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宝没走几步,便腿骨酸软,满腹的怨气无处宣泄。他出生便富裕,深得族中长辈喜爱,自小没受过委屈,每逢族中喜事、大事、节日,便精心备上一些亲力亲为的小礼品,讨得家中长辈欢喜,纵然在外头再怎么胡来,闯下多大祸事,却也全不怕了。
近日族老诞辰将近,王宝宝便带上福禄寿喜四家仆、王家侍卫、几勾栏美人,一齐出城游玩,顺道采些奇异果子,回族讨长辈欢心。却不料出城后,因心思贪玩,越走越深,渐渐迷路。
此刻轿子摔坏,需下地走路,平日不曾受过苦的王宝宝,那是个哭天抢地,口中尽是恶毒之言。把全部责任,全怨在那福禄寿喜四奴仆身上。
李长笑看不过眼,帮了两嘴,哪知还不等王宝宝反驳,福禄寿喜竟率先呵斥他,胆敢对少爷不敬。王宝宝的骂声,紧随其后,主仆五人,口诛笔伐,各种谩骂铺天盖地涌来,骂李长笑白衣飘飘,和孤魂野鬼一样,一看便浑身穷酸,天生是个吃苦的货。
李长笑这一来,反倒自个里外不是人了。却也不生气,莞尔笑笑后,自个走在前头。夜间深了,王宝宝一行,无奈停下歇息。李长笑却不停留,一点点隐入夜色当中,再也消失不见。
翌日清晨,王宝宝沿路而行,约莫又走半个时辰,便到村庄当中。见那村庄外,立有一石碑,写着“瓦舍村”三字。王宝宝看清石碑文字,咧嘴便是冷笑,大觉不屑,只觉这村名着实俗不可耐。却不知此举尽显学识浅显,只知那村名朴素,却不见那“瓦舍村”三字,笔力之苍劲,意蕴之雄浑,世间少有人能及。
倒是福禄寿喜四奴仆,久盯那石碑,虽瞧不出所以然来,却总愿意多瞧上两眼。五人刚到村头,便见一慈祥老者行来。满脸笑意,和蔼可亲,顿时让人心生好感。
这老者乃是村长,名为独孤娄,久住在村头。故有外人进村,他便总能第一时间知道。独孤娄见五人到来,拄着拐杖,过来一一握手。
奴仆狗福离独孤娄最近,独孤娄率先握了狗福的手,再之后,便是狗禄、狗寿,再到王宝宝,最后握狗喜的手。因握手太快,五人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时,福禄寿喜四奴仆吓出浑身冷汗。
这独孤娄先与奴仆握手,再与王宝宝握手,岂不是将五人平等而视之?而奴仆便是奴仆,又怎配与主人地位相同?…四奴仆想到此处,浑身颤栗,再看王宝宝脸色,果然阴沉至极,死死盯着福禄寿喜四人。
四人心中咯噔一声,均知自己命已将休。昨日那白衣帮嘴,四人还嘴,并非是真觉得白衣是错。只是若不还嘴,被少爷记恨在心,回去定要被打死不可。
王宝宝在族中长辈眼中,虽乖巧至极,但在奴仆眼中,却是一尊恶煞。四人呆立原地,手足无措,只能尽量待王宝宝好,尽量去补救。
然王宝宝记恨在心,心道:“四个狗腿子,回去后非杀你们不可。”面上也尽是冰冷,连带对那独孤娄,也大是不悦,一句话也懒得与他们说。
独孤娄邀请几人入村招待。王宝宝冷笑一声,反倒不愿意入村了,让福禄寿喜在附近扎营。
福禄寿喜照做,想尽办法去讨得主子欢心,但四人实不知的是,王宝宝在心中,已然宣判四人死刑,此刻极尽讨巧,最后也是枉然。独孤娄看在眼中,只喃喃笑道:“年轻人,没能勘破世间之真理啊。”便笑吟吟回了村里。
傍晚,村中烧起篝火,摆起了晚宴,那不算小的村落,竟颇为热闹愉悦。烤肉、美酒的香气飘来。
