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小和人接触不多,所以李子冀的话也不多,性格与人相处总显得疏离。
“字画生意?李公子,您别嫌小的多嘴,这生意...可不太好做。”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秉持良心劝了一句,毕竟字画这种生意,在你人还没死之前,总是不太值钱的。
而且你一个外地来的,在长安一没声望,二没人脉,想要靠字画吃饭,实在是有些困难。
除非你的字画惊为天人,但伙计显然不认为李子冀有这样的本事,否则的话岂不是早就扬名了?
李子冀对着他笑了笑,算是谢过提醒,但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抬手指了指从街头走过来的人群,问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人?”
整齐的车队前后俱有甲士护送,威风凛凛,只是看那甲胄样式显然并非是圣朝军将,两侧行人全都驻足议论,显然这车队的来头不小。
伙计往后退了两步,面色不悦的看着车队路过,冷哼一声道:“这是庆苍国的公主,带人来咱们圣朝,说是要商谈纳贡之事,早已经定好了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商谈的,说白了就是后悔了,想要少纳贡,一群白眼狼,当年要不是咱们圣朝保着他们,一个小小的庆苍国,早就被北海给灭掉了。”
这事儿对于长安城百姓来说算不上新鲜事儿,因为从两年前就有了庆苍国公主想要重谈纳贡的消息流传了,今年更是直接大张旗鼓的进城,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表示愤怒,坊间自然而然就有了许多的小道消息流传出来。
李子冀微微点头,对于庆苍国他也是知道的,一个实力不强也不弱的小国,和圣朝自然是没办法比较的,再加上庆苍国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北海,所以平日里很是谨小慎微。
一千年前,北海入侵庆苍,险些灭国,还是圣朝出手派兵退了北海,才让庆苍存留至今,从那以后,庆苍国就一直向圣朝纳贡,年年不落,以保太平。
可最近,庆苍国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纳贡这种事情,关系到圣朝的颜面,哪里是想少就能少的?”伙计愤愤不平:“庆苍国以为他们出了几个上了儒山的弟子,就能和咱们圣朝提条件了?真是不知死活,要是我能上朝,就直接建议陛下灭了这包子大的小国。”
圣朝从来不缺少庆苍国每年那点供奉,但正如伙计说的那样,这事关到圣朝的颜面问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更改数量的。
“唉,说到底还是三千院没落的缘故,导致咱们圣朝缺少一个能压得住天下的势力,否则这庆苍小国,哪里敢这么放肆?”
李子冀惊讶地看着他,他没想到一个香满楼的伙计,竟然能懂这么多天下大事。
感受到他的目光,伙计挠头一笑:“公子您别这么看着我,我自然是不懂这些事情的,都是去天香阁听那些大人物说的,自从三千院没落之后,圣朝实力固然依旧天下第一,但朝廷总不能事事亲为,就是缺少一个和天下宗门世族周旋的势力。”
“他们说洗剑宗,小玉宫那些势力固然不弱,但和儒山,神教,佛门这些地方比较起来可就差远了,也就梨园还算有些样子,但梨园底蕴毕竟太差了。”
天香阁作为长安城第一酒楼,平日里进出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这些大人物随便说上两句话,就够伙计这种市井小民流传许久。
目视着庆苍国的车队消失在视线之中,李子冀也并没有太多的好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百姓,没兴趣也没资格去好奇这些天大的事情。
他现如今最想要做的就是把字画店开起来,每日卖上几幅,能带着果果在长安城生活下去,这就是李子冀最大的愿望。
“这间铺子要多少钱?”
回到正题,李子冀询问了价格。
伙计一听有戏,喜上眉梢,也赶忙说道:“我问过我兄弟了,每年租金只要二百两银子,公子若是若是愿意,咱们随时随地都可以签文书。”
二百两银子,能够租下这么大的地方,并且位置还算不错的前提下,不得不说这个价格的确公道,伙计并没有夸大其词。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三千院的没落,这个地方每年租金没个一千两以上,看都别想看一眼。
可李子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买下这里,需要多少钱?”
