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有些贪得无厌的鲍德温不同,作为同样出身卑微的修士,希拉克略很清楚这门亲事对于他最亲爱的学生来说有多好,好到有些不敢叫人相信。
当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动用了他手上所有的商人和密探,希望能够找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但反馈来的消息似乎都在证明他只是在胡思乱想——或许曼努埃尔一世确实是发了疯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但只要过了今晚,塞萨尔就可以成为这片富庶之地的所有者,十字军即便为了得到塞浦路斯也会全力支持他将这个虚幻的宣称化作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先将塞萨尔叫到了自己面前,“埃德萨伯爵,伯利恒骑士,亚拉萨路的王室总管……”
在他们离开亚拉萨路之前,鲍德温特意给了他这个职位——这个职位只会交给国王最信任的人,一般来说都是血亲担任的——如果约瑟林三世没死,这个职位就是他的。
人们并未多加置喙,这也是为了加重塞萨尔在这场婚事中的分量。
“在所有人民的见证下,你愿意遵行法律、章程、协议、特权——无论是埃德萨,还是伯利恒,或是塞浦路斯所有的律法与道德,以及教义吗?”
“我愿意,”塞萨尔说。
希拉克略点点头,微微侧开身体,让他到一边的架子上去签署婚书,塞萨尔提起羽毛笔,在众人注视下蘸了蘸墨水——这些视线中有嫉妒,有羡慕,有不满,它们如此强烈,仿佛在空气中化作了具有实体的针刺。
若是一个胆怯的人,甚至会因此而发抖。
塞萨尔提起羽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动摇,也没有犹豫,这让一些人感到失望,希拉克略却毫不在意。一个经过了战场的骑士,难道还会在乎几个胆小鬼的注视吗?
“你可以去迎接你的新娘了。”希拉克略说。
塞萨尔转过身去,新娘,也就是拜占庭帝国的公主安娜正从教堂的侧门走出来。虽她所穿着的是法兰克女性的服饰,却依然使用了深紫色的丝绸做无袖外衣,里面是白色的亚麻长衬衣,外面则是一条富丽堂皇的金丝大斗篷。
她的面容掩藏在薄如蝉翼的面纱之下,就如同笼罩在薄雾中的花朵,显得柔和而又娇美,就连一直对她不太满意的鲍德温在此时也说不出任何贬低其外貌的话。
她将双手紧握在胸前,在侍女的陪伴下,走向了塞萨尔,塞萨尔握住了她的手。他们两个一起转身,将膝盖放在跪垫上,“根据上帝的旨意,我们在这里见证一桩神圣的婚姻,它将天主的两个仆从,拜占庭皇帝之女,安娜,埃德萨伯爵,塞萨尔两人缔结在一起。”
他垂下眼睛,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感到紧张的话:“有谁要反对这门婚事吗?”
“有谁反对吗?”
“有谁可以列举出这桩婚事不应成就的证据吗?”
场中一片寂静,希拉克略放下肩膀,鲍德温更是清晰地吐出一口气,“那么我就在此宣布,上帝的奴仆塞萨尔与上帝的奴仆安娜成为夫妻,以圣父,圣灵,圣子之名,阿门。”
“阿门!”众人应和道。
随后,希拉克略捧起了由一旁的塞浦路斯贵族所捧着的王冠,他将王冠放在安娜面前让她亲吻王冠,然后亲手为她戴上,安娜在戴上王冠后,接下来就应当是由她为她的丈夫戴上王冠,表示愿意与其分享对塞浦路斯的所有权和统治权。
但安娜并没有那么做,塞浦路斯的贵族们所准备的两顶王冠大小并无太大的区别。但属于安娜公主的这一顶,显然要更为璀璨与华贵一些。
毕竟她才是塞浦路斯的主人。
但她只是略略沉吟了片刻,就将自己的王冠摘下来,吻了一吻,重新交还到宗主教的手中,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下,她低声说道:“请将这顶王冠给我的丈夫吧。”
希拉克略感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原本经由妻子的手授予丈夫王冠,就等同于将这座岛的统治权给了她的丈夫,就如同康斯坦丝以及其他十字军王国中的女王所做的那样。
但毫无疑问,这样做,女王拥有主动权,她的丈夫只是协助她的辅王,安娜反其道而行之,是否和她的兄弟或者父亲商量过了呢?