村口处的福禄寿喜、王宝宝,皆咽下一口口水。狗福道:“少主,不如咱们进去吧,讨问条山路,我们好出去。”王宝宝实也嘴馋,但少爷脾气上来,便怎么也放不下了,且若换人劝告还好,偏偏说话之人,是他最瞧不上的奴仆,焉能听取意见?心中满腔怨言,全记在四名奴仆账上,只等回了王府,好好炮制四人。
如此过了一日。五人干粮已经吃完,腹中空空,饥饿难耐。又见村中晚宴热闹欢腾,福禄寿喜恨不得入了村中,畅饮美酒,畅吃美食。但碍于主子,怎么也开不出口。
王宝宝怨气愈大,本以为纵然自己不去寻出路。家中长辈也定会派人入山找寻。这一日过去,也该寻到自己,好带自己回去,不曾想遥遥无期。
好在晚宴结束,村长独孤娄顿来五份菜食,一人一份,有菜酒、果肉、荤食,虽种类齐全丰盛,但份量却不多,刚够各自吃饱。王宝宝委实饿得难受,但受不了独孤娄的态度。坚决不吃,他不吃,四奴仆又怎敢去吃。如此拖了好久。
奴仆狗喜天人交战,看那菜食,直至流口水,平日在王府,也绝吃不上这么好。这可是主人家的粮食。又见那村长,足足端来了五份,显然有自己那份。当下好生抽搐,这当口,若与少主吃同样的食物,日后定又有重罚。就这般直勾勾看着,最后腹中馋虫,着实忍不住,爬上了脑,狗喜便一想:“管他娘的,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少爷便是收我这条命,我也认了!”结果自己那份,狼吞虎咽。
福、禄、寿三奴见此,心中又惊又怒又喜,惊、怒狗喜开头,今日纵然三人不吃,也定难逃追责,喜是,既难逃追责,自也不必克制,眼前美食,三人亦是享得!于是抢过菜食,大口扒拉。
王宝宝瞪大眼睛:“狗东西,你们!”气得跺脚,心想这狗奴才,太过放肆,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主人,但鬼使神差,也将饭菜吃尽。
福禄寿喜四人,偷偷瞥一眼王宝宝,心中齐想起自幼教导,有人生来便是奴才,是来吃苦的,只能吃粗粮,咽苦果,有人生来便是主子,是来享福的,吃精粮,享福果。四人从前不觉不对,但此刻再看,那高高在上的少爷,此刻,不也与自己,吃这相同的食物吗?
“狗福,把你那份给我!”王宝宝吃到一半,大觉不够,一瞥四位仆人。见狗福还有余下,便大声喊道。
狗福摇了摇头,王宝宝大气,走上前去,用力踢打狗福。狗福一边被踢,一面极快扒拉菜食。
独孤娄看见这一幕,哈哈大笑:“对、对、对!”
此后,每日早中晚,村长便会送来饭食,一主四仆,不但同饮而且同食。自那以后,福禄寿喜,虽然处处服侍王宝宝,但与从前隐约不同。
每天夜里,听得村中传来嬉闹杂音,福禄寿喜便摇望村子,好盼望能入村同游。有一日,王宝宝昏昏沉沉,早早便睡下。福禄喜寿一合计,偷偷入了瓦舍村。与村民同玩同饮。
那瓦舍村,名字虽俗气,但内部,却宛若一片小天地。福禄喜寿从没见过这等阵仗,那醉人篝火旁,满满围着一圈人,有仙子抚琴、戏子卖唱...各种人皆是有之,欢聚一堂,竟无半点压迫。福禄寿喜竟不觉自卑,与仙子交杯饮酒,与佛子畅聊邻里八卦。
无雅俗、高低、贵贱之分,说是人间之陷阱,毫不为过。
自此之后,福禄喜寿任由王宝宝如何打骂,再不理会,虽仍自具为奴仆,却不以奴仆之身,而自轻自贱。
或者说,他们轻贱世间万物,万物皆轻贱,既万物均平等。
他们眼中,渐浮现一抹“漠视”,漠视自己,漠视他人,漠视万物。
王宝宝虽骄纵,却自不傻,觉察四仆变化,更感此村邪异无比,再久留下去,怕有危险。于是偷偷溜走,只他一富家大少,骄纵惯了,在那荒郊野岭处,又能走得多远?
