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115节

  “我把他们交给你了。”鲍德温说。

  这支队伍中,除了那些老成可信的骑士之外,还有的就是曾经与塞萨尔一起出使过阿颇勒的年轻骑士们,比起前者他们或许经验不足,但他们与塞萨尔都足够熟悉,而且曾经配合着战斗过好几次,无需过多磨合。

  “我在这里看着你。”鲍德温说:“去吧,叫那些突厥人看看,即便是盾牌,也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塞萨尔笑了笑,与鲍德温紧紧的拥抱了一下,翻身上马,他奔驰到了阵地的最前沿——鲍德温一直看着他,等到他到了位置,才将视线投向了远方的高台。

  那里,同样搭建着一顶金碧辉煌的大帐,帐前飘扬着苏丹阿尔斯兰二世的旗帜——深蓝色的底色,白色的双头鹰。

  他相信此时,那位突厥人的苏丹肯定也在凝视着他这里。他举起手,对方似乎也这么做了。即便他看不见阿尔斯兰二世的动作,却可以看到突厥人的军队正在前进。

  突厥人的大军中首先奔出了两三股骑着快马的轻骑兵,他们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手持弓箭不断的在阵地前左右奔驰,反复冲击,向骑士们射箭,似乎意图以此来打乱他们的阵脚。

  但在这里的都是经验老道的骑士们,他们不为所动,只是按照鼓声,步伐一致的向着敌人逼近,而且作为这支箭头最为锋锐的部分,塞萨尔已经开始向前冲刺,纯白的阿拉比马就像是长矛尖端上最为尖锐和明亮的一点光芒。

  此时,祈祷声已经从双方的军队中犹如涟漪般的散开,一股骑兵迎向塞萨尔,他们都是头戴着镶边皮帽的突厥贵族,个个身材高大,强壮凶悍。同样的,他们所信奉的神灵也将自己的力量借予了他们,其中一个挥舞着战斧,犹如一头巨熊般的凶徒所有的光芒要超过其他人许多,他咆哮着,精确的呼喊着塞萨尔的名字,向他发起挑战。

  塞萨尔身边的骑士立刻让开了位置,不是他们有意让塞萨尔独自面对这样凶狠的敌人,而是一个骑士若是到了战场上,却对敌人的挑战退避三舍,即便他没有死在敌人的斧头或者锤子下,今后的人生也是一片灰暗,没人会瞧得起他,人们提起他,都会唾一口,认为他丢了骑士的脸。

  塞萨尔也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如果说在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对于杀人有着心理负担的正常人,如今他已经经过了数以百计的战斗,除非他愿意自己去死,而且是不名誉的死,不然的话,他就要在这种最为赤裸的竞争中胜出,必须胜出和永远胜出。

  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呼喊,径直向着这个突厥人冲了过去,他们的冲击就有如两块巨石碰撞在了一起,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碰撞带来的激烈风声,他们脚下的大地在震动,每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慌忙避开,有好几个突厥士兵,因为离得太近,来不及转向而连人带马跌倒在地,立即被基督徒的骑士们收割走了性命。

  而在这些骑士们找到下一个对手之前,就看到有个人正从马上飞起,不是白色的,而是灰黑色的,他们的心顿时为之一松。

  如果只是普通的骑士,可能还会纠缠上几个回合。但对于都得到过赐福的骑士们来说,他们要分出胜负,往往只是一刹那的时间——这就是人们之所以这样看重被选中者的原因。在天主与圣人的恩惠之前,什么经验,力量,反应,都不值一提。

  跟随在这个突厥贵族身后的士兵们,一见到他们的统领倒下了,顿时惊慌起来,一些冲上前去想要夺回他的尸体,还有一些则毫不犹豫地逃回了自己的阵营,直到那些督战官们用鞭子和刀剑威逼他们回到战场上。

  而在这之前,敌人的方阵已经被塞萨尔率领的骑士们冲击成了好几个部分,塞萨尔所祈求来的庇护笼罩在每个骑士身上,让他们能够肆无忌惮的与敌人战斗。

  敌人那一方虽然也有能够为同伴投下保护的人,但他们的力量不是过于弱小,只能庇护几个人;就是过于短暂,而只要进入了战斗,能够在什么时候撤退就不由得这些突厥人的意了。

  不过很快的,突厥人也做出了反应。

  他们已察觉到这支队伍的强大来自于那个身着镀银链甲,戴着护鼻头盔,穿着白色罩袍,上方有一个亚拉萨路十字架的年轻骑士,立即就有三个突厥贵族围拢过来,他们都是得到过先知启示的人,先知给予他们的力量也全都是最强大和危险的。

