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119节

  他告诉奴隶们,将他带出大厅后,就交给他自己的仆人。此时,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通知自己的仆人或是朋友的亲眷。但一想到他之前已经说了那么多话,他也只能狠下心去扭转头去,不再关注对方。

  而正如这位执事官所料,宴会尚未结束,就有一个宦官隐秘的递来了一张纸条,他的朋友已经被拘捕了起来。

  他面色灰白的坐在他的座位上,只希望他朋友的僭越不会牵连到自己,但他的想法着实有些过于天真,方才遭受了一场大败的曼努埃尔一世,正是重新树立起威严形象的时候,即便要使用一些严峻的刑法,他也不会有任何顾忌。

  在第二天,鲍德温与塞萨尔再次受邀前往竞技场参加胜利大庆典。很显然,曼努埃尔一世还在努力,意欲将这次令人沮丧的失败渲染为一场胜利——即便证据不是那么确凿——因此亚拉萨路的国王是必须出场的重要宾客。

  虽然他们只能算作后来的援军,但他们若是被曼努埃尔一世雇佣的,那么雇佣兵的胜利,岂不也是曼努埃尔一世的胜利吗?

  事实上,他们在一场堂堂正正的战事中将阿尔斯兰二世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即便皇帝那时候正在逃跑,也不妨碍他将这份荣耀借用一部分挂在自己的身上。

  一早,他们就跟随着曼努埃尔一世一起动身前往竞技场,曼努埃尔一世在竞技场当然有专属于他的观景露台——这个露台有一条通道与大皇宫相连。也就是说,曼努埃尔一世并不需要踏出他的皇宫,就能够直接从通道走到竞技场。

  这座竞技场长度约有一千四百尺,宽度约有五百尺,观众的座位全都用大理石铺设,最前端的座位当然属于达官显贵,但层叠往上的座位也保证了坐在后方的平民们同样可将场中的状况一览无遗。

  竞技场中遍布英雄,神明与帝王的雕像,四处都垂挂着紫色与金色的丝绸,沿着赛道则是青铜的赛马与马车的雕塑,最北端是四尊鎏金的铜驷马。

  马车们将会环绕着中心岛背驰,中心岛上矗立着青铜蛇柱,“奥拜里斯克”方尖碑和君士坦丁方尖碑。

  一开始用来暖场的是野兽,在驯兽师引导野兽们做出各式各样的表演之后,就是野兽与野兽之间的厮杀,鲜血淋漓,内脏横飞的场面让鲍德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狩猎是每个骑士所必修的功课之一,但看着这些皮毛斑斓的动物,不是为了领地,也不是为了食物,只是为了人类对于血腥和死亡的渴望而被迫缠斗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感觉不适。

  更不用说之后居然还出现了角斗,人与人的决斗早在325年的时候,就被君士坦丁大帝立法废止了,但人类想要突破某种法律或者是限制时,总有想不尽的办法。

  他们不再将这种残酷的表演说成角斗,而是说成决斗,只不过与骑士之间的角斗不同,他们并不采用马上比武的方式,而是穿着着简单的甲胄,举着圆盾和短剑来一决生死。

  他们比古罗马的角斗士更为不幸,在这里没有最后的宽赦这种说法,观众们并不会举起大拇指来允许受伤者得回自己的性命,他们只会沉默而又兴奋地注视着,等待着一方的死亡,就像是一群迫不及待扑进血泊中吮吸的蠕虫。

  这种表演已经令鲍德温转过头去,拒绝观看。

  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

  ——————

  在希拉克略的历史课与礼仪课中,曾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拜占庭帝国所盛行的一条法律——这条法律是查士丁尼一世(527-565年)订立的,他建立了法典后,为了维护君王的尊严,就将“对皇帝的言辞不敬”列入了法典的条令之中。

  在这本著名的法典中,明确的提到过,任何人敢于公开嘲讽,讥笑皇帝,将会被处以剥夺财产,流放异国或者剜口割舌之刑。

  希拉克略曾说,从这点来看,拜占庭帝国就不可能是古罗马最为纯粹的继承者——毕竟,曾经的古罗马帝国皇帝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会受到元老院以及军团们掣肘的“元首”,从君士坦丁大帝开始,皇帝才成为了真正的皇帝,是神在人间的代表,宗教与政治的双重核心。

