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反叛的几个家族,多数都在塞浦路斯的北侧,他们面对着拜占庭帝国,突厥人以及亚美尼亚人,受到埃及的撒拉逊人攻打的频率要低一些,而更远处的东侧,因为波途较为遥远,以及可能受到基督徒国家的两面夹攻,撒拉逊人也很少会选择在这里登陆。
最为危险的是西南侧的几个大家族,他们早就期望着能有一个性情强硬,深得天主眷顾的领主来统治他们了,这位年轻的领主,其他不说,至少亚拉萨路的国王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而就他们所见,另外两大骑士团的大团长对他也是青眼有加。
他唯一的缺憾就是缺乏基础,但有时候缺乏基础,也是一件好事,十字军们能用他们的骑士入股,而塞浦路斯的贵族们可以用他们的金钱入股。而在婚礼之前就来到塞萨尔等人身边的,也正是这几个贵族。
之后陆续赶来的家族也多数在塞浦路斯的东端,而被卷入这幢阴谋或是中立的几个家族(他们可能只是知情但没有告密),也有人来向塞萨尔臣服与谢罪的。而对于他们,塞萨尔的态度也很坚决,交出首恶,其他人则会被流放与驱逐,他们的土地和财产以及宅地都会被收缴,若是有商队与船队也是一同如此对待。
虽然对于他们而言,这也和彻底摧毁了他们在塞浦路斯上的基业没什么区别,但至少还留有性命。若是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甘于做一个平凡的商人,就称不上有太大的损失。
让他们感到为难的是,塞萨尔征用了他们的军队,无论是他们的本族子弟还是雇佣来的士兵。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决定向塞萨尔臣服,这原本就是他们应尽的义务——只是令人颇感啼笑皆非的是,当他们来到第一座行宫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已经人去楼空,里面的人没有向塞萨尔臣服,但也没有与他作战的意思,他们跑掉了,只留下了一些仆人和奴隶。
他们傻乎乎的瞪着举着火把冲进来的人,居然还有人喜出望外的和他们打招呼。天晓得他们曾经十分亲近,他们的仆从当然也相互认识,其中还有不少有着几次露水情缘的男男女女。
这样的状况让那些人松了口气,若是可能,他们也不想和同为塞浦路斯人,甚至可能是他们的朋友和姻亲的人打仗,只是如这样的奢望,在塞萨尔命令他们赶赴另一个地方的时候就瞬间破灭了。
这个堡垒的主人非常固执,也是在这个小小的阴谋团体中态度最为激进的一个,他甚至没有丝毫退让或是躲避的意思,当军队抵达他的堡垒时,越过高耸的围墙与茂密的树木可以看到,在面对着大海的露台上灯火通明,还有人们在载歌载舞。
可惜的是,他对拜占庭帝国的忠诚,或者是对于自己身份的看重,并不能够为他加固城墙,或者是是增加守军,只有家族子弟与雇佣兵的守军不堪一击,尤其是那些被雇佣来的人,他们非常干脆利索地在十字军的刀剑前选择了投降,他们甚至还反过来冲击雇主,杀死他们的男人和女人,将他们的房间劫掠一空后迅速逃走。
最终这个可怜的家伙只能在露台上放起了一把火,将自己以及家人,还有这座宫殿付之一炬,人们在火焰中舞蹈和哀嚎的这个场景,但凡是个人都要被触动。
一个塞浦路斯贵族甚至摔下马来,他踉踉跄跄的走向塞萨尔,跪在他的脚下,拉着他的马镫,似乎要向他祈求什么。但他只看到这个俊美如同被月神亲吻过的年轻领主俯下身来,对他说,“快上马去吧,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呢。”
他家族的两个子弟直接冲过来,把他拉到马前,并且推着他上了马。
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个家族的覆灭,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家族也遭到了这样的灾祸。
他们连接摧毁了几处地方,塞萨尔评估和斟酌着这些贵族们的军力,他已经知晓了他们的阴谋,当然也知道大皇子当初曾经想过在破坏了这桩婚事后,以驱逐外来者的名义扣押亚拉萨路的国王和宗主教,并且向十字军勒索赎金。
这个计划有可能成功吗?
