救火器具。
宋煊瞧了一眼望火楼,倒是没有发现有人眺望。
班峰说着许多厢军都会在此打工养活一家老小,真的能时刻待命等待救火的少之又少。
当然了,除了朝廷设置的公共场所救火队外,还有一些私人的救火队。
这些私人的只负责一些权贵的铺子。
因为人家是提前给了钱的。
一旦发生火灾,花点小钱救火,可比事后重建要省钱的多。
赵祯驾驶着驴车,听着宋煊他们之间的谈话,随即开口道:
“十二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防止火灾发生啊。”
宋煊重新坐了下来,指了指周遭的商铺:
“一旦发生火灾,我开封县的税收就要受到影响。”
“我观看过历年的火灾记录,如今时间节点是最容易发生火灾的。”
“原来如此。”
赵祯对于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想法,他只知道八叔的宫殿着火,父皇还斥责了他。
“大官人。”李君佑站在外面招招手。
宋煊示意他跳上驴车来。
李君佑没见过赵祯,遂冲着他点个头,就靠在宋煊这一侧,压低声音道:
“妹夫,就是那个养鹰的,我找人跟着他来着,他也去过无忧洞的黑市拍卖。”
辽国的谍子。
宋煊把这条消息告诉皇城司的耿傅后就没咋关注过了。
如今又有了新的消息。
宋煊轻微颔首:“这么说,无忧洞的黑市拍卖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
李君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影响。
“妹夫,狡兔三窟啊!”
“你不过是端了他们一个小小的据点,其余的没什么损失。”
宋煊颔首表示知道了。
其余的情况,他正在摸查,目前也没什么进展。
甚至宋煊连自己县衙里的人都没有摸清楚,谁是无忧洞的人。
他们这些混入县衙玩无间道的人,腰间好像不怎么挂铜钱,就是为了避免被发现。
“你这是?”
宋煊指了指那绿豆汤:“给那些犯人送冰镇绿豆汤,慰问他们好好干活。”
“啊?”
李君佑不明白,这种小事,如何能让宋煊这个一个大才子又是县衙一把手亲自来干的。
“有必要吗?”
“我需要他们老老实实干活,而不是磨磨蹭蹭的混日子。”
宋煊瞧着外面的百姓:
“要不然大雨一下,东京城又要被淹了,不知道会出现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花几个小钱就能做到的事,用不着吝啬。”
李君佑伸手触摸了一下用被子包裹起来的坛子,寒气逼人。
还加了冰,这花费可是不小啊!
据他观察,寻常百姓一般都不舍得用冰的。
果然收到欠税的宋知县,便是这般的财大气粗。
“妹夫所言,太对了。”
李君佑却是看出来了宋煊的驭人之道,跟自己一样喜欢撒钱。
以前听那些衙役闲聊说宋大官人对他们都舍得花钱,并且再三强调,不要去百姓那里白吃白喝。
一旦被他发现,便会遭到惩罚。
李君佑却是不理解宋煊,为什么他会如此的视钱财如粪土。
讲道理,他这样的家庭出身,应该挺爱钱的。
“可惜许多人都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宋煊又接了句茬,瞥了李君佑一眼:
“毕竟像外祖父那般有本事的人物,可太少了。”
李君佑当然知道自家祖父是个什么名声。
巨贪这个标签,甭说在李士衡头上摘不下去,就算是他李君佑头上也摘不下去。
但那又如何?
朝廷不会追查。
就如同宋煊说的那样,理财能力,旁人拍马也赶不上。
李君佑确实是从小到大都不缺钱花,尤其是在这东京城。
要不然王羽丰等人,或者其余官宦子弟赵允迪等,他这里也不会连成许多线,为他提供各种消息。
赵祯在一旁专心驾驭车,他能看出来这个人不是曹家人,管十二哥叫妹夫,兴许是李士衡的孙子。
他们之间的悄悄话,赵祯也不想去听。
若是十二哥想要告知,他必然会告知的。
“对了,契丹人的使者什么时候会来?”
“怎么也是秋天了。”
那个时候正是税收完毕,朝廷也又钱了。
李君佑回了一句:“以前是直接在雄州交割,但是因为一些缘由,三司使直接给他们交割。”
“这些契丹人得到钱财后,会按照所谓的贵人吩咐,在东京城购买一些物资后,离开东京城前往榷场再进行大宗采购。”
“咱大宋给他们的钱,还没出雄州,就全都回来了。”
宋煊轻微颔首。
澶渊之盟规定宋辽之间的贸易,只能以货易货,严禁宋人用铜钱购买辽国的货物。
但是辽国人却是可以用铜钱、白银来北宋购买货物。
最终送到辽国的货币,全都回流到北宋的地界。
甚至辽国使者还没有出东京城,因为在商铺购买物资,商铺就会纳一部分税给朝廷。
同样,在边境上走私钱币是要被斩首的。
大宋的铜钱在各国都极其受欢迎。
“我觉得这比买卖真的很划算。”
听着李君佑的话,赵祯嘴角也有些勾起。
确实是这样,别看大宋花钱了,可受益的也是大宋。
宋煊瞥了一眼赵祯的神情,随即开口道:“你当真觉得这笔买卖很合适?”
“合适啊。”
李君佑觉得运行这么多年,用不着上战场,百姓安居乐业。
否则一旦发生战事,就算是寻常百姓也得去当民夫支援前线。
“妹夫,你觉得不合适?”
李君佑给出自己的答案后,立马反应过来了。
宋煊挥舞着扇子:“当然不合适,白花花的银子都散给了契丹人,造孽啊!”
“嗯?”赵祯看向宋煊:“十二哥,这怎么造孽了?”
他是有心思收复燕云十六州的。
毕竟哪一个皇帝在继位之初,不会野心勃勃的想要干一番超越祖宗的大业呢?
“我们虽然维持了和平,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从真宗皇帝到现在,早就忘战去兵了,禁军河北军和京师军,武备皆废,能用的军队少之又少。”
“外加武将被文臣排挤,文臣有寇准那般有血气之人实在是太少,军事疲弱。”
“岁币虽然能换来短暂的和平,解决的是眼前的问题,但是军事体制羸弱的根本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决。”
“此举就如同温水煮青蛙,大家全都被表面的安稳所迷惑,丧失了警惕。”
“将来一旦发生战事,只要宋军稍有不利,你觉得那些契丹人还会满足三十万两的岁币吗?”
“不会。”赵祯直接就脱口而出:
“契丹人很是贪心,在我继位之初,他们便派来使者试探过。”
李君佑:???
怎么还聊爆了?
眼前这位亲自给宋煊赶驴车的,莫不是当今官家?
否则谁会说继位之初的话啊!
李君佑一动都不敢动,他也不敢过多打量赵祯,只是脑袋缓慢移动,瞧着街道上的百姓。
这人,可真人啊!
李君佑一丁点都不敢点破,更不敢动弹,自己就这么水灵灵的坐着官家赶的驴车。
如此惊吓,即使他平日里十分沉稳,可心情也是极其起伏的。
纵然是李君佑的祖父受到真宗皇帝的宠信,那也没有这种待遇。
毕竟真宗皇帝他不爱驾驶驴车,喜欢驾驶别人的夫人。
李君佑想不明白,宋煊怎么就胆子那么大!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让官家为他赶车?
李君佑都不敢想将来起居注上,会怎么记录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