  他甚至特意准备的钱币,小像和装饰物(一个胸针)交给两个孩子,让他们观看上面的皇帝形象。

  虽然每个基督徒国王都会将自己的面容刻印在钱币上,让他的民众熟悉这张面孔,但在装饰品上,国王的形象就极其罕见,除非他已经被罗马教会确定成圣。

  而在拜占庭,帝国皇帝的形象随处可见,不仅仅是在金币上,在教堂的壁画上,在玻璃的圣像中,在大臣与将领的饰物里——他们会将有着皇帝形象的胸针别在帽子和斗篷上,以此来展现自己对皇帝的忠诚。

  皇帝的形象被举到了如此之高的位置,查士丁尼大帝所制定的法典中的这一条自然也随之水涨船高,数代皇帝都曾经对此修订和补充。

  到了七世纪末,这条法律已经严苛到了叫人难以相信的地步。

  在这条法令中不止一次的用到了——“一切”、“任何”、“凡是”、“所有”……这些本不该轻易出现在法令中的词语。

  简单解释一下,就是说,无论是言语、文字、诗歌还是剧本,又或只是随意哼唱的几声小调,只要有任何对皇帝的描述,就有可能会被认为触犯了这条法律。

  而所谓的公共场合,限定在只要有两位旁听者,就可被判为公共,更令人感到无比讽刺的是,这条法令中将告密者也列入了触犯法律的犯人行列之中。

  因为他若是想要控告某人的话,必然要将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他既然说了,那就是犯了罪。

  公开行刑虽然在十字军国家中也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但受到塞萨尔的影响,鲍德温即便暂时无法禁止,但也不会鼓励——尊重生命。这条在这个时代,无人会去遵从,也无人会去宣讲的理念已经深刻的印在了他的心中。

  所以当他看着这两个犯人被押送上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欣喜,只觉得懊恼——早知道他就称病不来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毕竟在昨晚的宴会上,皇帝不止一次的举杯要求众人与他共庆对阿尔斯兰二世的胜利——没有了鲍德温,这份胜胜利又从何而来呢?

  而在这场操纵舆论,愚弄民众的大庆典中,他更是不可或缺的摆设之一。

  只是接下来的场景,即便是一向严酷冷血的圣殿骑士都觉得有些目不忍睹。

  两个年轻人,只穿着粗糙的亚麻短袍,赤裸着四肢和双脚,头发蓬地被拖到众人面前,缠在他们腰间的铁链铿锵作响,偶尔发出的呜咽声更是叫人心生怜悯。

  他们跪在皇帝的露台下,被上万人注视着,一位衣着华丽的枢密学士(他并不是法官,但在皇帝的允许下,可以从事一些司法活动)展开了一张厚重的羊皮纸,高声念出他们的罪名。

  这俩人就是那个酒后失态的家伙,以及他不幸的执事官朋友,虽然执事官已经做了一番努力,但在皇帝有意立威的时候,任何努力都是白费的。

  他举起一张惨淡的面孔,等待枢密学士将他的罪名宣读完毕——他和他的朋友都犯了对君王不敬的罪过。

  枢密学士的话语方才落地,周边的民众都发出了兴奋的呼喊。

  但就如塞萨尔曾经在圣十字堡看到过的那样,他们的欢呼很难说有多少对正义的渴求,更多的还是想要尽快欣赏到一场血腥的表演。而他们也并未失望,两名罪犯被戴上了印着皇帝肖像的“耻辱面纱”,然后执行刑罚的刽子手上前,手持着鞭子,他们每人都要受三十鞭。

  这三十鞭并不如骑士们常见的那样打在脊背,臀部或者是大腿上。虽然名义上是为了降低丧命的可能,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延长这份折磨,执行者是从肩胛处开始鞭打犯人的。

  肩胛处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即便是最为强壮的人,那里也没有多少肌肉覆盖,只需要几鞭子就可以打得皮开肉绽,骨骼外露,他们发出的惨叫声传遍了整座竞技场,就连竞技场外的人都能听见。