显然没有,就连塞浦路斯的贵族都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这等于安娜公主自己舍弃了所有的权力,难道她就不怕今后遭遇到不幸吗?
但希拉克略可不会犹豫,他立即坚定地将王冠递给了塞萨尔,甚至可以说,都不用塞萨尔低头,他直接将王冠碰在了塞萨尔的嘴唇上,而后动作迅速的把它盖在自己学生的头上。
随后,他又以一个与老年人丝毫不符的速度拿起了塞浦路斯贵族们捧着的第二顶王冠,同样和安娜“撞”了一下,为她戴上王冠。
这下子他可是心满意足了。
“上帝,请您拯救你们的子民,让他们的生活可以过得富足安宁。请您护佑我们的君王,能够百战百胜,守护您,守护信仰。我在此庄严宣誓,此乃一桩神圣的婚姻。”他说,所有人抬起手来,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来。
他今天原本就心情愉快,现在甚至恨不得能够高唱一曲。他突然转去看着塞萨尔,心想,谁说脸没用的,它非常有用。
宗主教抬头望向天空,此时最后一缕阳光正穿过大教堂的彩窗,投射在这对新人身上,就像是天上的圣人也来为他们赐福。
希拉克略,鲍德温以及一干十字军王国的达官贵胄们看着这对新人走上了大教堂外的露台,接受民众们的欢呼,总算是放下了心,结婚仪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圆房了。
无论是在罗马还是在君士坦丁堡,圆房可以说是整个婚礼中最为重要的一步。因为无论是罗马教会还是正统教会,婚姻都不是为了爱情或是欲望建立的,只能是为了繁衍后代。
如果在一段婚姻中,丈夫或者妻子被证明没有生育能力,另一方就有权向教会申请婚姻无效。
当然,当他们这么说的时候,也要一口咬定,他们没有圆房过,妻子还是处女,不然的话就会很有可能,教士在没有得到足够的收益前坚决的认为你们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而这一尝试可能就是三十年,五十年,到了两者都垂垂老矣的时候,离不离婚,似乎也就无关紧要了。
所以在婚姻之中,尤其像是这种直接涉及到领地的婚姻,即便令人尴尬与不适,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宗主教希拉克略与鲍德温所能做的,就是将见证人尽量减少那么几位。
要知道十字军们可是恨不得将房间里挤满,以免因为缺少见证人而导致这桩婚约被宣判无效。
希拉克略,鲍德温,雷蒙——作为的黎波里伯爵,他是必须在的。本来这里还应该有安条克大公,但谁让安条克大公突然生了急病,无法赶到塞浦路斯呢。
于是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与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就充当了另外两位见证人。
“新娘的兄长也来了吧。”
“你是说阿莱克修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很爱他的妹妹,所以不忍心看她受苦。”
希拉克略考虑忍了忍才没有把一句粗俗至极的脏话骂出口,“这里必须有一个拜占庭帝国的见证人,行了去把塞浦路斯大主教叫进来吧。另外,再带上两位塞浦路斯的当地贵族。”
也就是说见证人共有六位,塞浦路斯大主教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进来。
他不是不愿意做这个见证人,只是公主安娜拒绝了他为她主持婚礼,让他感觉十分难堪。他想要尽快回到他的住所藏起来,谁也不见,却被拖来做了见证人。
“他比较老。”鲍德温低声说,“这不错。”
“他也不是很老,反正没我老。只是正统教会要求他们的主教留胡子,还得是长胡子。”希拉克略也低声说,他们知道塞萨尔对于老人会更为宽容和尊敬一些,由他们做见证人也总要比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好,他们准会找机会去调侃塞萨尔。
新郎和新娘各自被侍从和侍女侍奉着去隔壁的房间换衣服,他们要脱掉所有的衣服,然后换上一件只到膝盖的亚麻袍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肩并肩的躺在一张床上,鲍德温和雷蒙将会为他们拉上一条床单。
