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圣 第8节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已经连续吃了很多天饱饭的果果已经快要忘了饿肚子的感觉,现在听见李子冀的威胁,把小嘴一鼓:“臭大兄,坏大兄,明明是你吵醒人家。”

“少废话,快睡觉,要不然明天把你的那些玩具都扔了。”

果果买了不少玩具,什么小熊小木偶小荷包之类的,平日里宝贝得很,一听李子冀要扔她的玩具,立刻就吓得不敢吱声,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回了床上,钻进被窝里蒙住了脑袋。

轻轻地关上门,李子冀小心地退回了院子,皱眉看着中年男子的尸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埋在院子里太丧气,若是报告给都卫禁军,难说对方会不会直接把自己送到国公府上求个升官发财。

初来乍到,他对于长安城的一切都不了解,谁敢说堂堂国公府在都卫禁军里面没有人脉?

“看样子,你好像很困惑。”

就在李子冀犹豫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忽然响起,几乎是条件反射,李子冀瞬间转身回头看了过去。

天空的乌云已经散了,微弱的月光再度洒满了院子,让他能够看清楚此时此刻站在老槐树下的那道身影。

身着锦衣,双臂环抱,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顾春秋?”

李子冀眯着眼睛,身体紧绷,并没有任何放松。

他不知道顾春秋是什么来头,但对方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这对他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的信号。

“现在看来,你不仅很困惑,而且还很紧张。”顾春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头打量着中年男人的尸体。

“一个普通人,竟然能杀死一位修道者,即便这个愚蠢的修道者只是一个堪堪踏足武境的小人物,传了出去也足以说明你的了不起。”

李子冀没有说话,眼中的警惕稍稍淡了些,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眼前的顾春秋还是一名修道者,如果要杀自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顾春秋摸了摸下巴,围着李子冀不停地转圈:“我从你的脸上看出了几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这几个问题我都能给你答案,我就住在附近,离得不远,大晚上闲着无聊到处溜达,刚好看见这人站在你家院子外面鬼鬼祟祟。”

“你的字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你的棋下的很好,所以我就站在外面多看了一会儿,本来还想着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你一命,然后作为回报你应该给我写十幅字来报答我的恩情,只是很可惜,这个愚蠢的蠢人竟然会死在你的手上。”

顾春秋啧啧称奇:“你很会用剑,如果这个蠢人不是修道者,那么碰面的第一剑你就已经要了他的命,就如同你好奇我的身份一样,我也很好奇是谁教你的杀人技?”

他将脸凑到李子冀的面前,微笑道:“和这些比较起来,让我更想不到的,你竟然是李孟尝的私生子。”

朝堂上很多人都知道李孟尝有一位私生子,但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尤其是遂宁那场大水之后,有流言称那个私生子已经死在了那场大水当中。

没想到,不仅没有死,反而来到了长安城。

“国公府要杀你,你一个普通人,又要如何保命呢?”

顾春秋随意地坐在石磨一侧,单手撑着下巴,摇晃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的确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这一次是国公府担心动静太大,所以只安排了一个初境的修道者过来动手,若是发现失败了,下一次来的人就不会这么弱,也不会这么愚蠢。

到时候李子冀该怎么活下来?

“而且,对方要杀你,你难道就不想着杀回去?”顾春秋挑着眉头:“你可千万别和我说什么他是你父亲,再怎么对你你也不能有大逆不道想法之类的云云。”

李子冀看了他一眼:“杀回去不容易。”

一个普普通通的私生子,扬言要杀了五境宗师的镇北将军,被人听见了一定会笑掉大牙。

“的确不容易,世袭国公爵位,镇北将军,当今皇后最信任的人,那位夫人更是洗剑宗太上长老的孙女,朝堂内外,军中上下,到处都是李孟尝的关系,你要杀他,比登天还难。”