  而这只是漫长酷刑的开端。

  因为他们被认为罪行严重,所以还需要受两种刑罚,一种是用热烙铁将皇帝的徽记(曼努埃尔一世的徽记是他骑在马上,所以格外的大)烙在他们的面颊上,意味着永远无法洗刷的罪名。

  之后他们还要被切除舌尖,让他们永远无法再吐出亵渎的词语。值得庆幸的是,皇帝至少还开恩让他们的家人以赎买的方式请来教士为他们治疗,但很难说,是为了留下这两个警示的活招牌,还是出于仁慈。

  有过这么一场鲜血淋漓的演出,鲍德温彻底失去了观看之后表演的兴趣。

  他和塞萨尔两人如坐针毡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底下如火如荼的赛马表演与模拟战斗的表演。

  正如阿莱克修斯所说,确实有放入海水,模拟海战的表演。表演一直从黄昏时分持续到了夜晚,漆黑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燃烧的火把和船帆,但要说究竟看见了什么,两人只怕都说不出来。

  没有什么比那两片血肉模糊的面孔和空洞的嘴巴更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了。

第195章 皇帝之女的婚事

  惩处了两个多嘴饶舌的人——即便他们并没有公开指责曼努埃尔一世——但曼努埃尔一世依然认为,他们如此随意的将一个外来的法兰克骑士说成是某个皇帝的后裔,并且声称他有明君之相,就是对皇帝的恶意侮辱与亵渎。

  哪怕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另一个人还设法劝阻过,他还是忍不住从心头升起了无法熄灭的怒火。

  这把怒火需要很多个人的鲜血浇淋才能熄灭,单单两个人的还不够。但在这个时候,他也知道,应当继续保持一张仁善而又慷慨的面孔,才能安抚那些心有不满的臣下。

  不过为了消弭心中的这股不满,他没有去皇后那里。虽然皇后派遣侍女来向皇帝发出了邀请,但他也知道,这具年迈的身躯与衰老的面容,对一个年轻力壮,欲望满满的女人来说,毫无吸引力。

  皇后请他去,也不过就是为了向他抱怨她的兄弟,也就是博希蒙德三世。

  就像是大部分贵族子女那样,这对姐弟之间并没有相处过多久,更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博希蒙德出生后没多久,他们的亲生父亲就战死在了战场上。随后他们的母亲康斯坦丝很快找到了一个十字军骑士,也就是后来的,沙蒂永的雷纳德做了新丈夫。

  他们以为博希蒙德三世摄政的名义把控了安条克公国十几年。在这段时间里,博希蒙德甚至无法返回安条克,只能在亚拉萨路的圣十字堡里艰难求存。他,还有雷蒙,年龄与鲍德温三世有将近十岁的差距,倒是与阿马里克一世相仿,这就导致了他们根本无法踏入鲍德温三世的亲信圈子。

  博希蒙德没有办法借助亚拉萨路国王的力量,来索回原先属于他的权利。但毫无疑问的,他曾经多次联系过自己的姐姐,但很明显,在那个时候皇后并没有给自己的弟弟多少帮助,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和继父设法贿赂了她,让她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沉默——作为回报,他们会给他找一门好亲事。

  他们也确实兑现了诺言,虽然曼努埃尔一世的年纪足以做她的祖父,但谁不想成为拜占庭帝国的奥古斯塔呢?(在拜占庭,人们称呼皇帝的时候会称他为巴西琉斯,这是一个希腊式的称呼。但在称呼王后的时候,却会采用罗马式的称呼,也就是奥古斯特的变体奥古斯塔)。

  她嫁到拜占庭的这几年,堪称称心如意,甚至为曼努埃尔一世生了个儿子。

  博希蒙德重新夺回大权后,她也确实有想过与这个弟弟和解,当博希蒙德三世在一次战争中成为了撒拉逊人的阶下囚时,也是她再三请求,曼努埃尔一世才做了那个中介人,左右斡旋,设法将博希蒙德三世赎买了回来。

  之后博希蒙德三世还已经娶了曼努埃尔一世的侄孙女,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当更进一层才对,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博希蒙德依然在记恨她,像这次他明明可以随着曼努埃尔一世返回君士坦丁堡,他们姐弟也可以再见一次面,好好诉说一下别离时发生的事情,以及对今后的期望……

