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麻烦。”
他看着宁海潮。
宁海潮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在李子冀立刻便继续开口:“你希望我走铜人像,到时候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最终演变成你我之间的交手,那样太麻烦,也很虚伪,你想和我动手,现在就可以。”
铜人像只是借口,到最后还是会想办法逼李子冀接受宁海潮的挑战,既然如此,直接开打就是,何必去走什么铜人像?
不仅麻烦,而是太虚伪。
宁海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的确很麻烦。”
上次他当着所有人面前输给了李子冀,现在他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赢回来,哪怕李子冀同样踏足第二境,他也并不担心,一个初入二境的人,和自己随时可破第三境的修为比起来,无疑要差上许多。
找无数个借口,目的就是要赢一场。
李若站在后方忽然笑了起来,阴冷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他在嘲笑李子冀的自大,因为他面对的是宁海潮。
在洗剑宗里,宁海潮的天赋实力,同代中排第二。
所以李子冀凭什么赢?
顾春秋拉着果果的小手走到后面,轻松地哼着小调,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担心。
四周围观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只觉得这一趟佛会实在是没有白来,不仅明天的神子佛子争锋足够让人期待,就连今晚的前菜也如此不拘一格。
声名鹊起却从未和人交过手的三千院新弟子李子冀,如今要和宁海潮比试,还有比这更大的看点吗?
“名声就像是繁花,看上去锦绣一团,可内里到底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宁海潮看着李子冀,缓缓拔出了背上的剑,洗剑宗弟子,自然是用剑的高手:“不过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这名声之下的真实模样,但你放心,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比试,我不会杀你,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因此丢掉性命。”
“虽然这有些遗憾。”
不能杀人。
在积沙寺的地界,四周还有各大修行势力在,当着顾春秋的面前,杀人是绝对不能的。
李子冀面无表情:“那的确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他的身上没有剑,可当他伸出右手之后,虚空中就出现了一把剑,被他握在掌心之中。
残阳如血,照着他的剑。
第96章 折渊
从出现到声名鹊起,李子冀只用了半年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三千院新收的这位弟子很了不起,可事实上,直到如今,还从未有人见过他与人交手。
在扶摇台与木南山下棋的时候,李子冀当众说过他杀死过一位初境的武修,即便是这个初境武修的天赋再差,实力再弱,心中再大意,能被一个普通人杀死,也足以证明这个普通人一定很擅长杀人。
可饶是如此,又怎么会是宁海潮的对手?
那毕竟是宁海潮,若不是因为要参加这次的百年大祭,他已经入了第三境,哪怕如今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境界停滞,但要胜过李子冀,在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眼中看来,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李子冀毕竟修行时间太短,现在入了二境必然是全身心投入到提升境界当中才能有如此收获,难道还能分出时间修行什么神通秘术之类的?
可能性太低。
可当他们看见李子冀手中那把剑之后,一张张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是一把好剑,放眼整个天下都很难找到第二把比这还要更好的剑,有这样一把剑,这场原本结果注定的比试,似乎出现了些许变数。
最起码,一定会比之前想象的要精彩许多。
宁海潮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把剑上,森寒的剑身覆盖着一层晚霞的余晖,看上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折渊。”
这是这把剑的名字,李子冀在藏书阁看到了有关于折渊剑的简单记载,这是院长大人年轻时候所用,被称为世上最尊贵的一把剑。
“原来这就是你的底气。”
宁海潮的神情仍旧淡然,就像那日在桃钟祭时候一样:“就算是一把好剑,也要看用剑的人。”
剑就是剑,再怎么尊贵,再怎么凌厉,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用剑的人。
他的手掌微微握紧,纷乱的剑气开始弥漫四周。
李子冀没有说话,战斗就是战斗,杀人就是杀人,话再多也不会改变结果,他想要尽快结束,然后帮果果再做一个质量好些的纸风车。
......
......
彩云山很高,积沙寺建立在彩云山的山顶,自然更高,南院禅房门前是交错的路口,打扫的虽然干净,可落叶和碎石是永远也清扫不完的。
山顶的风吹动着落叶,在地面滚动沙沙作响,有一片叶子被风吹得略高,直直朝着李子冀的剑上撞了过去,很轻易就被一分为二。
两片叶子从二人的中间飘过,遮住了一瞬的视线。
李子冀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宁海潮的面前,一剑斩了过去,这一剑很快,快到只能看见一道剑光。
四周响起了轻微的嘈杂声音,显然没想到李子冀竟然会是主动出手的那一个,而且一出手就如此凌厉,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先简单试探试探吗?
宁海潮不是徒有虚名的人,自然不会被李子冀一剑打败,事实上他面对这一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压力,侧身,提剑。
两把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两双眼睛也在这一瞬间对视着,都能够感受到彼此目光中的寒意。
成为修道者之后,尤其是踏足二境之后,李子冀能够很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与半年前时候的差别,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一剑在外人眼里看来已经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剑的确只是简单的试探。
碎石被剑光切碎,断开处光滑如镜,被风一吹又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化作齑粉。
齑粉在落叶上,落叶被踩在脚下。
宁海潮的剑朝着李子冀刺了过来,角度并不算刁钻,但这一剑四周却凝聚着无形的气劲,一眼看去恍惚间仿佛有数十把剑环绕四周,很难被轻易挡住。
“这是剑流溪?”
