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上云道人的话语,郑杨撇了撇嘴,其实他还真没想到这方面。
不过上云道人说的确实是有几分的道理,那五魂由命的神通,真的是太过于奇神。
想到这里,郑杨觉得时不疑迟,当即便带着大黄狗走出了房门。
客栈外,天色已近半下午,大石镇的街道上行人渐稀,没有了刚才的热闹,那微微的闹市之声,给郑杨带来一丝世俗的安宁。
他推开房门,却不想那王宗恰好也从对面房间出来。
“郑兄这是想要做什么去?”
还不等郑杨询问他,王宗却先是开口问着。
郑杨见此则是说道,“我想去这里的本地县衙一趟,处理些公务上的琐事。”
这里说的倒是十分牵强,毕竟都已经跑了这么远了,哪里还能联系到公务之上。但王宗是聪明人,并未深究下去。
他只是说着,“那我便在客栈调息,恢复今日消耗的死气。以待郑兄早去早回。”
郑杨对其点头,随即带着黄狗走出客栈。
出了客栈,循着路人指点,他便向大石镇的县衙走去。小镇并不大,县衙也只是一处略显陈旧的院落,比遂安县的衙门气派差远了。
守门的衙役见郑杨衣着气度不凡,当即打起一点精神,然后用手戳了戳旁边一人。
那人还在昏睡,被戳醒之后仿佛还带着一点气意,“杨东升,你有毛病是……吧…………”
那衙役话还没说得完,便见那叫杨东升的衙役指了指前面。
这人向着前面一看,就瞧见郑杨正愣的愣的站在门口,两人随即眼神交汇,如同交战一般,似乎在说谁去询问郑杨想要如何。
如此郑杨也不耽误时间,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捕头令牌,然后也是编撰说道,“我乃遂安城县衙捕头,为抓捕一逃跑路过此地,现在需要查看一下这县城的户籍,看看近期是否有入县籍的人。”
两人向前两步看着郑杨手中的令牌后,当即行了一礼。
“大人你稍等片刻。”
随即那叫杨东升的衙役便是一趟小跑了进去。
很快,一位身穿朴素的主簿便是跟着快步走了出来。
此人姓吴,颇为干瘦精明。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核对郑杨令牌真假,左右瞧过后,脸上也是带上了些许的笑意,话语也是客气,“不知捕头尊姓大名?”
郑杨拱手,“郑杨。”
“原来是郑捕头。方才我听瘦竿子说,郑捕头是在追捕逃犯!”
郑杨点头,“此贼人最为狡诈,我收到些许消息说他有可能隐藏在此地,所以便是特意赶来瞧瞧。”
说出这番话,郑杨那是脸不红心不跳。
而这吴主薄听着郑杨话语后脸上多了几分敬重之色。
那随后话语也是有力了分,“郑捕头能够百里追凶,怀有如此赤子之心当真是我大虞之福啊!要不要我将此事报给老爷,集合全镇之力,帮助郑捕头。”
郑杨见他如此热情,带着苦笑当即摆手说道,“我只是收到一点风声,过来看看而已。若是找不到此人踪迹,我还要前往下一地,更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万一打草惊蛇那可就不好了。”
郑杨如此说着,而那吴主薄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多了崇拜一般。
“郑捕头快请进来,我这就为捕头拿出户籍。”
郑杨跟着他走去,而这吴主薄的嘴巴就没停下。
“说来也不怕郑捕头笑话了,小老儿当年也是出至衙役,也有一腔热血,可是早年伤了腰背这才退了下来,做了文书。”
吴主薄在前方走着,那佝偻的身形,说到这里的时候仿佛也是慢慢立了起来。
看着这吴主薄,郑杨倒是觉得有趣。
来到案库,这里的书本旧籍虽然多,但是并不杂乱。这吴主薄将这里收拾的很为妥当。
而他也是一下就将户籍所在书册从一堆书中,准确找出。这户籍上满是灰尘,想来很久都没有人翻阅,但是这吴主薄却能一下找到,如此也是能够看出此人在这职位上很是勤恳了。
“郑捕头,慢慢查阅,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就吩咐小老儿。”
这吴主薄倒是有眼力见,说了一声便是退了出去。
看着房门被关上,郑杨心中还有一丝内疚。如此热忱之人,自己怎么能骗他?
不过说归说,想归想,郑杨还是开始忙活起手里的事来。
此刻上云道人的老脸也是浮现出来。
纸张哗啦啦地翻动,郑杨八臂齐动,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名字,年龄,籍贯以及最重要的生辰八字。
“这个,庚子年阴月亥时,女,可惜年岁太小,气血未足,无用。”
“这个,年字纯阴,但是月份不对,阳冲阴血,不合用,废物。”
“咦?这个有点意思,丙午年……不对,差了一点火候,勉强可用,但非上选,先记下备用。”
上云老道的眼光毒辣挑剔,他那五魂由命之术,说起来想要符合的条件也是极难,不然他也不会让郑杨来翻看户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天色渐渐暗沉。
终于,在翻到一本略显破旧的旧年户籍册时,郑杨的手指停住了。
“丁卯年,七月初七,子时正刻。女。”
臂膀上,那上云老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就是此女!八字至阴,妙极。小子,记下她的详细信息!”
郑杨目光下移,看向旁边的注录,“姓名:柳小芸。住址:大石镇西街,一梧巷尾。父:柳诚(已故)。”
记在心中之后,郑杨又拿出了这大石镇的地图查看了一番明确位置后,随即合上册子走了出去。
那吴主薄则是追问一句,“郑捕头可有看到贼人踪迹?”
