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脱胎于道，而在漫长岁月流淌后，必然是会越来越稀薄的，所以【道】这种东西，越是纯粹，越是原始才越是完美。
血脉也是如此。
第一人的血脉在下一代必然会随之稀薄，然后第三代，第四代，血脉之中蕴含的法越来越淡，越来越弱，当然，不排除有惊才艳艳者悟出强法将血脉提升至另一层次，但那是另外一条路，和回归提纯至原始本身截然不同。
林墨和长生天的气息比起先前有着清晰可见的提升，那演化而出的血脉之力显化出六宫根本，一条冰蓝巨龙盘绕在林墨身后，而长生天身后则是一片虚无岁月，宛若俗世变迁令人看不真切。
第二个睁开眼睛的是君上，除了李子冀之外，他受到的影响是最小的，毕竟北海血脉一代传一代，得天独厚，天地宠爱，血脉之力从不会稀薄丝毫，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提纯，何况北海也有半颗圣心，所以这圣心洗礼对于君上来说同样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一点提升没有，最起码在李子冀看来，此刻的君上比之前变得更强大了。
难怪无数妖族都对北海之心趋之若鹜，这东西对于妖族修士来说，简直胜过世间一切的天材地宝，提升之大，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像。
“你冒险来此，难道就不想将这颗圣心带回北海？”
李子冀抬头看着，前方的蓝色光团看上去很是柔和，好像只要稍稍伸手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握在手里。
这算是二人在妖古莲池碰面之后第一次正式交谈。
柔和的光映在君上冷漠的眼底，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妖国虽与圣朝休战，可你我都知晓，兵锋再起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能够进入到妖古莲池的俱是妖国精锐，若是你我联手，或可屠戮许多。”
他们两个人若是联起手来会有多强？
也许很难想象，即便无法将所有人全都杀死，可趁乱杀个一二百人，想来还是没问题的，尤其再将左朝等六宫嫡系诛杀，对妖国的损伤，可是不小。
只不过正如君上没有回答李子冀的问题，李子冀也没有回答君上的话，而是再次说道：“你与不死者联手，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谁能想到沉睡于深渊之下的不死者苏醒之后竟然会和君上一同进入到这妖古莲池里？
只怕就连木木此时此刻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君上这一次倒是没有避而不谈，反而是看向了李子冀，目光里带着些说不明的意味：“不死者毕竟受新神执掌，木木让他来杀你，难道是一件很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李子冀问道：“不死者是如何苏醒的？”
君上在话里提起了木木，是说不死者之所以会和他一起进入妖古莲池杀李子冀是收到了木木的命令，李子冀反问如何苏醒就是在告诉君上别说这些挑拨离间的废话。
且不谈刚刚不死者言语间表达出来的信息，单单只是思考，就能知晓这与木木无关。
“你们之间倒是很信任，有时候我真感到奇怪，圣朝人宁死也不会与异教同谋合作的规矩，怎的到你身上就好似被遗忘个干净？”
君上似笑非笑。
李子冀没有说话，只是同样转头看向了他，似乎是在审视。
君上神色不变：“不死者的存在是全天下最神秘的事情之一，他如何苏醒，我也未知。”
血脉提纯之后的强大席卷四周湖水不停激荡涌动，身下似乎出现了一个圆环似得水坑，波涛汹涌澎湃，声势有些骇人。
君上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嘴角掀起一抹笑意：“李子冀，你觉得我们两个谁会赢？”
李子冀低头看着那汹涌的湖水，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也许这世上本没有赢家。”
圣心洗礼持续的时间并不算特别长久，大概只是过了一个时辰，林墨和长生天就陆续睁开眼睛，席位上的五人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人。
“有些怪异。”
长生天先是看了一眼李子冀和君上，他们刚刚虽然在接受洗礼，可对于二人之间的交谈还是能听得清楚的，心中疑问尚来不及吐出，目光就立刻又被尚未醒来的左朝吸引了过去。
因为的确很怪异，按理来说左朝也应该清醒过来才是，可现在看去不仅没有醒来，先前那等浩大声势，竟也随着越来越弱。
刚刚还没有注意，此刻仔细看去才发现左朝身前显化的左灵官一族血脉，不仅没有变得浓郁，反而稀薄起来。
察觉了这一点的长生天脸色顿时发生了变化。
李子冀也是皱眉看去。
左朝身体好似承受着极大痛苦，那张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简直比先前和君上交手之时还要更加吓人，林墨盯着那显化在其身前的左灵官一族血脉，瞳孔忍不住稍稍放大。
君上看着这一幕，目光之中的兴致更加浓郁，竟止不住开口夸赞：“你们这群叛逆里面倒的确出了个了不起的疯子，竟然放弃了将自身血脉完全替换成最纯粹的左灵官，而是在提纯左灵官血脉的同时保全自身水月一族，用强法将二者融为一体，在保留了水月本族血脉的同时又同存六宫血脉，并且让二者完美的融合到一起。”