而后新婚夫妇应当在床单下或真或假的做出交媾的动作。
直到整个过程结束,见证人们走出房间,宣布新婚夫妇已经圆房,这桩叫人尴尬透顶的事情才能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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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克人的衣服不适合你,妹妹。”
正在镜前端详自己的安娜猛地转过身去,看到了她的兄长阿莱克修斯。
而在她发出惊呼之前,阿莱克修斯的短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小腹。
第207章 圆房仪式(上)
作为曼努埃尔一世的长女,在母亲还在的时候,安娜自然受到了百般呵护,万般恩宠,就连曼努埃尔一世也曾经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称她为君士坦丁堡最为耀眼的明珠。
即便后来曼努埃尔一世为了取得对安条克大公国的强宣称,态度强硬的废除了他与母亲之间的婚约,以至于她与兄长的地位一落千丈的时候,宫中的女人也并不敢如同对待奴隶和仆从那样折磨她。
而被西奥多拉收养后,他们最多是在无人之处,冷言冷语,嘲弄挑唆,也有人直接了当地想送她去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没有成功——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受过苦,仅有的几次受伤也是在刺绣的时候被针扎了,又或是折断花茎的时候,被枝条上的尖刺划伤,但就算是那样小的创伤,也会让她大叫一声,痛楚万分。
现在正有一柄利剑贯穿了她的腹部,安娜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愤怒,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兄长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友爱之情。他甚至把她看做一件奇货,千方百计地想要把她卖个好价钱——而有时候他注视着她的目光,让安娜想起了宫中的那些女人,他在嫉妒她,这听起来是一桩叫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要在很久之后,才能理解她的兄长在嫉妒她,比起被驱逐出去的大皇子,作为公主,安娜依然可以留在大皇宫中,被宠妃抚养,她依然可以时常见到曼努埃尔一世,即便曼努埃尔一世视她若无物,也要比他这个要见父亲一面,还要逐层通传的“最高贵的阿莱克修斯”来得好。
他憎恨于她的不顺服,她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去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不愿意替他在父亲面前说话,让他恢复原有的地位和权力。
安娜没有浪费时间,也没有那个力气去和兄长争辩,她没有被武器贯穿过,但她也曾经在角斗场上观看过以决斗的名义举行的角斗表演——她知道若是一个人在受了伤之后,若是依然可以大喊大叫,那就表明他的伤势并不严重,没有伤及到重要的器官,也没有流血过多,但若是一剑下去,他顿时就没了声息,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那么就算是最强大的修士来了,也难以拯救他的性命。
而她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状况,安娜只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只被穿透的水囊,就如同水会从水囊被开出的洞中流走,她的力气和意识也都随着血液从这个缺口中奔流而出,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莱克修斯也深知这一点,他将剑抽出一点,但并不是要把它拔出来,而是用剑尖残忍的在妹妹的腹腔中搅动,巨大的痛苦终于姗姗来迟。