他的话语中,似乎对这事很是在意。
郑杨本就是骗他的,所以自然是摇头,然后他也是叹息一声,“既如此,我也得前往下一个地方,就不多留了。”
“可惜,可惜………”吴主薄摇头,不过对于郑杨目光更是佩服。
“大虞有郑捕头这样的官差,乃是百姓之福啊!”
这由心而出的恭维一句,那是让郑杨的小脸一红。
如此他不好再待下去,很快便到了街上。
而他也是按照刚才所记住的地图而去。
这大石镇总归是个小镇,所以到了晚上便是家家关户,路上行人渐少起来。
大黄狗跟在郑杨身后,一步不离。而随着将要到达了地方,上云道人却是说着,“小子,待会可下得去手吧?”
郑杨听着他的话语,没有说话,只是呼吸重了几分。
他觉得自己经历了武重这件事,心肠应当是会硬一些的,可是那户籍之上所记载的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娃。
自己真的能下手吗?
上云道人见他没有说话,不由叹息起来,“小子,若是觉得狠不下心来,那就趁早离开。免得老夫我看着心痒痒。”
他这句话倒是给郑杨台阶。
而这边的郑杨也是来到了一梧巷。
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泥瓦房。且他们所围起来的院子都是由竹子编插起来的。
“滚,滚滚,你个赔钱的货,每天还得吃一顿吃食,却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留着你干嘛,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远远的郑杨便听到一道妇人十分难听的叫骂声。他一看,却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像是跪在地上,她身上的衣服带着污渍,且那样子就像是几件破衣服一起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形成了一件衣服。
郑杨这再一看却是发现这女娃没有了双腿,且就见手臂都缺了一只。
少女用仅剩下的一只手臂撑在院门口,看着屋内。
而那房间里,灯火通明,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坐在堂中饭桌之上。桌上有饭菜,虽然算不上丰盛,可也算是有鱼有肉。
“真是晦气…”
妇人看着少女,再骂一句,然后将自己吃剩下的骨头丢向外面。
少女吞咽口水,想要用手接住,可是她那手中一松,却是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
骨头落在地上,少女当即爬了过去,然后也顾不得上面是不是有泥巴,只顾着将骨头往嘴巴里塞。骨头在她的嘴里被咀嚼的咔咔作响,却一点也没有吐出来。
“唉……”
这边一个挑菜的老农走过这里看着眼前一幕顿时叹息一声。
郑杨看着他似乎认识女娃,便好奇问了一句,“大爷,这女孩怎么会成这般模样?”
挑菜的老农看了一眼郑杨,瞧着他是眼生的人,也是说道,“这柳小芸也是命苦,本是多好的一个娃娃,竟然摊上了这样的叔叔婶婶……唉!”
她就是柳小芸!
郑杨看着那个在地上不断捡食的少女,没有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
而此刻的老农也是说道,“这柳小芸命苦,母亲早去,父亲也是出了意外。随后便是被他二叔收养。”
老农说到这里,那话语中便是带着一股气意,“说是收养,还不是那个赌鬼败家子想要霸占着柳小芸的房屋田土。到了他的手里,没两个月就被他赌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还砍了这柳小芸的一条腿用去还债。本来这个世道缺个把肢体也是能过的,可是她那个叔叔简直就不是人。”
“输了钱财,没办法就又砍了她的一条腿。那个婶婶见此,怕自己落不了一点油水,也是砍了一条手下来换了钱。”
郑杨听着老农描述,眉头几皱。
没想到这世道,还有如此之人。
老农说完,便是再叹息一声,然后摇头离开。
此时上云道人的老脸浮现,他感受着郑杨心跳的变化,随即说道,“小子,你这就有些听不下去了?要知道,你可是在大虞的腹地,这里的黑暗可不及外面万一,等你出去见识后,可就知道世界如何了。”
这边的郑杨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见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走向着那个小院,“真踏马的倒霉,怎么连续开了十五把小,见踏马的鬼了。”
男子一脚踢开院门。那躺在地上的柳小芸吓的用手在地上滑动,想要离得远些。
可男子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就坐到了饭厅之上,“快给老子拿壶酒来,都踏马的饿死我了。”
妇女闻声未动,还白了他一眼,话语嘲讽一句,“赌赌赌,一天就知道赌,输光了就回来,也没见你拿一文钱回来……”
啪…………
妇人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一声十分清脆的声音响起来,那妇女直接被一巴掌给抽到了地上。
男子恶狠狠的看着她,“老子做事还要你来说?要不是你不值钱,老子砍你一只手用来换钱。”
妇人被这么一说,也是不敢还嘴,只得默默爬起身来,然后老实的端出一壶酒。
男子一边吃一边喝,很快酒意上了头,随即就是看着眼前的妇人,“家里还有多少钱,都给老子拿来,我感觉今晚运气应该会不错。”
妇人被男子抽了一耳光后,也是老实许多,当即唯唯诺诺的说道,“家里哪里还有钱银,都被你给拿走了。”
“放屁,那小丫头的一只手可是被你给卖了,老子可问清楚了,你卖了有一百两,两个月你能用了个干净!剩下的快给老子拿出来。”
妇人当即一脸委屈,“那里还有了?你都问我拿过几次了,早就没钱了。”
“真踏马的晦气。”
听着没钱的男子当即将手中的酒壶给摔了个稀碎。
这时那妇人也是说道,“穆掌柜,可说了,你那侄女的眼睛可能卖不少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