没行几里,便摔下悬崖,气一吐,登时摔死了。
瓦舍村村民自发找寻,在王宝宝尸首旁,发现一朵鲜红的长命花。
独孤娄捧起长命花,道:“这...便是生命,这...便是天价!”身后众多村民,望着那长命花,一齐哽咽,神色似喜似悲,似哭似笑。
......
李长笑飘在云端,淡漠望着这一幕,神色稍有凝重,若他不曾猜错,这位独孤娄,来历不小。
扶摇天下佛道兴盛,有一人,被南老佛收为徒,被天下佛门、佛宗奉为佛子。
此人,正是如今的瓦舍村村长。
李长笑喃喃道:“这是你的佛法,还是你的妖道?”
第730章 一名换得一花开
数日前,李长笑本欲混入村中,扮做一寻常游客,偶然造访瓦舍村,再悠哉悠哉,探寻其中奥秘。
行至村口时,却忽觉察村口碑文,意蕴之深远,怕远非凡人所写。凡百户多人村落,一般皆会在村口,设碑文、立门户,乃一村之门面,请些书法大家提名提字,实无任何不妥之处。
但李长笑细看碑文,见那字迹,隐约竟似佛家梵文,不住起了疑心。李长笑去过的佛家古迹不少,虽不曾修行佛道,但佛道见解却不浅。觉察不同,便坐在村头,细细观察碑文。渐觉此三字晦涩难懂,虽仍是“瓦舍村”三字,张口却念不出来,提笔亦是写不出来。
可见此人佛法之高深,常言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李长笑便有类似感觉,于是心生戒备。不再入村,转而飘向云端观察。
佛法高深者,一双眼睛,可洞悉因果、前生今世。李长笑自诩隐蔽手法,已天下之一流。与其与那高手明争暗斗,不如舒舒服服,飘在云端,慢慢看着。
若是饿了,便摘一朵云,当做果子吃了,填饱肚子。如此看了数日,便隐约发现,这小小的瓦舍村,潜藏的梦境碎片,竟这般多。
有道是雁过留毛,人过留名,梦过留痕。梦境碎片源自人心底的念想。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李长笑咕咚咕咚几声,将酒喝干净后,将那星星点点,无数的梦境碎片,齐齐揽入酒葫芦中。
他摇一摇,晃一晃,满葫芦残梦,满葫芦念想,满葫芦感悟。握在手中,只觉好沉好沉。这无数的凡人所悟,凡人所思,竟让他这一名炼虚强者,险些要托不动了。
李长笑好生惊奇,于是卧在云端,一边以梦作饮,一边观缆万世。真正的“醉生梦死”,他见到这数百年间,这座小小的瓦舍村,无数人的来来去去,无数人的走走停停。
村民老死、离去、再到外人入住,安定…唯有村长独孤娄,居住村口,一直不曾变过。他容貌不改,意不再长生,似在警醒世人?