第6章 清风雅舍
买下这里?
伙计愣了一下,磕磕巴巴的说道:“这...这个我还没问,公子当真想要买下这里?”
他本来以为李子冀只是想要租一间铺子,万万没想到竟然开口直接就要买下来,这不是一般富有。
李子冀点了点头:“倘若价钱合适的话。”
伙计脸上眼中露出了狂喜之色,要是李子冀能在他的牵线之下买下这里,那他能够得到的好处自然更多更足。
当下是片刻也不敢耽误:“李公子您稍等我片刻,我这就去带我兄弟过来。”
说完,也不等李子冀答应,转头就跑,拿出了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
李子冀并不觉得等待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最起码眼前并不这么觉得,他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一遍,对于四周的环境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位公子,您当真要买下这里?”
伙计很快回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喜色。
这想来就是牙行负责这间铺子的牙人。
通常来说,牙人只不过是类似于中介的性质,撮合买卖双方,但据伙计说,这间铺子的主人家早年已经将铺子卖给了牙行,所以这次牙人就相当于是主家了。
李子冀目光在牙人的身上打量了一瞬就收了回来:“没错,只是不知道价钱怎么样?”
牙人沉吟了一瞬,然后道:“既然公子是三儿的朋友,那我也就实话实说,这间铺子在我们牙行手里已经三十一年了,当年买下来的时候是三千五百两,您若是真的诚心要,五千两,我卖给您。”
三十多年的维护修葺,再加上这个地段,五千两的价格其实一点都不高,还是那句话,要是三千院没有没落,就是五万两买这里,都有人抢破头。
“这间铺子已经三十多年没有人要,可见实在是不怎么吃香,如今我算是有意,这价格方面,能不能再实切些?”
牙人满脸苦笑:“公子,真不能便宜了,你想,三十年的维护经营,而且又是长安城里的好地段儿,五千两实在是在合适不过了,本来牙行定下的是八千两,现在足足便宜了三千两,您就别再议价了。”
李子冀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牙人咬了咬牙,狠力跺了跺脚:“四千八百两,看在三儿的面子上,我再给您便宜二百两。”
李子冀依旧是摇了摇头:“四千五百两,如果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文书。”
五千两的价格的确不高,也没什么砍价空间,李子冀认为四千五百两已经是牙人能够接受的最低价格了。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在听到这个价格之后,牙人的脸色就好像是六月的天气不停变化,最终以很经典的叹气收尾:“也罢也罢,这间铺子我也实在是经营累了,就不赚公子什么钱,勉强保个本钱。”
四千五百两,价格定了下来。
李子冀带着牙人回到了香满楼,签订文书付钱,也拿到了那间铺子的地契,很痛快,基本上没有浪费什么时间。
在和伙计已经掌柜的一番告别之后,便带着早已经睡醒且吃饱喝足的果果一同来到了新房住下。
没什么行李,仅有的东西就是自己背上的包袱以及路上给果果买的一包油酥鸡。
“大兄,这是什么地方啊?”
带着果果来到了后院,看着大院子和三间屋子,果果眨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这是我们的家,怎么样,喜不喜欢?”
李子冀弯腰将果果抱了起来,带着她前前后后逛了一遍,耐心地解释着所有的东西。
“这里比香满楼还要好吗?”
果果探着脑袋四下张望,她觉得这里好大,但人好少,就只有自己和大兄两个人。
李子冀微笑道:“当然比香满楼更好,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过你要乖乖听话才行。”
果果抓着鸡腿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举起另外一只手保证道:“好耶,我保证一定乖乖的。”
果果一直都很听话,这一点其实不怎么需要保证,只是以后每天要开门做生意,能陪这小丫头玩的时间自然就变少了。
“去玩吧。”
将小丫头放下,李子冀开始收拾起屋子,虽说牙行时不时会清扫,但毕竟不会太用心,在住之前肯定要从里到外的打扫一遍才行。
打扫卫生不算难,所以脑子可以放空,一边做事一边思考。
国公府给的钱在付过房钱之后就只剩下了三片金叶子和四个银元宝以及一些散碎银子,如果只是维持温饱的话,这些钱可以在长安城花上几年,但做生意要考虑的东西就要多很多。
并且坐吃山空也不是李子冀想要的结果。
开业肯定是要等几天的,材料的准备,挑一个好日子,并且还要重新做一个牌匾,只是店铺的名字比较难想。
文墨堂?