顾春秋掰着手指头帮忙分析,这么一说似乎怎么样都看不到希望。

“你今晚来这里,不会是巧合吧?”李子冀开口问道。

他不相信对方是大晚上无聊到处溜达凑巧碰见的。

“聪明。”顾春秋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从中年男子的尸体上生出,几个呼吸间就将其燃烧的一干二净:“尸体我帮你处理了,作为回报,你要帮我办件事。”

“我帮你办事?”李子冀微微皱眉,他想不明白自己能帮顾春秋办什么事。

“没错,这件事还非你不可。”顾春秋打了个哈欠,起身拍了拍屁股,随后拿出一瓶丹药扔给他:“两天后我来找你,这两天你先养伤,瓶子里的丹药吃一粒即可,别吃太多,小心把自己养死。”

李子冀接过丹药,再抬头去看,顾春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6章 扶摇台

丹药的效果的确很好,当天晚上服下,翌日睡醒李子冀浑身的伤势就已经完全恢复,换了一身衣裳后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昨夜与人搏杀过。

清风雅舍依旧正常营业,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昨夜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大兄,喝粥。”

果果拎着一个小食盒从外面跑了回来,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间早餐铺子,离清风雅舍不远也不近,往前走半条街,就在那举世闻名的三千院对面,铺子里的包子配白粥,虽然简单,吃起来却很让人享受。

果果很喜欢吃粥。

李子冀关上窗户,在屋内放好了暖石,这是被刻画了小型符阵的石头,只要放一块在屋子里就可以保证足够暖和,只是价格也足够高,一块暖石就要三十两银子,效果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半条街的距离不长也不短,从清风雅舍到包子铺来回也就两刻钟,往日里果果小跑着来回也就是这个时间,但今天却多花了一刻钟。

果果把食盒放下坐在板凳上,双手撑着下巴回答:“在买粥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二百两客人,他还拉着我聊了会儿天,这顿包子就是他请客的。”

五六岁的年纪记不清楚太多事情,果果口中说的这个二百两客人自然指的是顾春秋,李子冀怔了怔,他猜到顾春秋应该就是住在附近,只是现在看来,应该比自己猜测的还要更近一些,毕竟早餐这种事情,没有人愿意走得太远去吃。

哪怕那间包子铺的味道的确上乘。

旋即他又想到了昨晚顾春秋说要请他帮忙办一件事,什么样的事情需要自己一个普通人帮忙?

思来想去,应该只有字画这种事情了。

和顾春秋的来往李子冀始终都是秉持着谨慎,毕竟对方身份不明,又是修道者,昨夜还撞见了国公府派人杀他的事情,虽说目前看来对方对自己是释放善意的,可在长安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由不得半点大意。

也许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就会想方设法要你的命,就像国公府,他开始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还是派人来取他的性命。

“那他有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李子冀把粥拿出来放到果果的面前,又递给她两个肉包子。

小丫头皱着小脸,想了好半晌后摇了摇脑袋:“忘记了。”

李子冀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也不再询问。

中年男人的死在长安城是没办法引起任何波澜的,对于清风雅舍来说,只是后院被燃烧出了一片空地,一晚上过去就会被风雪重新掩埋。

对于国公府来说,这一夜有些难熬。

一位修道者,哪怕只是堪堪踏足初境的修道者,去杀一个普通人结果却以失败告终,甚至就连自己都没有回来,彻底失踪在了长安城。

韩山不知道李子冀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失败了,而且一点都不漂亮,失败的很难看。

是被都卫禁军的人带走了,对方想借这次的事情攀咬将军?

不可能,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中年男人虽然境界很低,但好歹也是在国公府做了十几年,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那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原因?

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韩山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最终却又全都被他一一否决,那么中年人是怎么死的?

他的眉头紧锁,打算先将这件事告知将军和夫人,至于要不要再次动手,韩山暂时熄灭了这个念头,在没有彻底查清楚原因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

......

