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眼底衬着彩色。
“天下太平。”
第775章 兴宁坊的利益
象征着新历三十七年正式到来的年节就这么波澜不惊的度过，以一种非常平静的方式。
长安城鼎沸的盛况经久不衰，年后已经过去半个月，走在街上依然还能够嗅得到那残留在空气中的烟花味道。
新历三十七年二月十三。
崔文若以及穆小宁几人已经回了梨园，东方木和周郎童倒是仍旧留在清风雅舍，用他们的话来说，除非是儒山来人把他们生拖硬拽回去，否则以后就打算在长安城养老了。
没人不会爱上这样一座都城。
李子冀当然也是一样。
伴随着一场轻柔的飘雪，他缓步走出了三千院，并非是去寻某一位师兄，也没有去打理百花园，而是在湖心小亭坐了很长时间，新年愿望并非是随意而发，除了他内心真的如此所想之外，也因为这是当初顾春秋所许过的愿望。
顾春秋现在在哪里？
李子冀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担心，他也听说过其出现在长泽地区的经过，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除此之外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妖国使者还没有来寻他。
朝堂上对于有所谓圣朝人深入妖国行刺一事早已经做出了结论，这件事不太适合大张旗鼓的调查，而无论是察查司又或是刑狱司，一旦派遣大修行者过去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也无法让妖国安下心来。
所以正如李应所说那般，让唯一有资格参与妖古莲池的李子冀调查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他本应该在年后就立刻出发前往妖国，可现在却还没有动身，妖国使节也还没有前来，或许是因为某种原因耽搁了行程。
因为休战协议的存在，百年来双方几乎不太可能重新发起战争，既然已经有了短暂的和平，那么接下来自然而然就会去思考该如何从这份和平当中获取利益。
毫无疑问，作为能够与圣朝对峙千年不落下风的妖国，本身就存在着难以想象的利益。
而妖国使节，无疑是获取这份利益的媒介。
如果稍微打听就能知晓这段时间妖国使节时常出入兴宁坊的各个权贵府中，无论是圣皇一派还是后党，都不介意与妖国进行短暂合作获取利益，他们都是合格的官员，纵使心中还存着对妖国的仇怨，也不会因此影响利益。
毕竟用从妖国身上得到的利益去打回妖国身上，这本身也是一件十分不错的事情。
雪花细碎，淋在身上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重量，李子冀看着一队擦肩而过的都卫禁军，心里有些奇怪。
自从他在七友巷被刺杀之后，虽然消息没有流传太广，可都卫禁军还是被下令加派人手搜查都城，只是很可惜没什么太大的收获。
圣朝笼罩的国运本身就是很特殊的存在，倘若有异族踏足立刻国运立刻就会有所反应，然后传递给最近的官衙做出回应，只有严格调查后下方的身份牌才能够隔绝国运探查。
那两个妖族是怎么出现在长安城的？
这是让人费解的一点。
让李子冀想到了当初冒充百岁城别驾王三两的幻妖一族，只是二者还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异。
“今年的冬天好像暖和了不少。”
“去年也是，不知道再过几十年会不会干脆就不下雪了？”
“别瞎说，不下雪下你。”
街上有行人闲聊经过，李子冀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感受着落在掌心之中的温度，依然带着点点的冰凉。
单从这一片雪花上并不能感受出温度的变化，不过每一年的冬天倒的确是越来越暖了。
这意味着什么李子冀并不清楚，或许只是环境的简单变化，或许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寿命的确已经即将结束，又或许单纯是因为工部的炉火这两年烧的太旺盛。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迈步走回了清风雅舍。
......
......