  他们先是环绕着塞萨尔策马奔驰,寻找着机会,在塞萨尔将一个突厥人打下马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从三个方向各有一只长矛被投向塞萨尔。

  第一只长矛未能命中,因为卡斯托的眼睛撇到了这股针对于他主人而来的恶意,瞬间腾空而起,长矛在空中割开一道缝隙,马儿的白色鬃毛在空中飞散,长矛击穿了坚实的大地,牢牢地扎进了土里。

  第二支投向塞萨尔的长矛则对准了塞萨尔的肩胛,塞萨尔在卡斯托高高跃起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一侧身就用手中的长剑打落了长矛,但这支长矛的势头太准也太猛,长剑顿时折成了两段。

  而第三支长矛则直接对准了他的面孔,塞萨尔几乎可以看得见那致命的矛尖在他的视野中迅速放大,他毫不犹豫的向后仰去,同时侧转身体,他只觉得一阵嗡鸣,而后是剧痛,头盔被长矛击中,固定头盔的皮带甚至断裂,头盔落在了地上。

  正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士都惊骇的叫了起来,他们还以为塞萨尔被击中了。

  但就在下一刻,他们就看到那个黑发的年轻人迅速的翻身而起。“卡斯托!”他大声叫道,而这匹纯白色的阿拉比马仿佛与他心意相通,立刻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它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主人腾空而起,冲向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突厥贵族。

  而那个突厥贵族正是向塞萨尔的面孔投出长矛的人,他有着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或许是因为遗憾,又或许是因为疑惑——疑惑于塞萨尔的冲动,塞萨尔的手中甚至没有拿着武器,但他随后就知道了,一匹重达一千磅的阿拉比马,以及它身上的骑士加起来,就是一柄攻无不克的攻城锤。

  他们一下子就从侧面撞上了那个突厥贵族,他勉强接住了这一击,他的马却没能经受得住这次考验,踉跄了几步就当即摔倒,将他的主人压在了下面。

  而在这个突厥人做出反应之前,卡斯托的马蹄已经踩踏在了他的身上。这个突厥人叫喊着,似乎在寻求别人的帮助,也确实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人正在赶过来。但为时已晚,他的耳朵和口鼻都喷出了鲜血。

  卡斯托没有丝毫停顿,他们立即转向了另一个突厥贵族,塞萨尔只俯身一探,就将第一支长矛——也就是那只没能起到任何作用的长矛抓在了手里,轻轻一拉,就把它从地上提了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迫近了第二个突厥贵族,对方拔出了弯刀,似乎并不认为在这样的距离,塞萨尔可以用长矛刺中他,这个距离太短了,不利于长矛戳刺,但他应该想到长矛的使用方法可不单有这一种。

  塞萨尔将长矛提在手中,就像是挥动鞭子一样的挥动它,长矛先是撞上了突厥人的弯刀,瞬间断成了两截,但断裂之后并不代表它没用了,至少下半截如此,它径直抽向了那个突厥人的脸,他惨嚎着翻身掉下马去,面孔上一片血肉模糊,还有大片的凹陷。

  如果他的苏丹没能给他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僧侣,他就算能活,接下来的半辈子也只能喝粥过活。

  第三个突厥贵族看见了同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顿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他毫不犹豫的向着他的队伍奔跑了过去。

  塞萨尔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左手上捆绑着一个小盾,他迅速把它解开,然后就像大卫王向巨人投掷石块那样,迅捷有力地把它投了出去。小盾毫无阻碍地穿过纷乱的人群,径直砸中了那个突厥贵族的后脑,他向前一冲就跌了下去。

  在人们把他拉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这个人似乎在苏丹大军中拥有极高的地位,或者是一个崇高的身份。围上来的人看到他死了,都立即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塞萨尔只来得及瞥上一眼,就立即转回自己的军队,几个骑士冲上前来,争先恐后的送上了自己的武器,塞萨尔接受了其中一个人的好意,而后反身带着他们重新回到战场中。

  鲍德温一时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化,他们的人数大致相当,而这支突厥人的大军也并不如以往他们遇到的那样散漫与无序,他们也同样擅长堂皇正大的正面作战。

  以雷蒙为首的贵族所率领的方阵,虽然没有立即取得可观的战果,但也称得上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再看右侧的圣殿骑士团,圣殿骑士们一向以勇武与傲慢著称,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亦是如此,进展甚至要比塞萨尔更快一些——每个骑士都浑身浴血,无论是黑色的还是白色的罩袍,都已经成了一种颜色。