  什么样的期望呢?当然是她的儿子成为拜占庭帝国的皇帝喽,她已经看到了曼努埃尔一世有多么忌惮他的长子阿莱克修斯,她的儿子虽然只有六岁,但只要是孩子都是会长大的,她不能等他长到了十多岁的时候再来筹谋。

  若是那时候曼努埃尔一世还没死,谁知道他会为了那张宝座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反正拜占庭的皇帝对于血缘亲情并没有多少渴望,他们都是一群屠夫,一群疯子,以及……“毫无人伦的畜生!”当得知曼努埃尔一世不会来到她宫中的时候,皇后忍不住怒骂了一句。

  随后她猛地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幸好她身边的侍女怕她在愤怒之下,迁怒于她们,已经避出了房间。没有人听到她在惶急之下骂出的这句话,在她的心中还是犹如被毒蛇撕咬着,一边无声的痛骂曼努埃尔一世的无情,一边又抱怨弟弟的无能和愚蠢。

  她已经知道了在之前的那场远征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安条克。但正因为如此,博希蒙德三世才应该尽快来到她身边。若是他们能够将只有六岁的小皇子推上王位,不要说损失了一万人,即便损失了十万人,拜占庭帝国也能给予安条克大公足够的补偿。

  何况现在作为曼努埃尔一世的侄女婿和妻舅,博希蒙德三世不得不做出一副万般恭顺的姿态——他也应该受够了这样的折辱。但若是小皇子上位,他就成了皇帝的舅舅,或许成为摄政王也说不定。

  但博希蒙德没有来,她的一切计划就成了泡影。她气得在房间里团团转,侍女们只听房间里不断的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个个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在曼努埃尔一世这边,皇帝的心情却要比皇后好多了。

  毕竟他今晚召见妃嫔是他最为宠爱的女人之一,傲慢而又奢侈的西奥多拉,她和亚拉萨路王太后,玛利亚的母亲一样,也是曼努埃尔一世的亲侄女,她并不以这段混乱而又肮脏的关系感到羞愧。

  有什么好羞愧的,她被召进宫中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而她父亲的头颅还悬挂在城墙上,她的兄弟都已经被阉割,一些在高热中痛苦的死去,一些则沦为卑贱的宦官。即便她是那样的年幼,也知道所见到的这个男人掌控着自己的生死,甚至能够让她生不如死。

  她在脸上挂起一个崇敬又温顺的笑容——虽然她对其她人都表现得十分严厉,但在曼努埃尔一世面前,她永远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不,不该这样说,猫咪还有利爪,她就是一朵花,没有尖刺的花,任曼努埃尔一世随意采撷或者是蹂躏。

  曼努埃尔一世相当满意,虽然结束的很快,皇帝依然觉得心旷神怡,之前的烦恼似乎已经离他远去了。

  西奥多拉看到皇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还以为曼努埃尔一世是想要入睡了,她正想要叫侍女们拿催眠的香料过来,却见曼努埃尔一世摆了摆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女人立即蜷起身体,匍匐在曼努埃尔一世的脚边,捧着他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吻“请说吧,我的爱人我的君主,我的一切,我静候您的吩咐。”

  曼努埃尔一世微微睁开眼睛,香料盒中所弥漫出的雾气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马上又闭上了眼睛,免得徒增烦恼。“安娜怎么样了?”

  他这样一问,倒是让西奥多拉恍惚了一下,她有些不太明白,曼努埃尔一世怎么突然提起了安娜。

  安娜不是别人,这是曼努埃尔一世的第一任妻子为其生下的长女,她和曼努埃尔一世总共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就是鲍德温与塞萨尔之前曾经见到的阿莱克修斯,还有两个女儿,其中之一在四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长大成人的是安娜,她是52年生的,无论是在撒拉逊人中,还是在拜占庭帝国,又或是在亚拉萨路,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就应该嫁人生子,甚至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了。

