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圣 第111节

若都是这般法子付钱,得挨多少打?

年轻道士面无表情:“无妨,我兼修武道。”

第209章 这个世界病了

面摊老板终究还是没能下去手,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碰见这么直率坦然承认自己吃霸王面的,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平白辜负了那张满脸横肉的冷酷面孔。

顾春秋无奈的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碎银子放到桌上:“他这碗面,算我的。”

一枚碎银子可以吃很多碗阳春面,算起来还是面摊老板赚了,只是他看着已经从双手抱头恢复成了淡然端坐的年轻道士怎么看都有些不爽。

拿起一旁的擀面杖握得紧了些,拿起碎银子继续闷头揉面。

顾春秋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也在看着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软纸擦拭着自己的双手:“我见过你的画像。”

顾春秋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见过他的画像。

年轻道士接着道:“事实上,我来青宁城只有两件事要做,其中一件就是要找你。”

顾春秋静静地看着他,仍旧不觉得意外和惊讶,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想要找他。

年轻道士将软纸折叠好扔在一旁,无形的气息将热锅上溢出的白气吹散:“和我打一架。”

朝阳的日光被面摊的木柱一分为二,其中一缕恰好落在了年轻道士的脸上,阳光向来是刺眼的,但他却并没有眨眼。

那双眼眸之中,黑白分明。

顾春秋还是没有说话,但他这次真的感到了一丝惊讶,想和他打架的人很多,比如小剑仙欧阳梨花,比如洛神都,比如周志。

甚至就连北海和妖国,乃至于神教儒山都有人想要和他打一架。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先找过来的人竟然是道门的人,而且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

道门的人向来很神秘,不显山不露水。

面摊老板揉面的动作再度停了下来,他不认识这个年轻道士,但他认识顾春秋,正如顾春秋所认为的那样,整个圣朝,乃至于整个天下,不认识他的人很少。

这个人要和顾春秋打一架,那自己的面摊怎么办?

就因为那三文钱?

合着人家请客还请出过错了?面摊老板不理解道门这些大人物的想法,只觉得好生荒唐,难道就非要自己打一顿才行?

“要不,我把钱退给顾公子,然后打你三拳?”犹豫了一会儿,面摊老板主动开口说道。

年轻道士看了他一眼,一块面皮凭空飞起盖在了老板的脸上,任凭老板怎么撕扯也扯不下来,不过还好的是在口鼻处特意留了可供呼吸的小洞,不用担心窒息而死。

“想和我打架,也许比你想象中的难上许多。”顾春秋看了一眼不停挣扎的面摊老板,轻声说道。

年轻道士不以为意:“在清一观这些年,师父很少会提起外面的事情,唯独你的名字被提起了许多次,古往今来第一天骄,后无来者,四道同修,无人能比。”

他站起身子,身上的气息逐渐增强,就连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也变得扭曲起来。

“我没兴趣和你争高低,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和传言中的一样强大。”

第四境。

感受着年轻道士身上的气息,顾春秋眯了眯眼睛,眼前的年轻道士真的很年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二十岁的四境,除了自己之外,顾春秋还没有见过第二个人。

只是想着对方的身份,他又觉得这很正常,清一观,那是道门之主所居住的地方,眼前这个年轻道士想必就是道门这一代的圣子。

年轻道士看着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却很好的控制在面摊之内,不会流失到外面丝毫,就连刚刚路过的一个挑着菜篮的老头子都仅仅只是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

“离开清一观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和你打这一架,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我的心却越来越紧张,甚至我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哼过曲子。”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到底要拯救这个世界还是毁掉这个世界,师父时常叫我疯子,但疯的难道不是这个世界吗?”

年轻道士张开双臂,黑白分明的眸子并没有半点嘲弄,有的仅仅只是思考和不解。

“既然创造了这个世界,又为何不做到尽善尽美,人有缺陷会显得有人情味,但世界有缺陷,那就显得扭曲,后来我想通了,毁灭就是拯救,拯救就是毁灭,这二者本就是殊途同归的事情。”

他的心境清明一片,他的疯狂被内敛平息,从菩提山脚下走到青宁城,他心中的迷惘逐渐如同拨云见日般解开。

他的气势越来越强,他身上的道袍很脏,但他的精气神却早已经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他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平静。

年轻道士双手结印,目光凝视着顾春秋,这一式将会是他最强大的攻击,因为此刻他的是这些年来最强的他。

或许在未曾踏足五境之前,年轻道士的实力都没办法再超越这一刻。

顾春秋眉头渐渐皱起:“拯救就是毁灭,如你所言,拯救的方法又是什么呢?”