而在这种剧痛的刺激下,安娜竭尽全力摆动手臂,她的手指终于勾到了摆在小桌上的玻璃酒壶——塞浦洛斯的贵族们非常喜欢玻璃器皿。为了表示对公主的尊重与臣服,她用来更衣的房间里当然也不会缺乏这些晶莹透亮的奢侈之物,这只酒壶还连带着一对小巧的杯子,里面盛装着蜜酒。之前,她的侍女才端来给她喝过,公主看不见,但当她手指碰到某样冰凉坚硬的东西时,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玻璃酒壶跌在地上,立即摔得粉身碎骨。因为塞普洛斯即便在一月里也不会太过燥热的关系,房间里并没有铺上地毯,当酒壶化作千百片不规则的碎片时,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隔壁的人被惊动了。
阿莱克修斯并不慌张,他提起短剑,想要补上致命的一记,但此时一人已经冲了进来。
这可能是塞萨尔形容最为狼狈的一次,他已经换上了短亚麻长袍,赤着双脚,手中也只有一柄弯刀——鲍德温挂在他腰间的大马士革刀——他更衣的时候,这柄弯刀就放在所有的衣物最上方。
一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异响,他就立即拔出刀,毫不犹豫地冲了进来,或许是一直以来的担忧,终于在此时化为了现实,他没有一丝踌躇,没有询问或者责骂,径直便和大皇子阿莱克修斯战斗在了一起。
阿莱克修斯侧身避开,但还是被切开了头冠下垂下的珍珠,他此时可不顾得这个了——他轻蔑塞萨尔,但可不敢小觑这个身份未明时就和阿马里克一世一起远征埃及,又和鲍德温四世冲击了努尔丁大军的年轻骑士——他一反手,就将床间里仅有的光源——一只烛台打落在地上,房间里立即陷入了黑暗。
安娜倒在地下,想要提醒塞萨尔,大皇子阿莱克修斯感望到的圣人是圣巴底买,他原先是个盲人,却在耶稣基督的伟力下重获光明,因此,在他的庇护下,阿莱克修斯可以在黑暗中如同白昼般的视物。
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安娜的兄长就经常用这种方法来戏弄她,把她惹得哇哇大哭。
她依然可以清晰的记得在那为数不多的几次黑暗中,兄长用古怪的声调喊道,魔鬼来喽,魔鬼来喽!
是的,魔鬼终于来了。
安娜无法看见房间里的状况,却可以凭借着风声和偶尔碰触到她的衣摆和双脚来判断塞萨尔一直坚守在自己的身前,即便看她看起来已经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她的兄长利用了这一点,一旦他在塞萨尔的手下落了下风,他就趁机去攻击他的妹妹,他不但会用短剑去刺去劈,还会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凶狠地丢过去,塞萨尔只能退回到安娜身边,用身体尽可能地挡住她。
不过阿莱克修斯并不打算在这里与塞萨尔一决生死,在试探了几个回合后,他就知道塞萨尔并不是他在短时间内能够杀死的人。
而在看见其他人冲进来的时候,阿莱克修斯不再犹豫,他向塞萨尔投去一个沉甸甸的海豚铜像后,就毫不犹豫的冲向了窗户,但几乎与此同时,一柄仿佛来自于阿尔忒弥斯女神(月神)的长矛从黑暗中骤然跃出,它撕裂了空气,击穿了他的肩头,一下子将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子钉在了墙壁上。
在众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鲍德温就已经穿过了人群飞奔而来,而他的助力也来的是那样的及时,大皇子失声大叫,他想要拔掉长矛,但他那手一碰到那柄长矛,就像是被火炭灼烧般了的痛楚难当。
“鲍德温!”他大喊着亚拉萨路国王的名字,有谁不知道亚拉萨路的国王得到了天主与圣乔治的眷顾,有着一柄可以摧毁万物的锋锐长矛呢?
他紧贴在墙面上,面目扭曲,但心中还是没有多少恐惧。“我是曼努埃尔一世之子,我是拜占庭帝国的大皇子!你们不该如此对待一位至高无上的人!”