  但这位安娜该怎么说呢?她和她的兄长阿莱克修斯一样,正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

  因为曼努埃尔一世已经否认了与第一任妻子的婚约,所以他们都是私生子女,这就导致了她们将来的婚姻,也只能在低一等的臣子,或者是在同样的私生子女中挑选。

  阿莱克修斯的婚姻大事倒不是非常紧急,毕竟他是一个男人。但他的妹妹安娜就有点叫人无处着手了,谁也不知道娶了这个不被承认的公主是福是祸。

  若是不想成为修女,安娜唯一的选择就是外嫁。

  在几年前,亚拉萨路的国王阿马里克一世想要与拜占庭帝国联姻的时候,西奥多拉作为她的监护人,也曾经试图为她争取,但她还没有提出,就被曼努埃尔一世否决了(另一个官员提出的建议)。

  曼努埃尔一世的态度非常明确,不会把她嫁给任何一个有军队的君王,西奥多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怕这个女儿的丈夫将会成为她那个长子的臂助。

  最终西奥多拉只能遗憾的看着她的另一个敌人的女儿,成为了亚拉萨路的王后,现在是王太后了。

  现在曼努埃尔一世突然又提起了这个女儿,西奥多拉一瞬间浑身的毛发都直竖了起来,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曼努埃尔一世说话从来就不会无的放矢。

  他提起安娜,肯定是因为已经想好了要将这枚棋子放在什么地方?

  她最怕的就是曼努埃尔一世决定将安娜送到修道院去,安娜的母亲做了十二年的皇后,虽然不得拜占庭帝国人的喜欢,但她一直对宫中的女人有所庇护与照拂。虽然西奥多拉时常做出看似挑衅皇后的行为,但那也只是争宠的一种方式。

  没有一个男人会高兴看到自己的后宫和睦一片——这些女人,就像是在朝廷上的臣子,不相互攻击,彼此竞争。那么他作为这个丈夫和君王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而已经抚养了这个女孩十几年的西奥多拉当然希望她能够有一个不错的归宿。

  “西奥多拉?”

  曼努埃尔一世轻声问道,虽然声音很低沉,但对于西奥多拉来说,简直就是劈在她身上的一道雷霆,她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您是说那个孩子吗?她很好,一直在读经,做工,为您以及她兄弟的安康祈祷。”

  “只有这样吗?”曼努埃尔一世微微侧过头,眼睛虽然还是没有睁开,却仿佛已经穿透了那双松弛的眼皮,紧盯着西奥多拉:“她没有怨恨我吗?我抛弃了她的母亲,将她变做了可耻的私生女。”

  西奥多拉竭尽全力地放松自己,露出了一个故作讶异的微笑。

  “您在说些什么啊,谁都知道,您之前的那桩……婚姻,只是一桩错误啊,您及时地挽回了这件坏事,没让科斯马斯(曾经的拜占庭帝国的牧首,与曼努埃尔一世的敌人关系亲密)的诅咒损坏整个帝国的基座,而且您对待她们,依然如同之前的那样。

  您看,您依然称她为波菲洛吉尼塔(意思则视为生于紫室者),她在您的宫廷中长大,身着绫罗,饮食丰盛,还有数不尽的侍女在服侍她,您说她能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呢?”

  曼努埃尔一世满意的笑了笑,“那么说,她依然还爱着我?”

  “哪有女儿不爱父亲的,”西奥多拉理直气壮的说道,“您是想要去看看她吗?相信我,一见到您,她立刻会泪流满面的扑到您的脚下,亲吻您的袍子的。”

  “不,我不打算去见她,只是……她今年应该几岁了?”

  “二十四了,快要二十五了。”

  “你来到我面前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她的母亲嫁给我的时候,也只有十二岁,我是应该将她的婚事放上行程了。”

  西奥多拉的动作停止了一下,她马上露出一个笑容,希望皇帝没有注意到这点,“这是一桩好事,我相信您会为她选择一个很好的丈夫。”

  “确实,有人说他有明君之相。”曼努埃尔一世终于睁开了眼睛,不那么意外地在西奥多拉眼中找到了一丝惶恐,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这位年迈的皇帝对这些词语有多么敏感,“放心吧,”他伸出手去抚摸着那张娇艳的面孔,“他是不可能成为一个皇帝的,不?他甚至不可能成为一个国王。他只是一个十字军骑士,虽然有着伯爵的尊号,但他的父亲早已丢失了他们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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