“类似此般念头古往今来起的人很多，真正做到的，这左朝还是第一个，真是有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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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诞生于起源
所谓强法，其实很难去通俗解释，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不可思议的强大手段，与万物本源的道息息相关，就像李子冀最擅长的意，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忘本，自贫寒处崛起为权贵多会反哺家乡，就像天大的人物时隔多年见到儿时关系极其要好的发小也有那么一瞬间会下意识放松身心一样，妖族之中固然血脉为尊，可也不是说谁都想要完全舍弃自身血脉的。
只不过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而迫不得已的提纯，改变。
就像君上所言，古往今来不少崛起于微末的妖族都在提纯改变的过程中试图保存自身原有血脉，只是无一例外，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这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比如左朝，他体内已经有左灵官血脉，身为六宫之一，北海之主之下的妖族最出色血脉之一，左灵官血脉的存在自然而然就会压制水月一族本身血脉，并且在不断变强的过程中压制的愈发明显，若是强行使二者保持平衡，不仅自身修为境界会遭受限制，身体内部也迟早会出现大问题。
所以如果按照正常进展的话，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左灵官血脉完全占据身体，水月血脉被完全清除，以后就算左朝诞生子嗣，子嗣也同样会是左灵官血脉，自此以后，彻底与水月一族没有瓜葛。
有人以此为荣，能拥有六宫血脉谁还会去在意区区水月？
左朝在意。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出身水月，虽算不上多么强大的族群，算不上多么出色的血脉，可自幼成长过程中，水月一族用尽自己的全力保障他所需要的一切资源。
所以他一定要保留水月血脉，左朝思考了很多方法，也尝试过很多方法，却全都以失败告终，北海之心是他最后的希望，好在，借助北海之心孕育一切的均衡之力，固然过程十分艰难，结果终究还是好的。
左灵官血脉和水月血脉完美的保持了平衡，并且在流转间相互融入，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左朝现在开端进展顺利，那么日后二者融为一体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伴随着其缓缓睁开双眼，也意味着圣心洗礼这个过程彻底结束。
盛放的深蓝色光芒开始变淡，浮出水面的北海之心收敛生机重新朝着湖水之下隐没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君上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只是最终也没有做些什么。
莲湖退去，盎然生机不复存在，世界仿佛又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极端，那熔岩产生所带来的温度让四周重新变得炙热起来。
在五人脚下的破损蒲团上出现了一道法阵，亮起微光开始缓慢旋转，覆盖着他们的身体。
李子冀大概知晓，这应该就是意味着妖古莲池已经结束，所有人都会回到外面，而他们占据了席位的五人则是要去往通幽之地。
这个传说中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的地方，饶是李子冀此时此刻也难免会感到紧张。
通幽之地到底是什么样子，从来都没有特别准确的信息能够描述出来，根据曾经进入过其中的妖族修士所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里能够了解到，那似乎是一条很长的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一条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路。
法阵运转，覆盖全身的光芒开始朝着双眼凝聚过去，和先前完全充斥深蓝的场面不同，这一次出现在李子冀眼中的好似万千星辰。
漆黑深邃的宇宙，独立万千的群星，散发着各色的光芒悬浮于无边无际之中。
这些画面很小，就好像站在大地仰望苍穹，目视着群星闪耀却遥不可及，瞧上去也很虚假，他眼里的画面不停在动，那只能看见大体轮廓的场景开始在眼前不停放大，渐渐的，他甚至能够看清楚每一颗星辰上深浅不一的坑洞。
类似这些画面在不停的流动着，就好像是他自己真真正正穿梭在群星宇宙之间，直到这种流动开始变得缓慢，最后完全停下，李子冀这才发现原来这些画面已经不再只是眼中呈现的虚妄，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自己的身周。