扶摇台四周围满了人,甚至几乎堵住了宽敞的朱雀大道,长安城的百姓全都站在四周议论纷纷,时不时的露出忧色。

“已经第九个人了,全都是中盘认负,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这个木南山号称天下棋道第一,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就连二张都只能投子认输,谁还能赢他?”

“不公平,木南山明明是儒山的弟子,为何要算作庆苍国棋手?”

圣朝百姓看着端坐在扶摇台上的儒山弟子木南山,类似这样的对话从清晨开始就没有断过,一个个全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爬上去将木南山给拽下来。

朝廷的最终决定今日一大早就已经通告全城,所有的长安百姓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庆苍国公主欲效仿千年前棋圣崔珏之举,在扶摇台设下擂台,三日之内接受圣朝所有棋手挑战,最终由结果来决定纳贡一事。

在开始听到庆苍国如此大言不惭之事,许多人都是嗤之以鼻的,圣朝人才济济,他区区庆苍小国,能有什么厉害棋手?

可在看到走上扶摇台的人之后,一向骄傲的圣朝子民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从未见过木南山长什么样子,但他们听到了怜月公主的介绍,这才知道那个穿着儒衫,不苟言笑的年轻人竟是传说中天下棋道第一的儒山弟子,木南山。

名声这东西未必做的真,但能够传出名声的,多少都有真本事,圣朝百姓从清晨看到了晌午,木南山已经连续赢了九个人。

而且是九个在长安城颇有名声的棋手。

尤其是二张,听说这两位还与棋圣世家崔家有些关系,可就连这两位也输在了木南山的手上,而且还是看不到希望投子认输的那种。

百姓们在感到绝望之余,变得更加愤怒起来。

有人已经开始四处联系人,想等到三更半夜,月黑风高的时候给木南山头上套个麻袋,连夜扔出城外,既然棋盘上赢不了你,那就棋盘外赢你,为了圣朝颜面,他们可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反正儒山也不是自己人,谁在乎和你讲公平?

可当听说木南山身旁还坐着一位圣人境的儒山先生之后,这些罪恶的想法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圣朝人不能丢人,说好了棋盘内决胜负,那就一定要棋盘内决胜负!

第17章 不靠谱的顾春秋

百姓们的愤慨怜月公主全都看在眼中,但她的脸色依然无比平静,并不将这些愤慨放在心上,国与国之间的决策,这些百姓起不到什么作用。

“如何,这些人的棋力?”

怜月公主俯视台下,对着闭目养神的木南山轻声问道。

“很差。”

木南山没有睁眼,披散的头发随风而动,他从来不会撒谎,这一上午遇到的人,包括那似乎有些人气和声望的二张,所有人的棋艺都很差。

怜月公主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对于木南山来说,或许天下人的棋艺在他眼中都是差不多的,仅有的差别无非就是很差,差,尚可这几个答案罢了。

“其实我很好奇,兄长是如何说服你下山帮忙的?”

怜月公主转身在木南山的身后坐下,问出了这个疑惑了一路的问题。

木南山没有说话,就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询问。

怜月公主也不以为意,她知道木南山的脾性,知道这并非是一位喜欢说话的人:“刚开始只是试探,或许还存了耗费你心神的打算,之后的两天,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时候。”

修道者很难会感到疲倦,尤其是境界高深的修道者,可下棋终究是不一样的,境界再高,下的多了也会出现瞬间的失神,并非是疲惫,或许可以称之为麻木。

圣朝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能赢过木南山,可也有那么几个人的棋力的确足够高,若是在后面出手,也许真的有些机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木南山淡淡开口:“这件事不仅是为了你们庆苍国,我不会输。”

天下的好坏很难单纯划分,比如儒山,素来以教书育人,教化世人为宗旨,儒山出去的弟子在任何地方都是受尊敬的。

用普通人的目光去看,儒山的弟子自然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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