忽然出现一群圣朝人针对妖国六宫的天之骄子暗杀，并且行踪诡异到了至今还没有被找出来的地步，有人说是没必要找，因为倘若不能揪出幕后黑手的话，即便是将这批所谓的刺客全都杀光，要不了多久还会出现第二批，所以根源很重要，以及撇清圣朝的关系也很重要。
即便双方都认为是有人故意挑拨，但总要找出真凭实据才行，谁又能完全排除双方都想让对方认为是故意挑拨，但实际上的确是存了暗杀报复心思的可能？
只不过妖皇行事一行干脆利落，就比如此番前来圣朝的妖国使节，一点都不隆重繁琐，就只有一个人。
名字有些奇特，叫旺西。
旺西虽然不是大修行者，但在妖国的地位却并不低，出使这种事情就是他这样的人最合适，实力太强有隐患，地位太低显得不尊重，只有实力不算太出色，地位又不低的人才最合适。
恰好，旺西就是这样的人。
本以为会是一趟轻松简单的出使任务，怀着对圣皇的尊敬以及途经南境时候的忐忑来到了长安城，在感受过年节的盛况后旺西足足震撼了一整夜，第二天就开始满足的打算遵从圣皇的吩咐带着李子冀一同回去妖国。
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烟花都还没有尽数消失，就有人请他上门。
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长安城的权贵们好像是提前达成了一致，全都希望能够在百年休战期间和妖国达成一些合作，这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甚至就连军部都请他喝了一杯茶。
旺西当然不蠢，能够出使一国的人不会有傻子，他当然很清楚这些圣朝权贵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不过他对此并不介意，因为他也有着同样的打算。
若是能够合作，那么这完全是共赢的好事，双方谁都不会亏，就因为这些事，他才又在长安城多耽误了半个月的时间。
所以当太尉今早派人登门请他一叙的时候，旺西自然而然的认为太尉也是因为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当他走进太尉府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第776章 旺西
“你要李子冀死在妖国？”
旺西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太尉许应章，对方的要求的确令他感到吃惊，就连手里这上好的茶叶都一时忘了品鉴。
整座兴宁坊权贵无数，太尉府毫无疑问是权柄最重之一。
太尉道：“你好像很惊讶。”
旺西点了点头：“我当然很惊讶，李子冀身为三千院弟子，汝南县侯，此番前往我国又是参加妖古莲池这样的大事，同时调查幕后黑手，可以说肩负重担，即便是后党再想杀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而且，最关键是，正因为李子冀孤身一人去了妖国，所以妖国才更要保护好李子冀的安全。
太尉微微摇头，淡淡道：“后党并不想杀李子冀，妖国也不想杀，是那群所谓圣朝人要杀李子冀。”
旺西目光微微变化：“这可真是个拙劣的理由。”
太尉不为所动：“只要说得过去，就是好理由。”
旺西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询问：“因为浮萍山的事情？”
太尉看着他：“妖国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旺西笑了笑：“妖国又不是生活在深山里，这件事早已经传遍天下，想不知道都很困难。”
后党从不掩饰想要杀了李子冀的念头，只是这样的时机实在太难找到，这次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孤身一人前往妖国，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即便是死在妖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旺西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品了品，望着面前圣朝朝堂上位高权重的太尉，没有一点怯场：“还有妖国能得到什么好处？”
太尉府很安静，二人坐在窗边，窗打开着，窗外小雪浅浅落下。
许应章道：“二者难道不一样吗？”
旺西笑了笑：“李子冀若是死在妖国，那将是不小的麻烦，妖国自然要承担压力，毕竟要冒着协议撕毁的风险，而我嘛....太尉大人总不能让跑腿的人连二两碎银子都拿不到吧？”
许应章不为所动，语气平淡：“李子冀身死，对妖国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
这倒也是事实。
旺西没有说话，继续等待着。
他的茶已经喝光了，太尉拿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你会得到我的人情。”
圣朝太尉的人情，可要远比想象中的还要贵重。
旺西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我会尽力去做，李子冀独身一人来到妖国，我们总不能寸步不离的看着，因为意外出了什么事，也情有可原。”
窗户被关上半扇，发出吱呀一声。
太尉府管家看着离去的妖国使节身影：“他真能帮我们杀了李子冀？”
李子冀的存在让后党很被动，以前还只是承担着串联的角色，现在却已经开始争锋，到逐渐难以忽视，最关键李子冀交友遍天下，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枢纽连接着各方势力的天骄。
这很不好，太尉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尤其是其超绝的天赋，日后若是入了五境，只怕又会是颜北那样的人，出于立场的考虑，将日后如此强大的威胁扼杀，是必须要尝试去做的事情。
“谁知道呢？”
太尉轻轻吹了吹热茶，旺西能杀了李子冀最好，杀不了他们又没有损失，既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管家问道：“您的承诺？”
太尉脸上没什么波动：“他若做不到，又哪来的什么承诺呢？”
......
......
李子冀放下了笔。
他这次并没有写字帖，而是画了十几幅画，每一幅画卖出去赚到的钱都要比字帖多的多，只是困难程度也要高得多。
只不过他画画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一种享受。
就像是弹琴，对他来说都是享受生活的一件事。
“啧啧，虽然这话已经说了无数次，但我还是想说，你没有加入儒山，实在是无数年来最大的损失。”
东方木用手撑着柜台，眯眼欣赏着刚刚完成的这幅秋雪图，他想要伸手上去抚摸，又怕控制不住偷走这幅画，所以只能用手撑着柜台，强行压下自己的欲望。
画的太好，这幅画是李子冀十几幅中画的最久的一幅，足足打磨了小二十天的时间，每一处细节全都做到了完美，无可挑剔。
他虽然不会画画，但这个不会也要看和谁比，身为画圣的弟子，东方木此刻可以说是惊为天人。
李子冀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和作诗写文章不同，他对自己的画术有着足够的信心。
“美，实在是美。”
东方木忘情的享受着，目光一刻都不忍从这幅秋雪图上离开。
今天长安城没有下雪，李子冀叮嘱了怜月公主一声，说这幅画挂在堂上当做招牌，但并不售卖，要留作收藏以后自己欣赏。
东方木对此倒是颇为赞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幅画用以银钱交易都是一种侮辱。
李子冀开始有些担心了，担心等自己从妖国回来后这幅画已经被东方木偷走去了儒山，他刚要张口打算敲打敲打，一道身影就从外面走进了清风雅舍。
转头看去，是妖国使者，旺西。
“李县侯，要出发了。”
旺西对着李子冀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李子冀问道：“现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妖国使者，只不过并不难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