  最前方的就是曾与亚拉萨路国王阿马里克一世打过仗的瓦尔特,即便经过了这几年,他的双手剑依然没有丝毫迟钝的痕迹,所到之处便是一片鲜血淋漓的空白,他面前的敌人无不浑身颤抖,只想转身奔逃。

  他甚至发出了豪迈的大笑声。或许对于这个圣殿骑士来说,比起黄金和丝绸,这些异教徒的哀嚎与鲜血,才是他最渴望的东西。

  能够压住这些圣殿骑士的人,或许也只有若弗鲁瓦了,他不断的高声呼喊着,叫骑士们聚拢在他的身边,以免冒进太多,反而被敌人切割和包围。

  但在一片泥泞的战场中,最为明亮的光辉仍旧是属于塞萨尔的。他虽然是中军,但他除了击破敌人最坚固的屏障之外,还在不断的来回率军冲击,扰乱左右两军的节奏。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了成组织的抵抗,或者是做出了进攻的姿态,他就会降临到那里。

  在他的庇护下,骑士们不但不感到疲累,反而更加精力旺盛。他们不知疲倦的,如潮水冲击礁石般的,一次次的冲击着突厥人的大军,直到他们被迫后退。

  虽然突厥人的苏丹还在竭力调度军队,甚至派出了备用军,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鲍德温转向身边的传令官,“去叫善堂骑士团出动吧。”

  是时候往倾斜的天平上加砝码了。

第187章 开战(4)

  在鲍德温将备用军投入战场后,突厥人的大营前也产生了一些异动。

  他们看到双头鹰的旗帜正被拔起来,但它们仍然高高的竖立着,并且开始移动。

  “是突厥人的苏丹阿尔斯兰二世。”鲍德温身边的一个将领低声说道。

  此时的战场上,无论是苏丹、哈里发、国王还是皇帝,御驾亲征——这里是说,真正来到战场上厮杀,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他们在战场上固然有着统帅的职责,但在战局胶着的时候,也要投入到这场钢铁与血肉的洪流中去。

  一批衣着华丽的突厥贵族奔了出来,但没有直接投入战场,他们交错着前行,仿佛是在为他们的君主开辟一条道路,更多的轻骑兵奔驰在那个庞大的方阵周围,将那些繁杂而又卑微的士兵们驱走——无论是基督徒的,还是突厥人的。

  苏丹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他带着一个带有尖顶的头盔,头盔下也是一顶翻毛皮帽,别着一个很大的圆形金别针,别针中镶嵌着一颗很大的钻石,就像是一颗微缩的星辰般在苏丹的前额上发着光,而他身上的甲胄与头盔都是鎏金的,披着一条深红色丝绒为表的毛皮斗篷。

  他的坐骑是一匹通体赤红色的突厥马,虽然比不上阿拉比马俊秀,也不如法兰克马高大,却有着后两者所无法企及的端庄与强壮,而这匹马的周身也都覆盖着层叠的甲片与华丽的丝绸马衣。

  阿尔斯兰二世举起了手中的长鞭,高高的指向空中,然后奋力往下一抽,尖锐的鞭声似乎能够穿透整个战场,来到鲍德温面前。

  鲍德温露出了微笑,这是君王的邀请,君王的邀请总是无法推却的,无论是谈判,宴乐,又或是战斗。

  这一次也不会有人来阻止,鲍德温策马穿过中央方阵,与苏丹遥遥相对,他接过了一旁的扈从递来的长矛,接着,仿佛瞬息之间,这柄长矛上就覆盖上了一层比阳光更为灼热和耀眼的光芒,就仿佛是一个信号,也是一声召唤。

  在骑士们簇拥着他们的国王,缓步向前冲刺的时候,塞萨尔已经飞驰到了国王身边,他们并未交谈,也未对视,但在数以百次的战斗中,他们早已培养出了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

  鲍德温可以感受到塞萨尔所求得的恩惠正毫不吝啬地倾聚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体顿时变得轻盈了起来,仿佛有一股新鲜的力量注入到了他的体内,就连他麻木的左手也仿佛变得更加敏锐和灵活.

  “以天主的名义!”

