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是一个谋划天下的人，他野望太大，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会做很多事情，比如借与神子交手吸引注意，然后夺取那颗心脏，从这一点看上去似乎这个人并不讲诚信。
可那不一样。
最起码对李子冀，君上不会说谎，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达成协议，棋局仍在继续，在二人有意的控制下，最终下成了和棋，在和棋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了天上。
那像是一幅画面定格的两道身影，终于是开始有了动作。
“看来你赌对了。”李子冀说道。
和棋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被淘汰，都可以留在这里继续观察起源之地给出的信息，君上并未说话，只是继续看着。
那天空之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不停落子，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那青衫青年每次落子之间都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反观那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胖娃娃落子速度则是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终于，两个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说什么话，片刻之后穿着红肚兜的小胖娃娃投子认输。
这幅对弈画面也再度定格在了下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画面吗？”李子冀问道。
君上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应该是十方世界未曾毁灭之时。”
毫无疑问，画面中的这两个人的身份全都至关重要，也许和此方世界的形成息息相关。
两个人的话并不算多，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青衫青年的身影上，同为这个世上最顶尖的天之骄子，他们能隐隐预感到这位青衫青年也是和他们同样的人。
四周的星光再次变得明亮刺眼，与此同时眼前这幅定格下来的画像也和先前的九方世界一样缓缓消失，二人的双眼在这明亮之中没有闭合，而是定定看着起源之地给出的变化。
当星光再度变得柔和，他们的眼前再度出现了一幅画面。
在画面里盘坐着一个人影。
不知身份，甚至都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见那道身影坐在某处，身体开始缓缓消散，在散去的同时引动道则震动，以身化道凝聚一方小世界。
世界之中规则不全，极不稳定，随时都有着坍塌的风险，但却在漫长时间里趋于稳定，甚至诞生出了生命。
出现了人族和妖族，并且开始学会了修行之法。
画面上的视角跟着无限上升，最终在二人的注视下，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张棋盘，所有的生命全都生活在那张棋盘里。
正是先前那青衫青年和小胖娃娃对弈的那张棋盘。
棋盘平稳的旋转着，独立于十方天地之外，开始孕育世界之灵，一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胖娃娃轮廓，随之生成。
第870章 匪夷所思
对于二人来说，亲眼目睹的这一切毫无疑问是令人震撼的，彼此全都在认真思考着，所以就显得更加沉默。
饶是以他们两个的见识和心性，看到画面中的那一幕仍旧会感到匪夷所思。
“这不可能做到。”
君上率先开口。
这一次，李子冀很同意他的观点。
画面里虽看不清全貌，也不知前后因果，但却能够隐隐感知到画中人只不过是六境巅峰的实力，隐隐更强一些，因此二人心里都有一个颇为大胆的猜测，不可能是七境，很可能是位于六境与七境之间。
可能是世间境界极限就在这里，也可能是破境失败，具体如何没办法从这一幅画面里看出来，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位画中人以身化道，构建了一方小世界，也就是他们现在所生活的世界。
这不可能做到，但画面之中却偏偏成功了，不稳定的道则在漫长岁月中竟然稳定了下来，如果非要去形容，那只能说是运气。
然后视角无限放大，世界无限缩小，他们两个看清楚了整个世界的全貌。
一张棋盘。
他们所有人，眼下所身处的这个世界，竟然在一张棋盘里。
在这种时刻二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对于生活在世界之中的人来说，这个世界的本貌到底是什么样子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一颗星球也好，一张棋盘也罢，那仅仅只是外表上的不同，并不影响生活在其中的人，但由此引发的震撼却是无比强烈的。
类似的情况李子冀也曾听闻过些许猜测，比如所有人生活的世界其实是虚假的，在世界之外可能有大能者在操控算计，但棋盘世界显然不同。
外面没有人算计，外面也没有大能者，是真真正正完全独立真实存在的天地。
“看来亲眼目睹过程，永远都比耳闻要更加重要。”在沉默间，李子冀轻声开口。
如果不曾亲眼见到，就算是听再多次别人口中的描述只怕也很难感同身受，毕竟谁会相信世界竟然是这样诞生的？
道则本就是玄妙的东西，难以捉摸判断。
君上目光定定看着：“还没结束。”
就像先前展示覆灭的九方世界以及对弈身影一样，在演示了此方世界诞生的真相之后，二人面前的画面就再度开始消失，然后在短暂的平静后重新出现新的景象。
这一次出现的画面不再单调，反而十分浩大，在广阔天地之间，无数人正在对峙交手，世上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战场，每一刻都有人在死亡，甚至就连大修行者都动辄陨灭。
“这是....两界之战。”
李子冀目光微颤，结合前后所有的信息，对这幅画面里的场景做出了判断，试问这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除了两界之战外还能是什么？
即便只是画面中的惊鸿一瞥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深入灵魂的惊世骇俗。
画面再变，二人的面前再度出现了先前下棋的那道青衫身影，以不可抵挡的姿态打退了所有人，并且在最终决战里取得了胜利。
入侵者死伤无数，最终只剩下寥寥数百人存活。
那青衫青年望着这一切，也许是太过疲惫，也许是心存仁慈，他并没有将所有人全都斩草除根，而是挥了挥手打开棋盘世界的道路，将这数百人送了进去。