确实有可能,只要这些塞浦路斯人真的能够同心协力。
相比起塞浦路斯人的如丧考妣,十字军们倒是兴高采烈,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尽情的宣泄过了,近几年来,在叙利亚与埃及战线上的一再失利,确实也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能够跟随着塞浦路斯的新领主剿灭这些异端,即便没有塞萨尔所承诺的丰厚回报,他们也是相当愿意的。一些十字军骑士们,甚至能够用不是那么满意的口吻说,他们与撒拉逊人作战的时候,就犹如狮子遇到了群狼,而这些塞浦路斯人玩弄起阴谋诡计倒是有一手,但在打仗上,他们甚至还不如那些长了角的山羊。
不过这些傲慢的家伙很快就遇到了他们在塞浦路斯所遇到的最大阻碍。
那不是行宫,也不是堡垒,是一座真正的城堡,它属于彭代亚,面对着莫尔富海湾,是一个港口城市。
当然,塞浦路斯多的是港口城市,但因为莫尔富湾正好在彭代亚凹陷下去的缘故,有许多船只在这里躲避风暴,装载货物,他们的家族借助这一点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他们也没有鼠目寸光地用在享乐上,是未雨绸缪的建造了这座宏伟的城堡。
这座城堡正如之前所说,立在一座海崖上,通往内陆的通道只有一条,并且非常陡峭,他们并没有多余地派士兵把守这条通道,而是用砖石堵塞了唯一的大门,看来是要在此坚守,而他们与君士坦丁堡一样,对于守军们来说,相当有利的条件之一就是他们同样可以从海面上得到支援,无论是士兵还是粮食。
“我们可以用那些塞浦路斯人的船去拦截他们的补给。”圣殿骑士瓦尔特说道,他的手指不停的弹动着,可以看得出他正兴致勃勃,“我们可以将他们围起来,他们即便集存了足够多的粮食,又能够支持多久呢?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可我不想等那么久。”塞萨尔说,他连续奔袭了这么多地方,已经满身烟尘,这样的气息和颜色是瓦尔特最为熟悉和喜欢的,只是他现在也不敢轻易靠近塞萨尔,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像是一柄刚被打磨好的利剑,仿佛碰一碰都会皮开肉绽。
把这些留给那些塞浦路斯的叛逆去享受吧,他还是离远一点。
“那么我就叫人将攻城器械搬上来。”瓦尔特说,他隐约可以看到城墙上有人走动,他们虽然不会出门迎战,但如果有人真的将攻城器械搬到了城下,他们肯定也是会反击的。
“先让那些塞浦路斯人去。”瓦尔特谋划的很得当,只不过塞萨尔却只是摇了摇头,“用不着这个。”
他先派出了一个使者,要求城堡里的人投降,城堡里的人给出回应——是石块和弩箭,幸而这个使者之前已经得到了塞萨尔的庇护,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策马回返的时候,虽然挨了好几箭,也受了伤,但性命无碍。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了要和您作对了。”瓦尔登不怀好意的撺掇道。
之后他就看到塞萨尔命令士兵们开出了一辆攻城车辆——我们所熟悉的“乌龟”,你可以把它看着一辆有顶盖,但无底板的四轮车,上方覆盖着厚重的牛皮,以抵御上方的滚木石块,沸水和火焰,下面隐藏着的通常是攻城槌,左右两侧各由民夫推动。
虽然这条狭窄的道路很难走,一些地方,甚至是民夫硬靠着自己的肩膀抬上去的,城堡也在不断的投掷石块和弩箭,但它确实完整无缺的来到了城门前,瓦尔特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骑士很快发现了,这只“乌龟”下隐藏的似乎并不是沉重的攻城槌,“那是什么?”