  他高呼一声,奋力向前冲去。阿尔斯兰二世率领着他的突厥贵族与骑兵们,以同样毫不畏惧,意在必得的气势与鲍德温的军队相撞——交汇时,基督徒的骑士们立刻感受到了对面所传来的压力——它是那样的澎湃,浩瀚,也难怪阿尔斯兰二世会答应与鲍德温在战场上一较高下,或许这位苏丹也期待着这样的时刻。

  阿尔斯兰二世当然也曾受到过先知启示的,他获得的启示远比其他人来得强大而广阔,而且能够与塞萨尔一样,将自身的力量延伸到身边的人身上。只不过,他所赐予他们的,不是庇护,而是加持。

  能够得到塞萨尔庇护的那些骑士是幸运的。他们虽然被那些突厥人大力抛掷在了地下,又被马匹践踏,但至少还能够夺回自己的性命,一些骑士甚至还能够跃起身来,拔出长剑,继续与敌人厮杀,但那些或许出于种种顾虑,又或是突然生出了胆怯之意的人就不那么走运了。

  他们以为自己的迟疑与退缩能够保证自己的性命无忧,却事与愿违。这些狰狞着面孔,发出可怕吼叫声的敌人,就如同岩石一般向他们碾压而来。

  他们虽然有圣人所赐予的恩惠,却根本无法与其匹敌。只一接触,他们就当即鲜血飞溅,哀嚎连连。

  一直关注着国王这边的若弗鲁瓦看到了这一景象,连忙派出自己身边的侍从去叫回了正在兴头上的瓦尔特,瓦尔特得了提醒,才转眼往身旁的战场瞥了一记,“呸,”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真是一群无用的家伙!”

  只是再怎么无用,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他只得领着十几个圣殿骑士转向那些即将被击溃的蠢货们,凭借着圣人保罗赐给他的力量遏制了突厥人的攻势。

  而此时位于左翼的贵族军团们也不得不动起来了,毕竟国王已经与突厥人的苏丹战斗在了一起,他们再保持这种不急不徐的进度,就是在敷衍了事,胆怯畏战。

  不说战后旁人对他们的评价如何,就连国王也可以就此对他们问责。

  只要有塞萨尔在身边,拥有着圣乔治之矛的鲍德温与任何人战斗都可以说是不公平的。

  即阿尔斯兰二世身边也有为他施加庇护的僧侣。但正如人们暂时还无从知晓的那样,塞萨尔还能够为得到他庇护的人承担一部分伤害与痛苦。对于鲍德温来说,这种感觉之前虽然有过,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不要说病痛,就连敌人的斩击、戳刺与锤击都变得那样软弱无力。

  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迟钝,动作也不曾有丝毫滞碍,他几乎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得见眼前的阿尔斯兰二世。

  阿尔斯兰二世比他年长许多,是一个犹如高山一般的中年人,他挥舞着一柄突厥人最常使用的战锤,锤头不是圆形的,也不是方形的,倒像是一朵未曾盛开的花苞,同样鎏了金,镶嵌了宝石,对上勇武的鲍德温,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充满了战意。

  他们殊死搏杀,身边人即便想要插手,也无从找寻得到空隙。

  除了塞萨尔。

  塞萨尔甚至让开了几个突厥贵族的挑战,只要他们没有如之前的那个贵族那样高声叫出他的名字,他就可以假装看不见他们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这个时候,他丝毫不敢将视线从鲍德温的身上移开。在阿尔斯兰二世与鲍德温撞击在一起之前,阿尔斯兰二世已经击倒了好几个基督骑士,而他的战锤就犹如瓦尔特的双手剑那样可怕,比他赋予别人的战力要多得多。

  每一次锤击不是将人从马上打下,而是直接让那里成了一片空白。就像是那里曾经埋藏了什么爆炸物,被锤子一敲,便砰得一声爆开了,无论是皮肤、肌肉、骨骼或者是里面的器官,都变成了无数细碎的血点,喷洒在空中,犹如一蓬艳丽的云雾。

  鲍德温身上的光芒明了暗,暗了明,有好几次塞萨尔,甚至按耐不住自己的担忧之情,想要冲入两者的战斗中,但赶来的瓦尔特一把抓住了他,“你的国王就要赢了。”

  瓦尔特的判断没有错,塞萨尔所得到的恩惠弥补了鲍德温身上最大的一个弱点,那就是他羸弱的身体,当他变得强壮而又敏捷的时候,已经步入老年的阿尔斯兰二世是无法在长时间的战斗中占据上风的。

  随着瓦尔特的话,阿尔斯兰果然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破绽——阿尔斯兰二世的坐骑并不如鲍德温的坐骑波拉克斯来得善解人意,在又一次迅猛的撞击后,这匹马儿的蹄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导致鞍座上的阿尔斯兰二世也不由自主的倾斜了一下身体,而鲍德温正窥中了这一个空隙。