然后，两方世界在无尽虚无之中飘远，经历无数年的时光脱离，各自不知去向，不知所踪，再也无法联系。
“这就是，我们为何在此的原因。”
君上看着这一切，深蓝色的眸子微有动容。
李子冀也再次想起了妖皇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其实这一切都和妖皇说的没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此时此刻是亲眼所见。
在求存自身世界存活的前提下，他们原本的世界攻伐其它世界，最终战败，却并未被斩草除根，而是被对方的领袖仁慈的放进了棋盘世界求得一线生机。
也正因为那棋盘世界并非是原本完美无缺的十方世界，道则有缺，所以才有着所谓大限的限制。
“棋盘世界是机缘巧合之下生出的，独立于十方世界之外，但有所缺，道则不全无法圆满，所以便有限制，无法根除，只能周而复始的轮回。”
李子冀开口，对今天看到的信息做了一个总结。
君上道：“从这个画面来看，取胜的世界应该还存在着。”
李子冀点了点头，旋即道：“在与不在，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
君上略微沉默：“这倒是。”
刚刚画面里显示的很清楚，两个世界在漫长岁月中早已经分离无尽远，根本不可能再有所接触，否则无数年来诸多先辈不可能没有尝试过。
李子冀知晓这世间世界很多，但想要彼此产生联系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们需要思考的，仍旧是应该如何自救。
对于这一点，李子冀一直都想询问君上：“你意图一统天下，可曾想过如何自救？”
君上侧目看着他，反问道：“为何需要自救？”
李子冀眉头微皱，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
君上也不需要他回答，语气稍显淡漠：“世界需要拯救的根本是什么？大道有缺？或许，但真正的原因是人数过多，修士过多，而资源有限，所以想要拯救其实很简单，没那么多人就好了。”
这乍听起来似乎像是异教的行事作风，可李子冀听得分明，君上的意思很简单，北海一统天下，在这个世上只留下妖族生存，将所有人族全都杀死，那样一来，即便大道有缺，也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世界将尽。
李子冀讥讽道：“你的野望的确很大。”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北海固然强大，可面对圣朝尚且稍逊一线，又要如何同时对付神教，儒山等强大势力？
君上面无表情：“有些事需要去想，哪怕你做不到也依然要去想，因为你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就永远也不可能做得到。”
第871章 你不同
想，永远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正所谓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
一个人如果要对自己设限，那不妨就设高一些，也许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不过君上的这个目标实在太高，高到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地步。
每个人面对这个大限将至的世界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你没办法要求所有人的意见必须全都统一，在君上看来，这就是他的办法。
那幅画面还没有停下，在二人交谈期间再度发生改变，那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胖娃娃坐在虚无之中目睹着一次次的轮回上演，小脸上带着满满的落寞和无助，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体一分为四，化作四道流光落入了世界之中。
那四道光看不清楚是什么，画面戛然而止。
也不再出现的，意味着所有的过程都已经被看的清楚，起源之地的演示就此结束。
这些信息对于二人来说无疑是收获巨大的，他们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弄清楚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心中疑惑顿解，看待天地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清晰通透。
“结束了。”
君上开口道。
李子冀轻声道：“只是对于结果，依然没什么改变。”
这一点倒是并不意外，如果说最初在进入通幽之地之前，李子冀还希冀着能从中得到一些救世之法的提示，那么从奇物手环中得知圣皇等人早已经进来过之后这种念头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宇宙之间的星辰似乎在慢慢飘远，那巨物般的压迫感正在一点点变弱，意味着身周的星辰在渐渐变小，变远。
这意味着通幽之地一行已经结束，参与其中的五人将会被送离出去。
“李子冀。”
四周的星光再度变得浓郁，君上忽然又开口。
李子冀转头看去。
君上的身影正在他的视线中逐渐变得透明：“灯身我会给你，但不意味着我不会再抢回来。”
话落，君上的身影也随之彻底消失。
这并非是通幽之地的送离，而是君上自己的手段，想来应该是北海的底蕴，就像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妖古莲池一样，他有进来的手段，自然也有离开的手段。
李子冀盘膝坐下，将手放到自己的眼前，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奇物手环。
“为何选择我？”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存在，他想问什么问题都不需要遮掩。
在最后一幕里，那个红色小肚兜的娃娃一分为四，化作四道流光分散世界各处，也许君上没有头绪，可李子冀却能够猜测得出。
那四个流光很可能就是他遇见的这几个天地之物。
胡萝卜，天地之骨奇物，天地之火青铜灯，最后一个尚不知晓，但他想来大概率就是三千里赤地上的那棵小草。
这些天地之物无数年来从未听说过选择某人，现在却偏偏接二连三和他发生因果。
奇物手环说道：“因为你和他很像。”
既然已经目睹了世界为何至此的前因后果，说起话来也可以适当放出一些信息，所以奇物手环并没有装死。
李子冀问道：“他？”
奇物手环道：“与我前身下棋的那个人。”
李子冀眉头紧锁。
奇物手环微有感慨，也像是在怀念：“我从未见过如你们这样相似的人，也许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三个能和你们二人这么相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