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让众人连连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大官人既然如此做,必然有深意,那谁都不能给大官人拆台。
……
宋煊把范仲淹请了进来,坐在一旁。
范仲淹对于宋煊豪迈的做派,早就见怪不怪了。
要不是有他的出资,应天书院都不一定能够扩大规模。
范仲淹唯一担忧的就是宋煊把这帮衙役捕快的胃口养的太刁,等他离任后,这帮人怕是不会太好过。
“你方才在宴席上说的馊主意,到底有什么意图?”
“没有意图。”
宋煊给范仲淹倒茶:
“就是想要让他们狗咬狗。”
“当真?”
范仲淹接过茶,他不相信宋煊会使出这么一个昏招来。
“别瞒我了,让我心里有个底。”
宋煊喝了口凉茶:“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此事您必然会上奏弹劾。”
范仲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随即点头:“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我希望您过段时间再上奏疏弹劾此事。”
“为何?”
“我不禁要问了,范院长是想要解决此事,还是想要借此事为自己扬名?”
听着宋煊如此言语,范仲淹第一反应当然不是生气,而是在反思自己。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学生认为自己做这些事是在扬名?
“当然是想要解决此事。”
“既然范院长想要解决此事,那我这个办法就挺不错的。”
“不错在哪里?”
宋煊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我这个馊主意是把个人矛盾上升到群体矛盾,到时候受阻的那些文官武将都会成为捅向那些违反律法的宦官头上去。”
“毕竟如今您官微言轻,光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在这件事上翻起水花的。”
“若是我们团结其他人,共同解决这个问题,到了最后大娘娘她纵然不爽,也会限制住自己身边宦官的行事作风。”
“而那些文臣武将就算没有得到公马私骑的好处,但能看见原本能公马私骑的宦官也被限制了,他们如何不会觉得这也是一种胜利呢?”
“如此一来,你赢我赢他赢,大家全都赢赢赢,我相信除了宦官外,大多数人都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范仲淹思索了许久。
宋煊这个馊主意好用是好用。
但唯一的问题是:太容易引起党争。
而且此事结束后,尝到甜头的众人,下一次的党争什么时候结束,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范仲淹端着茶杯,一直都没有言语。
本来就混乱的朝廷,难道又要乱上加乱了吗?
自从寇准、丁谓相继被贬出去后,大宋朝廷已经很久都没有经历过党争了。
许多人都在蛰伏,都在等一个机会。
毕竟如今官家还没有亲政,大娘娘一手操控,许多人都自动成了太后一党。
现在宋煊要重新挑起党争,让他们相互掐架。
范仲淹不知道宋煊在想什么?
不是范仲淹多想,是他相信自己这个弟子,是真的有那个脑子可以去操控朝廷党争。
就算他没有亲自参与进去,可是出的主意有“高官”执行,那跟他自己搞起来的没什么区别。
宋煊也知道自己的老师听懂自己的潜台词。
他就是想要趁乱投石问路,最好能够引起太后一党的内部互相攻讦。
反正他们也不关心什么时候收复燕云十六州,也不关心西北边境上的情况。
每日无所事事,不如给他们找点事做。
兴许就能换来一些清洗。
位子空出来了,自然就有人可以上去了。
其中吕夷简的势力网,难免会出现破损。
再加上糟心事处理多了,刘娥的精力就该更不济了,她的心气还能有多少?
范仲淹轻轻抿了口茶:“我纵然反对,也没什么本事结束了,对吧?”
“您的目的达成了,这就行了,对吧。”
听着宋煊的话,范仲淹确实是有些无语的想笑。
自己这个弟子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十分的优秀。
奈何他使出的招数,总是让范仲淹觉得宋煊不是从应天书院这个名门正派出来的。
而是一个“邪修”!
偏偏他这个邪修还有着一套符合逻辑的内核。
当真是令范仲淹百思不得其解。
“你知道后果的。”
“院长,咱们不能干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宋煊靠在椅子上:
“鱼和熊掌兼得的事,在人世间还是太少了。”
“我发现有些时候,你是我的老师。”
范仲淹颇为无奈的道:“明明年纪轻轻,从哪里获取的那么多道理?”
“你一个在私塾里不好好读书的小子,知识储备怎么可能比我还多?”
宋煊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我无时无刻都在接收消息,正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许多杂乱无章的知识点,都是灌进我脑子里的,我是被动接受的。”
范仲淹缕着胡须道:“好好好,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天才就成了。”
“天才?”宋煊哼笑一声,玩心大起:
“天才不过是见我的门槛罢了。”
范仲淹依旧是笑笑没言语,这话他真的听宋煊同榜进士说过。
那也是自己的学生张方平。
在范仲淹看来,他更是天才。
可惜还是不能考过宋煊,而且在待人接物、处理各种情况上,目前连宋煊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大官人。”
齐乐成站在门口,敲了一下敞开的门,这才汇报道:
“刘知州带着他夫人一起来了。”
“啊?”
宋煊面露疑色:“我与他的关系也没到那个份上呢。”
范仲淹也觉得刘从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怎么就带着自己媳妇去别人家登堂入室了呢?
就算这里是办公场地,那也不该带着夫人来,除非是要伸冤。
目前整个大宋,谁敢冤枉他啊?
范仲淹心里头刚冒出这个想法,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盯向了自己的弟子。
宋煊挥挥手:“带他进来吧,告诉兄弟们给他留点面子,人家带着夫人呢!”
“大官人放心,兄弟们心里有数。”
齐乐成笑了笑,转身就离开。
其实这位财神爷来了之后,许多衙役都围过去,可是见刘从德带着夫人下了马车,又是行礼,随即一哄而散。
刘从德夜里做了噩梦,可谓是一宿没睡着觉。
今日一早上朝,又吃了瓜。
他还被大娘娘叫过去,如此突然也没提前商议一二。
刘从德不敢说梦里的事,只是说希望为大娘娘分忧之类的话。
被大娘娘夸奖一顿后,刘从德便带着夫人前往大相国寺的业镜台求签,在那里吃斋饭又小憩一会。
此时刘从德走进院落,见宋煊十分客气的出门迎接,当即觉得脸上有光。
宋煊瞧着刘从德那厚重的眼袋以及黑眼圈,一时间不好判断他是真的失眠,还是纵欲太过了。
反正又没机会给他把脉,不好判断。
“可是刘知州与嫂夫人前来?”
“哈哈哈。”
刘从德快走两步,让自己夫人拜见宋煊。
“请进,我与我老师方才谈论一些事。”
“哦,原来如此。”
刘从德倒是也没有在意,他进门才看见,原来是弹劾自己最厉害的范仲淹。
险些忘了他们是师徒关系。
在自家夫人面前,刘从德只是点点头,随即坐在一旁。
“宋状元,你可忙?”
“没什么忙的,该解决的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王澥的罪证我直接上交刑部,开封府尹他抱病短时间内无法审阅。”
“对对对,那王澥罪大恶极,险些把齐家都给灭门了。”
刘从德说完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签子:“请宋状元帮我分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