寰宇凝聚眼里，再从眼里扩散周身，从置身体内变成置身体外，实难想象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他环顾四周，巨大的星辰就悬浮两侧，目光甚至只能勉强看清全貌，那强烈的巨物感冲击着李子冀的视觉，仿佛自身只不过是天地之间无关紧要的渺小存在。
当见识过天地万物，会感到生命渺小，当见识过生命璀璨，会感到天地如尘。
身前只有一条路，绵延在无尽宇宙之间，笔直向前，就好像是群星散发出来的光芒铺就而成，脚下则是一望无尽的漆黑深渊，那是象征着无垠宇宙的广阔壮丽。
他感受到了世界本身的伟大，在这种伟大之下，人们需要保持虔诚的尊敬。
没有声音，这条路上当然是不会有任何声音的，其余四人并不在此处，像是各自被放在了不同的距离上，前后都是笔直无边，该往哪个方向走？
“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里。”
奇物手环的声音在李子冀的手腕上响起，声音里似乎带着很是复杂的感慨。
李子冀听着这话，仿佛并不感到惊讶，只是问道：“你知道这里？”
奇物自称天地之骨，胡萝卜自称天地之心，青铜灯乃是天地之火，若说这当中没有什么联系，他是不会相信的，只不过具体什么关系，看胡萝卜以及奇物的意思，目前应该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李子冀的问题似乎是勾起了奇物的回忆，在经过了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叹了口气，语出惊人：“我们这些天地本物，就是诞生于此。”
第867章 死路
胡萝卜，奇物，青铜灯，这些东西的存在显然是令人感到费解的，从他们口中所隐隐透出来的信息可以直观感受到，其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属性，即便是六境存在也是不可能有能力创造出来。
那它们是如何诞生的？
仅仅只是天生地养那么简单吗？想来不是。
李子冀之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却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果当真如此，那这通幽之地绝不仅仅是与外面世界生出联系的地方那么简单。
奇物手环的语气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这里是诞生一切的地方，如果愿意，你可以称之为起源。”
起源？
李子冀面色有所变化，这两个字非常容易理解，诞生一切，就意味着是此方天地诞生的源头，是万事万物的根源，如果将世界诞生最初的形态定义为一个点，那么这里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点。
“似这样的地方，为何会存在于妖国？”
如果通幽之地是世界起源根本，只怕要被道门世代守护，如何会让与妖国？
而且看样子，道门根本就没有过多关注这方面的意思。
也许是走进了通幽之地，的确应该让李子冀多了解一些事情，奇物手环回答道：“这里固然是起源之地，可实际上已经无法影响到世界本身，就像是神教记载诞生教义的墙画，固然神圣，细寻却没什么真正实质上的用处，所以道门更愿意将其开放，至于为何会存在这里...”
奇物手环停顿了一会儿，方才接着道：“因为那棵小草就在这里。”
那棵小草....
李子冀想起了胡萝卜的话，望着那前方好似没有尽头的路，道：“所以你其实早就对这里很是了解。”
奇物手环解释道：“我虽诞生于此，却也无法做到尽知所有，何况这些事情总要你亲眼去看才最好。”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从别人口中听见的总是比不上自己亲眼瞧见的。
李子冀轻轻吸了一口气：“这里是否真的连接着同外另一个世界的道路？”
奇物手环道：“这里的确就是连接其他世界的出入口。”
从进入到这里之后，奇物手环的语气就一直带着些严肃和沉重，不似从前的跳脱和浮夸，李子冀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够得到这个确切的答案。
若是能与其它世界相互连接，岂不是意味着能够脱离这个不完善的地方？
可随即，他就想到了妖皇说过的话，接着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片刻后方才再次开口：“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
天地之骨没有说话，似是在静静听着。
李子冀问道：“如通幽之地这样的地方，妖国这些人应该不是最初走进的。”
在如今的记载中，通幽之地是妖国所发现的，可听了奇物手环的话后李子冀就知道这些记载并非真实。
奇物手环说道：“很多人都进来过，比如当今天下的这几位六境。”
李子冀再度沉默。
从刚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这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信息，同时也是对各方势力各自抉择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