但此时冲入房间的人根本不会去听他的胡言乱语。希拉克略是第一个冲到塞萨尔身边的,借着圣乔治之矛的微光,那双粗糙又温暖的双手,迅速地在塞萨尔身上抚过。
虽然他知道他的学生犹如巨龙一般有着一身厚重的盔甲,即便在战场上,能够伤害到他的武器也不多,但他还是会害怕拜占庭帝国的人,那些自以为继承了古罗马所有的人们早已失去了百年前的勇气和正直,他们会使用阴谋,毒药和诅咒,谁也无法防备一条隐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的眼镜蛇。
“我没事。”塞萨尔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是公主。”
此时终于有人点起了蜡烛,在大皇子声嘶力竭的嘶吼中,希拉克略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就将被鲜血浸润的亚麻长袍拉了上去,只略微一看,他和塞萨尔的心就猛的往下一沉,而且直接沉到了不见底的深渊里。
希拉克略的手放了上去,另外两个得到赐受的修士也已经赶来帮忙,他们的面色告诉塞萨尔,安娜的情况并不乐观。
得到赐受的修士能够治愈很多疾病,但神的力量是无穷的,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少数几个修士和教士,才能够做到令缺失的肢体和器官重生,或是治愈各种可怕的顽疾,譬如麻风病,黑死病以及白喉,疟疾等。
而在这里,最为强大的修士当然就是宗主教希拉克略,他甚至治愈过一个被重锤敲得胸膛凹陷的骑士。
他的治疗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伤口的血瞬间就被止住了,肌肉和皮肤也隐约有重生的趋势。但问题是,“如果她的器官没有受到损伤,或者是单纯的被贯穿,我或许还能救她。”希拉克略说,“但他用剑搅碎了她的半个肚子,子宫和一部分肠子已经成了一团血泥,就算是教皇身边的修士来为她治疗,她也没法活。”
希拉克略只略微犹豫了一会,借着宽袖大袍的遮掩,从袖口里取出了一瓶药水,塞萨尔立即会意地帮着他给安娜灌下药水。
安娜可以感觉到自己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他的双手是那样的温暖,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受伤太重的关系,没有嗅闻到任何香料的气味,只有清爽的水汽,她握住他的手,感觉到那只手反过来握住了她,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她在圣十字堡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听那些贵女们提到过,她将来的丈夫有着种种怪癖,其中之一就是不喜欢使用香料。
透过朦胧的视野,她可以看到很多人正在他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还有人在大声怒骂,夹杂着申辩与争论,但这些声音都距离她非常的遥远,他们应当点起了不少蜡烛和火把,但她的眼前依然是暗沉沉的。仿佛依然在那个噩梦中。
魔鬼来了,魔鬼来了,她喊道,但没人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大皇子的痛骂变成了哼笑,他一边忍耐着痛苦,一边看着这些如丧考妣的神情。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而不是其他时候,就是为了看他们从希望的巅峰跌入绝望的深谷,包括他的妹妹。
一个骑士匆匆跑了进来:“有人攻打行宫!是——拜占庭人和塞浦路斯人”
骑士瞥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大皇子和拜占庭帝国的官员们,他们的军队正在对这里发起攻击。“我早就该知道。”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功败垂成,让他心情变得异常糟糕。
他看到鲍德温正在脱下华服,连忙按住了他:“陛下,请您暂且留在这里,要对付这些家伙,还无需您御驾亲征。”
大团长看了一眼塞萨尔,若是有他在,胜过一百套,一千套盔甲,但他还是摆了摆手,“你也是留在你的妻子身边吧,她快要死了,赶快给她做临终圣事。”无论如何,垂死的公主肯定是个受害者,若是她就这么下了地狱……
对这个女孩,他并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但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大团长,也不得不承认,她真是太倒霉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大团长所说,他们确实是为了参加婚礼和作为见证人而来的,但只要国王在这里,他就不可能形单影只,何况这可是塞萨尔要和拜占庭的公主结婚,自愿前来祝贺的骑士也不少。
每个骑士和修士都受过了天主的赐福——鲍德温曾经率领着三百个骑士冲击努尔丁的大营。大团长并不认为被自己的父亲监视着的大皇子能够聚集起上万人的大军,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就被一声微弱的呼唤拉住了脚步。
“您说什么?”希拉克略代大团长问出了这个问题:“继续圆房仪式?”
塞普洛斯是他们这几十年来最为渴望的一块领地——大团长停住了脚步,被钉在墙上做装饰品的大皇子顿了顿,又突然歇斯底里地狂呼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