塞萨尔将头转向他,在皎洁的月色之下,他看到的是一张沉静的面孔,距离之近让他没有丝毫缓冲的时间,以致就像是被一枚攻城槌撞了一下似的。
而在下一刻,他的头脑中又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从那辆“乌龟”下喷射而出的火焰。
阿莱克修斯一世大帝曾经在船上安置希腊火的装备,为了能让敌人们更为畏惧,他特意叫人打造了野兽形状的青铜空心雕像,然后让火焰经由这些野兽的口中喷出,看上去就像是引来了地狱的魔鬼为他作战,火焰所到之处,无不一片狼藉,人人闻风丧胆。
这样的景象又在此时重现了,虽然没有狮子或者是老虎的雕像,但从喷火口中喷出的火焰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它是那样的明亮,而又是那样的灼热。这仿佛是上帝降在索多玛与蛾摩拉的天火,一瞬间的光亮,甚至将整座城墙照的犹如白昼。
而在城墙上的塞浦路斯人比十字军更早的辨认出了这种火焰,他们发出了绝望的大喊,在城墙上跑来跑去,他们眼看着坚实厚重的橡木城门在火焰中化为焦黑的木炭,金属部件也都在高热中扭曲和变形,在城门后所堆砌的砖石也在火焰的灼烤下发出了清脆的崩裂声,“不!这不可能!”
目睹了这一切的塞浦路斯人绝望地嚎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可是希腊火,希腊火!即便是在拜占庭的海船或是军队中,也已经很少能够看见的希腊火!
研制和生产希腊火都在皇宫深处进行,身授御令又被牢固控制的加利尼科斯家族控制着整个运作系统——若是泄露,即便是成品,买的人和卖的人,都应该身受十二种酷刑后再处死,涉及这件事情的人最好的结果也是终身囚禁。
就连最高贵的阿莱克修斯,也只拿出了一箱子赝品来骗钱……
塞萨尔身边的瓦尔特呆住了:“上帝呀!”他忍不住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敬畏地看向塞萨尔:“脸真的这么有用吗?”
第216章 七日哀悼(下)
看到瓦尔特神情古怪,塞萨尔就猜到他是误会了。
瓦尔特以为这也是安娜公主公开或者是私底下带来的嫁妆之一。
这当然不可能,公主安娜只是皇帝投下用来迷惑法兰克人和大皇子阿莱克修斯的,钓鱼的人根本不会在乎鱼饵会不会被鱼撕扯吃掉,怎么可能将这种无比犀利的武器交在自己的女儿手中?
这些“希腊火”出自于塞萨尔之手,他从大马士革回到亚拉萨路后,不但正式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那二十万枚金币也被鲍德温分文不动,整整齐齐的交还了给了他,这让他在行事上有了很多便利。
而他在为鲍德温寻找治疗麻风病的可能时,也在大马士革的图书馆中,偶尔看见了一些有关于希腊火的记载——希腊火的主要材料应当是石油脑,混合以硫磺,沥青,松香和树脂,除了容易燃烧之外,还能够让它们容易漂浮在水上,或是附着在敌人的身上……
虽然撒拉逊人大致已经分析出了希腊火的用料,但始终没有调配出来,或者说,威力还是不够,而且如何在它喷射出青铜虹吸管的时候就将其点燃,也始终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自从他来到了这里,还没有看见过真正的希腊火,也曾询问过希拉克略,得到过天主赐福的骑士遇上希腊火,是否能够与之对抗,并且安然无恙地返回。
答案令人失望,得到了赐福的骑士,也会在战场上受伤甚至丧命,而希腊火就有如地狱升腾到地上的火,它就如锋利的刀剑,沉重的锤子,巨大的箭矢一般可以对骑士造成威胁,甚至更多。
塞萨尔并不知道希腊火的配方,即便是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但一个医生不可能对那些易燃易爆的物品陌生——他不但熟悉这些东西,还知道它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燃烧,爆炸,又会对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他试着调配了一些,但那时候他并未想过要把这些浅显的成果公之于众——拜占庭人与十字军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若是有一天,他在战场上遭遇了希腊火——他必须知道自己的力量与眷顾是否能够抵御这些高温和高热。
只是他没想到,最初的火焰会燃烧在这里,这个时候。
大火燃尽的时候,天边正露出犹如薄纱般的晨曦,海面也不再阴沉,这是第五天的黎明,也是葬礼后的第三天,城门位置的石砖在逐渐冷却,但黑色之中还是泛着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红色。