江南世族的一位青年修士忽然惊呼一声,感到不可思议。
武夷山弟子摇了摇头,眉头皱起:“剑流溪非归一境界不可修,宁海潮还未入玄庭,何谈归一?自然不可能用的出剑流溪。”
“这当然不是剑流溪,如果非要用剑流溪来形容,也可以说这是简易版的。”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众人回头看去,然后目光微变:“穆小宁?”
他们并不惊讶穆小宁的话,而是惊讶穆小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看来今晚的这场交锋,对于梨园这位懒散出了名的家伙,也有不小的吸引力。
“能在开脉境界就用出这一招,宁海潮不愧是宁海潮。”穆小宁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说不清是在夸赞还是讽刺。
剑气已经划破了李子冀的衣角,但他却不为所动,衣服只是衣服,并不是身体,自然不需要躲闪。
武修之间的战斗往往很直观,最凌厉,也最危险,刀光剑影往往在毫厘之间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输赢。
李子冀的目光很锐利,身形在不断后撤之际也在观察着宁海潮这一剑式的弱点,简易版永远只是简易版,不可能同时俱有剑流溪的凌厉和密集。
宁海潮这一剑凌厉有余,但密集不足,一剑之后第二剑无法在瞬间连接,因此每一剑,每一道剑气肆虐之间都有瞬间的间隔。
李子冀看清了这个间隔,但他并没有出手,因为不能杀人。
所以他还在等,等一个不需要杀人又能从剑网中找到破绽的时机,这一幕落在外人以及宁海潮的眼中,味道就变了不少。
在他们看来,宁海潮剑势大开大合,却又不失细节美感,明明是在和人战斗,却偏偏带着独属于剑修的清冷,这样的战斗是一场享受,再反观李子冀只能在宁海潮如潮的攻势下躲避阻挡,无法反击。
长此以往下去,一定会渐渐失去气势,必败无疑。
“折渊在你的手上,黯淡无光。”
宁海潮身形忽然停住,目光冷淡,有些失望。
李子冀脚步停下,袖口忽然断开,轻飘飘的朝着地面上落下,他看着自己的衣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宁海潮握着剑,剑身发出一声嗡鸣,无形的气浪忽然从脚下生出,席卷四周,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像是一张大网从李子冀的周身涌现。
碎叶乱做一片。
“这一剑过后,我将心头清明。”宁海潮横剑在面前,长发飞扬。
第97章 你想死吗
“这是洗剑宗的剑阵?”
“宁海潮竟然还学了剑阵,我就说刚刚怎么总是差一点,原来是在布阵,李子冀无望了。”
围观弟子先是一惊,然后哗然感叹。
阵法本就是修行道路上的延伸,并不需要特殊要求,修行四路皆可修行阵法一道,但这需要天赋,同时也需要时间,并且能用到阵法的时候其实并不太多。
因此很少会有人专门花费这个心思。
但能够将剑势与阵法结合到一起,悄无声息布置在四周,等待着这最后一刻的爆发,这就很难得。
“不愧是洗剑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
有人感慨,虽然宁海潮不如陈草,可这剑阵一出,未必就真的不如陈草。
要结束了。
剑阵在身周升起,锋锐的剑气绞碎了落叶和碎石,让四周起了一阵烟尘。
这剑阵不单单只是包裹李子冀这么简单,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剑阵当中有一股子强劲的吸力,让他想要抽身都很困难。
“还真是麻烦。”
李子冀眼中闪过一抹不耐,他看着宁海潮,说出了今天这场战斗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在来到积沙寺的前一天,我在藏书阁学了一式秘术,掌握的并非很好,你可能会死。”
宁海潮有些惊讶。
四周旁观的人也有些惊讶。
李若甚至都顾不得脸上的痛楚,一边扭曲着表情一边嘲笑起来,这算什么?落败之前用言语来挽回尊严?
穆小宁没有笑。
顾春秋也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他觉得下次一定要好好的叮嘱这小子一番,以后再和人动手,不要定下什么不能杀人的规矩,束手束脚。
要是可以杀人,宁海潮甚至都来不及布下剑阵便已经死了。
惊讶过后,宁海潮的眼中就闪过了一抹讥讽,从刚刚的交手中就能感受出来,李子冀的实战经验并不丰富,自己的好几处破绽对方都没有抓住。
现在又说出这种话,不觉得贻笑大方吗?
所以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甚至并没有理会李子冀的话,弥漫四周的剑阵已经开始渗出寒意,意念一动便可收网。
他会避开李子冀身上的要害,但最起码也要让其重伤,无法参与明天的佛会。
唯有如此,才算是出了那日桃钟祭失意的恶气。
李子冀的发丝已经断了一缕,衣衫上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剑痕,就连脚下平整的地面都变得纵横交错,宁海潮的剑势稳重而又坚定地朝着他推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烟尘弥漫,逐渐遮挡住了李子冀的身影。
四周众人下意识的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猜测着李子冀会不会一剑直直砍出来,可他们却并没有看见剑光生出,反而看见了一扇门。
一扇闪烁着的,并不存在的一扇门。
有人目光微凝,感觉奇怪。
可这还没有结束,烟尘所在又出现了一道椭圆看不清全貌的玄妙图案,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一连出现了六道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