  他竟然从波拉克斯身上猛地跃起,一剑劈砍了下去。

  阿尔斯兰二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衡,即将坠马,他只来得及将手中的战锤投掷出去,将那柄长剑击飞,却无法阻止得了鲍德温捉住了他胸前的束带,一把他连同自己从坐骑上拉扯下来,他们跌落到尘土里。

  苏丹还想要跳起身来再次战斗,他的骑兵们也正在飞快地向这里奔来,但他还没站起来,就被另一柄短剑指住了喉咙。

  这柄短剑有着浓郁的撒拉逊人风格,剑身上遍布深黑色的奇妙花纹。这是塞萨尔从大马士革带给鲍德温的礼物,在将阿尔斯兰二世拉下马的时候,鲍德温就从身边抽出了它。

  阿尔斯兰二世的侍从看到这一景象,就下意识的就勒住了马,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怕引发了误会,叫自己的主人当场身首分离。

  阿尔斯兰二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遗憾,遗憾于自己所期望的胜利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场泡影。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无论他在这场赌博中输了多少,肯定不会有拜占庭帝国的曼努埃尔一世输的更多。

  塞萨尔也已经跃下马来,将手放在了阿尔斯兰二世的手臂下,搀扶他站起来。

  作为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君主,苏丹当然不可能做出一副叫人轻蔑的丑态,他依然十分的从容,虽然身边的战斗还在持续,生命也在不断的消逝,他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是我输了,基督徒人的国王。”他转过身去向自己的侍从做了一个手势,那些突厥贵族们也看见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们还是很好的服从了阿尔斯兰的旨意,双头鹰旗被缓慢的放下,从突厥人的大帐中传出了悠长的号角声。

  基督徒们无法理解这种号角声的含义,但他们面前的敌手听了,却是脸色突变,他们不再与敌人纠缠,而是随意的在空中挥砍了两下,阻断他们的攻势,就缓慢而有序的撤退了。

  阿尔斯兰二世还站在战场上,他的侍从和一些贵族聚拢到他身边。

  “到我身边来,塞萨尔。”

  鲍德温说,塞萨尔看了他一眼,就安静地走回了自己的国王身边。

  阿尔斯兰二世露出一抹微弱的惊讶之色,“年轻的国王,你不怕,我回去后言而无信吗?”

  “我相信您并不是这样的人,何况您也必然会得到您想要的那些。”事实上,阿尔斯兰二世之前已经同意了拜占庭帝国曼努埃尔一世的条件,愿意交出他所攻打下来的领地,不过——一半是出于自己的愤怒,一半是出于自己的贪婪,曼努埃尔一世拒绝了他的求和。

  现在前来援救曼努埃尔一世的十字军们也不希望继续在这里消耗自己的力量,就算十字军们在这场战斗中赢了,鲍德温他们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们不可能将手伸到这么远的地方,也不可能为了曼努埃尔一世的领地而继续与这些突厥人纠缠下去,他们还有叙利亚以及埃及的异教徒要对付。

  而鲍德温之前的那些打算也被小心地掩藏了起来……阿尔斯兰二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好对付。

  一旁的僧侣过来,为苏丹做了一个简略的检查。除了跌下马的时候,他的后脑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而有一些流血和肿胀之外,阿尔斯兰二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口,顶多只有一些擦伤和淤青。

  他与鲍德温最后对视了一眼,便各自撤回了自己的大帐。

  塞萨尔抬头看向天际,他们是在日出的时候展开战斗的,此时烈日正在天穹的正中,弥漫在他们身周的沙尘正渐渐地平息下来,覆盖在倒下的人和马的尸体上,教士们纷纷跑了出来,或是跪着,或是匍匐着在那些骑士,扈从或者是雇佣兵的耳边念着经文,给他们的前额擦油。

  虽然他们是死在与异教徒的战争中,灵魂都是应该可以升上天堂的,但有做圣事,总要比没做好。

  还有的就是一些得到了“赐受”的教士,他们要比普通的教士更为劳碌。虽然他们并不能叫伤者立即痊愈,也能够让他的伤势不至于恶化——接下来就是更进一步的治疗和漫长的修养了。

  鲍德温等不及教士们将伤者的名单送上来了,他匆匆嘱咐了身边的司铎长和几位可信的教士,留下了一部分军队,以免伤者受到附近突厥人或者是撒拉逊人的滋扰,就领着大军向曼努埃尔一世困守的城堡奔去。

第188章 搜寻

  阿尔斯兰二世果然遵守了他的诺言,他的军队已经从必经之路上撤离,即便偶尔有遭遇到游荡在外的轻骑兵,他们也只是勒住了马,冷漠的看着他们经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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