瓦尔特正打算命令人们将真正的攻城槌推上去,但突然之间他摆手示意扈从暂时不要动作——圣殿骑士抬起左手,遮蔽了一下骤然强烈起来的天光,便喜悦地说道:“有人出来了。”
因为城门已经被堵住,又被高温焚烧了好几个小时的原因,城内的使者不敢也无法从原先的地方出入,只能命令士兵将自己从城墙上吊下来。
瓦尔特相信,只要里面的人没有彻底地失去理智,掉下来的那个人只会是求和的使者,而不会是个前来挑衅的蠢货。
他猜对了,如果只是派人强攻,即便死伤无数,城堡里的人也未必会感到绝望,但敌人用到了希腊火——这种对于拜占庭帝国的人,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精神中的寄托和信仰的东西,他们就彻底的崩溃了。
他们不再去想塞萨尔是否就只有这么一些希腊火,也不去想,即便城墙倾塌,他们也可以退缩到内城墙内以及塔楼中继续垂死挣扎。
这个被放在吊篮里放下城墙的使者是领主最小的儿子,与如今的塞萨尔年纪相仿,也正在十五六岁的好时候,面容清秀,举止端庄,神情中犹带着一份稚气,甚至会在塞萨尔阅读信件的时候,他还会偷偷的打量对方,似乎很难理解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如何能够成为掌控他们整个家族命运的君主。
塞萨尔看完了信,在场的塞浦路斯人都感到了一丝紧张。
他们已经看到了之前几个家族的结局,塞萨尔分的很清楚,那些可能只是知情,却保持了沉默的家族,只会被流放和驱逐——但允许他们带上一部分财产。
但若是被卷入了这场阴谋,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的,又或是在塞萨尔派出了使者后,依然悍然与他为敌的整个家族中,首恶必须被处死,其他成年男性也需要接受审判和定罪,只有妇孺和儿童可以获得赦免,即便获得赦免,他们也要永远的离开塞浦路斯并且双手空空。
最为不幸的是,这个家族兼具了后两者的所有特征,塞萨尔给出回答后,这个年轻人面色煞白,他十六岁了。当然也已经成年了,他不认为可以得到宽恕,但还是坚定的站在地上没有跪下去求饶。
“我知道了,这就是您的回复吗?我会把它带给我的父亲。”
“还有一件事情,或许你已经知道,之前我宽恕了所有的女性。”
“是的,您是个仁慈的人。”
“但这里或许会有个例外。”
使者迷惑地抬起头来看着塞萨尔。
“怎么,你不知道么,你的家族中有几位夫人做了叛变者的内应,她们杀死了同样服侍公主的几个侍女,而后为大皇子阿莱克修斯打开了门。”
使者张了张嘴,他或许想要辩解——或许他想说,大皇子阿莱克修斯终究是公主的兄长,他要见自己的妹妹无可厚非……但那些死去的侍女……
“您想让她们去死吗?”
“我只想让她们为了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但她们是女士。”一个男人若是决定叛乱,那么只能说他做好了被斩首,绞死或是五马分尸的准备,但多数时候,女性(这里仅限于贵女),无论多么惊人的罪名,她们最终都只会被送入修道院,或是被囚禁在某个地方,由她的家族看管。
但塞萨尔只是温和的看着他:“你们不愿意把她们交出来也行,你知道安娜去世的时候几岁吗?”
使者很显然的愣了一愣,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塞萨尔很快就为他揭晓了谜底,“安娜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二十五岁都不到。既然如此,你们的女眷,超出这个岁数的人,一概会被处死。”他用那种温和的口吻说道,仿佛在吩咐人去折下一支玫瑰。
“安娜今后不再能够看到的景象,听到的音乐,见到的景色,她们也不该拥有——”他点了点头,说:“去吧,把这个要求带给他们。”
这下子就连瓦尔特也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知道这个孩子时常被人诟病过于软弱,这并不是一个骑士应有的品质,很多人都说他应该去做一个教士。
而瓦尔特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面,就是他来恳求瓦尔特,不要因为与阿马里克一世的冲突与矛盾,白白让城堡中的工匠和农夫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孩子居然“蒙恩”,成为了一个骑士,着实是魔鬼在捉弄众人,他应当得到“赐受”,然后成为一个修士才对。
成为一个修士也同样可以为天主而战,而人们也不会对他的仁慈说三道四。但身为骑士却依然顽固地守着如同修士的底线时,他又当如何应对旁人的偏见与指责呢?