瓦舍村越来越大,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人很多,离开这里的人,亦是很多。但从没有人,能心绪平静的离开。
只因他们,皆已开悟。悟得一道至理:万物平等。或者说,万物轻贱。
无数梦境碎片中,便有宋涿一份。他出生天和城,家中富裕,赶考时父母为他配了两名书童,三位随身侍卫。那日出门时,族中老小皆是投来期许目光。宋涿自小便聪明伶俐,年纪轻轻,已是族中最高。诗词歌赋,治国论家、无所不精,无所不通。宋家早已将他喊做“小状元”“状元郎”“文曲星下凡”。族中长辈对他敬重有加,逢人便夸,宋涿这孩子,生下来就与其他人不同。
宋涿自己也这般认为,处在云端中,那日出了天和城,意气风发。随行的护卫、书童,对他唯命是从,将他奉为神人,打心底钦佩。路遇劫匪,便是以命相抵,也非救下宋涿不可。
宋涿感动自是感动,一名书童,因救宋涿身子。他哭了一夜,作诗一首。第二日便再行赶路。直到来到了瓦舍村。
那石碑上“瓦舍村”三个大字,让他久久没能回神,心中顿觉钦佩。便想打听写字者何人,与他讨论学问之事。在得知是其貌不扬的村长后,更既惊且奇。
与王宝宝不同,宋涿很快便住进了村中,与村民同乐,但也与王宝宝相同。宋涿从不认为,随行侍卫、书童的命,与自己一样。
此行赶考,他志在必得,意在榜首之位。将来身做大官,肩抗天下之重任,身系万民之生死,又怎能与寻常人一样?
他待人友好,待人友善,是他包容他人,宽容他人。
然而,直到有一日。
独孤娄告诉宋涿,人之轻贱,竟仅与一朵长命花一样。人均轻贱,万物轻贱,因而宋涿不比随身侍卫、书童高贵多少。
那随身侍卫、书童渐有所悟,看待万事万物,隐约间多了一抹漠然。侍卫、书童的职责,虽依旧尽心尽力,但却总少了从前那,看待宋涿宛若看待神人的眼神。
宋涿不信,便去与独孤娄辩法。独孤娄本在采摘果子,忙得不可开交,但见宋涿神色焦急,一副非辨不可得模样,呵呵一笑,便将手头的活事,悉数推得干净,慢条斯理的洗好手,拉着宋涿进了屋,两人好整以暇的对坐。
宋涿率先开口发难,独孤娄应对从容,几回合下来,宋涿便隐觉对手难缠,这位乡野村民,学问之深远,让他觉得震惊。
更以花草举例。
人之一生,不过百年。长命花的花期,亦有百年。万物轻贱,人命不比花命贵,若以人命换花命,任你满天神佛、王侯将相,一命只能换得一花开。
辨法辨到最后,宋涿觉察到对方身上的禅意,何止是学问深远,佛道之研,也是深不可测。宋涿渐渐要败下阵来,当当彻底分出胜负之时。独孤娄却收口了,他深知,只需再说一句,宋涿的理念、学问,便会崩塌,重塑。但他收口了。
宋涿大松一口气,问独孤娄为什么不说下去。独孤娄笑笑道:“你好聪明,也好愚笨。佛法需自己悟。”
宋涿得以喘息,一直找寻办法,反驳这位荒野村夫。他想到了许多反驳言论,但没敢再去找独孤娄辩法,心中已留下阴影。
待在村口的第六日,宋涿打算明日离去,他的书童听后,痛心疾首,极力劝说。但宋涿去意已决。第二日清晨,醒来时,便见书童上吊在床前,脚下一朵长命花冉冉升起。
他吓得抄起行囊,慌忙冲出村庄。脑海一直是书童惨死的诡异景象,那朵长命花鲜艳如火,宛若印在脑海当中。
脑海中不住去想,一人死,而一花盛开。难道我们人,竟真轻贱如花草?
宋涿翻开行囊时,里面干粮、金银充足,却发现多了一样东西,一颗鲜红的种子。那日辨法的对话历历在目,独孤娄笑吟吟说的那句“佛法需自己悟”,在脑海不得回荡。登时便想:“书童的死,只换得一朵长命花生长,是因他命本就轻贱如草。我若中了状元,再以命相换,届时再看,便可证明谁对谁错。”
第731章 寿价天定
宋涿实也是名不出世的聪明人。独孤娄坐镇村庄数百年。无数行人过客,敢与他辩法之人,寥寥无几。
却也是个可怜人,毕生奋斗,考取功名,最后房客中自尽。临死前,见得“一命仅换一花开”,该是何种感受?