静墨轩?
都还可以,却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卫生从上午一直收拾到了傍晚,所有的家用品比如锅碗瓢盆之类的工具也全都买了齐全,四下环顾,的确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了。
“大兄,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果果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撑着下巴,噘着嘴询问,她已经饿了好半天了,但看李子冀一直在忙,又想到自己要乖乖听话的保证,所以一直都在忍着。
小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油泼面。”李子冀想到了以前在道观最常吃的东西,清苦的生活需要一些滋味。
果果不知道油泼面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觉得很期待。
李子冀回到厨房揉面,想着那座清风道观,想着四位师父,心里终于决定了铺子的名字。
清风雅舍。
这名字或许算不上多好,但对于他自己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果果,出来吃饭。”
院子不仅仅只有前面门市一个正门,后面还有一个侧门,李子冀在侧门上挂了两个灯笼,烛火摇摇欲坠在雪面上。
散着温暖的光。
第7章 圣朝的子民总是不一样的
买了字画需要的纸,品质不低,还有店内的装饰陈设以及细微的修葺等等,再加上定制的牌匾以及一把剑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花了差不多两片金叶子,也就是二百多两银子。
如果不考虑做生意,单纯兄妹两个人日常吃用,二百两银子一年也花不完。
买一把剑不单单用来防身,主要还是因为上辈子每天清晨起来都有练剑的习惯,这个习惯到了现在也没改,在遂宁的那两年同样如此。
只是一路颠簸到长安城才算是暂时抛弃了这个习惯。
现在安定下来,自然要重新开始。
李子冀是一个很擅长用剑的人,练的更是杀人剑,讲究的只有一个词,干脆利落,刺哪里能够最快速度杀人,每一剑用多大的力气,需要刺入什么角度,全都恰好合适,绝不多一分,也绝不少一分。
所有该准备的全都一应俱全,只需要等个黄道吉日就可以正式开张。
鸳鸯桥上就有算命的摊子,即便是大冬天的依旧是坐在那里,身旁支着个幡布,上面写着神鬼莫测几个大字,看上去特别唬人。
每天生意都不错,总有些痴男怨女会过去算算美满爱情,求一个万事顺遂,但李子冀以前就是个道士,挑选黄道吉日这种小事当然是用不着花钱求别人的。
他看了看朝历,确定了三天后就是一个适合开张营业的好日子。
“果果,出来,我带你去买新衣服。”
兄妹俩各自换了身新衣裳,李子冀又连续三天开始写写画画,开张之后字画的生意定然不会太好,一间新铺子,字画作者又是一个年轻人,愿意买账的人不会太多。
但李子冀对自己的字画很有信心,质量绝对是上乘之作,他最擅长的便是柳公权的字,入木三分也不为过,并且还融入了自己的风格,在匀衡硬朗之余,还增添了三分锋锐,若是有懂字的书法大家过来,一眼就能看出每一幅字扑面而来的锋锐之气。
再写一些前世有名的诗词,想必长安城的那些读书人会很吃这一套。
只是相对来说,画画要慢上不少,三天的时间李子冀写了四十多幅字,但画好的画却只有三幅,平均算下来一天一幅。
“大兄,好漂亮啊。”
果果手里攥着个鸡腿,仰起小脸看着挂在铺子最显眼位置上的三幅画,眼睛里好像冒着光,她觉得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画,没想到大兄画的画竟然这么漂亮。
李子冀摸了摸她的脑袋,从柜台上拿起一段红绸子和两挂鞭炮:“走,开张剪彩。”
兄妹两个在长安城一没有人脉,二没有背景,开张剪彩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只是当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半条街之后,还是吸引了不少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清风雅舍。”
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