瓦尔特做骑士很久了,他当然也曾经看到过一些年轻的扈从,因为实在无法忍受战场上的血腥,而决定不再晋升的,他们可能会退回到城堡的马厩中去做一个马夫,也有可能去做一个铁匠,甚至有人直接去做了修士,不是那种武装修士,而是只负责祈祷和治疗的那些。
他以为塞萨尔也会是这种人,但战场上塞萨尔虽然依然无法如同圣殿骑士般的轻慢生命,却也是一个合格的骑士与臣子,他保护了一些人,也杀死了一些人。只是瓦尔特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在这里做出这样冷酷的决定。
瓦尔特从来就是一个粗鲁而又直白的人,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塞萨尔沉默了一会儿,“女人与男人并无什么区别,除非她确实是个天生的痴儿,但若是如此,她们就不可能犯罪。
而我判定一个人有罪与否,从不认为应当与他或是她的性别有关。”
这个想法与现在的观念简直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对于贵女们,人们一向相当放纵,这些被认为头脑有如动物和孩子的女性并没有决定自身命运的权力,她们必须接受父亲,丈夫和儿子的摆布,甚至只是国王指定的一个监护人,但相对的,被剥夺了权力之后,她们也不必承担责任。
即便是在拜占庭也是如此,最坏不过进修道院,当然,若是被送入修道院后,莫名其妙的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塞萨尔并不这么认为。二十四岁,在此时,她们可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们也有姐妹,也有母亲,也有女儿,而她们对安娜却没有产生丝毫的同理心——在毒死那些侍女的时候,也不曾犹豫,她们或许受到了胁迫,但这不意味着她们无需付出代价。
瓦尔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你可以把她们卖给突厥人或者是埃及人。”
“我永远不会将任何人卖做奴隶,而且……拥有生命和失去生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让一个人活着,无论怎么活着,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嘉奖,而非惩罚。”
瓦尔特知道自己是没法改变塞萨尔的想法了,就像是塞萨尔坚决不使允许他们用拉丁人或是希腊人的方式去处决犯人——罪人的惩罚不是斩首,就是绞刑,如果对方要求使用毒药自尽,他也答应。
“我都不知道你是慈悲还是残忍了。”瓦尔特咕哝道。
不过无论是瓦尔特,还是塞萨尔,他们的做法都可以让塞浦路斯安静好一段时间。
对于此时的人们来说,他们并不会因为你的宽恕而感恩戴德,痛改前非,恰恰相反,他们只会认为你的宽仁是愚蠢,或是傲慢。
第一次作恶没有受到惩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酝酿下一次。
而等到天色大明,愿意投降的人走出城堡后,那几个犯下了罪行的女性也被押送到塞萨尔面前,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走到他的马前,跪下来求他饶恕自己,发誓愿意终生服侍他,或是进修道院……
而另一个年长些的女性则在高声叫骂:“拉丁人的暴政!”
塞萨尔不曾动容,而人群里,一个身份显然最为尊贵的女性与他对视:“您这样做,公主也不会活过来,而您会因此受到众人的唾弃,您有那样的好名声,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样说的时候,她一直紧紧地盯着塞萨尔的眼睛,希望能从中看出一点迟疑,但没有,她找不出一星半点动摇的痕迹,最后,她也只能微微一笑:“真是活见鬼了,怎么就让她遇到了您这样的人呢?”
说完,她快步上前,一把拉起了那个少女,与那个年长的女性(现在她也沉默了)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好吧,”她厉声喝道:“愿赌服输!只希望您将来也不要后悔!”
瓦尔特看着她们转身离去,甚至比那些男人们更为坚决和果断:“现在我要相信你的话了。”他摇着头对塞萨尔说。
“等等,大人!”
一个声音突然仓皇的从他们身后传来,众人都不由得面露愕然之色,他们起初还以为来人是为了这些女士,但匆匆赶来的那位却只是瞥了她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