他临死前,双目圆瞪,嘴角且轻轻上扬,是悟得佛法,既见真理的解脱,还是半生所求,死前轰然崩塌的自嘲?
一命换得一花开。
一命仅换得一花开。
李长笑饮梦而悟,再去望向瓦舍村后山,见那满山长命花,风中摇曳,花香扑鼻。似古之往来,无数人在印证此理。
人当真轻贱如草?李长笑道行已深,道心坚韧,自不可能有人能动摇他。相反,他天性纠结念旧中,又藏几分豁达随和。从不觉得何人比何人高贵。纵然世道是分三六九等,但世道是世道,自己是自己。世道如此,未必就是对的。
因此,瓦舍村藏的佛法,李长笑反倒更容易,勘透此中要义。
“人皆平等”,只是瓦舍村佛法中,最表层的表现。“万物轻贱”,亦只是稍深层的感悟。内藏的学问、佛法感悟,还有更多更多,更深更深。
李长笑忽然,很想下去会会那独孤娄。但并非是辨法,而是讨论,是交流。他飘在云端,观察瓦舍村已有些时日。
王宝宝坠衙身死,他全程看得清楚,却未曾伸手援救。李长笑确心有善念,但绝非见人便救的老好人。心中亦有眼缘喜好,觉得不想救,偶尔便不救。如此简单,人之常情。却终也透出几分,高高在上,将人命视如草芥的冷漠感。
想到此时,李长笑自嘲笑笑。独孤娄号召村民,合力将王宝宝扛回了村子,为他入葬,为他念经超度。
忙活到傍晚,此事才算了结。瓦舍村又重归平静。福禄寿喜四奴仆,名不改、姓不换,安定在瓦舍村中,每日随同村长、村民,上山采果子,种果树,不亦乐乎。
瓦舍村从不加以拘束。
凡过往者,来去皆自由,独孤娄从不刻意,宣扬他那“佛法”,但佛法高深,已尽数融入一言一行当中。
他白发苍苍,面容慈祥。万物皆轻贱,平等视众生。但每逢遇到上吊身死,又慈悲无比,为人诵读经文超度,为人入葬往生。
又一人身死。
独孤娄为其守灵,口中喃喃道:“平等众生、轻贱众生、可怜众生、哀呼众生。”他满头白发,却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眼眶渐渐湿润。
夜晚烛火打在身上,宛若佛光万丈。独孤娄俯下身子,轻吻那死者额头,目光满是慈悲。轻轻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独孤娄又自顾自道:“我亦会死去,便在不久,这回答道友可还满意?”
话音落下,便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渐渐显现。此人正是李长笑。
原来独孤娄适才两句,均在回答李长笑的问题。李长笑只用“心”问,第一个问题,是瓦舍村为何这么多人自尽而死。
独孤娄回答说:朝闻道,夕死可矣。第二个问题,李长笑心中问:那你呢?独孤娄回答说他亦不久矣。
这是李长笑第一次接近独孤娄,这一问一答间,两人却各觉对方不同,李长笑已然确定,此人定是南老佛之徒。而独孤娄却惊讶,他佛眼通天,见到李长笑的一刹那,便直觉此人复杂,一时绝难理清。
更恍惚间醒悟,此人窥探已久。
他从未见过这等奇人。
李长笑准备走了,若极恶宗作恶、修士作乱,扰得世道愈乱,他若遇到定然管上一管。但他已看出,独孤娄所做所为,不过是在悟道,难以好坏定论,理不清的事,李长笑懒得插手。
但饮梦三千后,对这瓦舍村的所悟所得,着实好奇,加之心中亦有所悟,此番显露真迹,便是想印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