年轻道士摇了摇头:“顾春秋,看来你还没有接触到真相,如果有一天你看清了全部就会发现,这本就是个无药可救的世界,人命如野草,周而复始的生长收割。”

他嗤笑着,脸上带着嘲弄的疯狂。

面摊平静的伫立着,屋顶的木屑甚至都没有跌落丝毫,只有阳光中的灰尘似乎变得更多了些,在极其诡异的上下翻滚着。

热水泛起极轻的涟漪,面粉忽然喷涌如雾,弥漫了整个面摊。

粉尘落在桌上,似乎是因为某种巨大的压力而紧紧贴合着,雾气里骤然亮起了一道光,整个面摊都随之震颤晃动起来。

两股力量的强烈碰撞,即便双方都是世上最顶尖的天骄依旧无法做到完美控制气息不泄。

光芒触碰到了拳头上,如触碰到镜面一般反射回去,紧接着在照耀在棚顶圆木的时候忽然消散。

阳光化作一场雨,淋在了面摊四周。

顾春秋看着他。

年轻道士擦拭着胸前的鲜血,转身走出了面摊。

“扭曲的世界重复着荒诞的轮回,这个世界病了,无药可医。”

木屑簌簌落下,桌椅上布满了尘埃。

年轻道士抬起染血的手对着身后顾春秋挥了挥:“去触摸真相吧顾春秋,只是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变成一个疯子。”

第210章 两件事和三件事

无根的小雨伴随着最后一抹光芒一同消散,面摊的圆木屋顶因为落了雨颜色显得更深了些,老板还在挣扎着,双手不停扒拉着贴在脸上的面团,以往被他拿在手里随意搓圆捏扁的面团这时候却怎么也没办法扯动分毫。

顾春秋轻轻挥了挥手,贴在面摊老板脸上的面团就掉了下去,露出了那张虽然狼狈但依旧满是横肉的面孔。

“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地方。”顾春秋从怀里掏出了一片金叶子放在桌面上,略带歉意。

也许是因为和李子冀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偶尔也会变得很有礼貌。

老板打量着自己的摊子,除了煮水的热锅落满了木屑和泥土,桌椅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之外,并没有什么损失。

那个年轻道士却已经看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着自己刚刚眼前一黑挣扎无果的慌乱无助感,面摊老板就恨不得给那个年轻道士的肚皮上狠狠来两拳。

“顾公子,你赢了?”

他眼巴巴看着顾春秋,既然人已经找不见了,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顾春秋打赢了这一架,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是顺带着出了一口恶气。

顾春秋点了点头:“赢了。”

这不会有任何悬念,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对方有多么了不起的身份,同境界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面摊老板只是个普通人,看不太明白修道者之间的高低,但他看着浑身上下干净整洁的顾春秋,怎么也不像是刚打过架的样子。

“看来那个人一定很弱。”老板忿忿道:“这么弱的人还敢挑战顾公子,真是不知死活,也就能欺负欺负我这个煮面的。”

顾春秋摇头道:“道门的圣子,不算弱了。”

“什么绳子?”面摊老板愣了一下,没太听清,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就是和李县伯佛会比试的那个神子佛子一样的大人物?”

普通人不会修行,也不懂修行上的事情,可不代表对于天下各个势力不了解,听说刚刚那个让自己揍三拳抵账的年轻道士竟然是传说中道门的大人物,面摊老板脸上的横肉都抖了起来,连续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缓过味儿来。

“那他去哪里了?”

顾春秋望着年轻道士消失的方向,轻声道:“梨园。”

......

......

李子冀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道士,自从踏足修行路的那一刻起,那就想象过以后和这个世界道门的人碰见会是什么场景。

和想象中的坐而论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是坐着下棋。

当时他正在院子里赏花,一抬头就看见这个年轻道士站在门外,什么话也没说,抱着个棋盘就走了进来。

然后莫名其妙的下了这盘棋。

崔玉言坐在旁边看着,因为就是他带着这个年轻道士过来的,毕竟是道门的人,与梨园关系还算亲厚。

他不擅长下棋,但因为时常向崔文若请教修行,接触的多了对围棋多少也能看懂一些。

少年道士的棋下的很丑,不是很臭,是很丑。

因为他每一步棋下的都极其缓慢,双眼始终在盯着棋盘,就好像能从上面看出花来,而且棋形毫无美感,就像是不讲章法和人打架的地痞流氓。

但偏偏就是这么没有章法的下法,却让李子冀认真了起来。

这盘棋从早上一直下到了晌午,坐在一旁观看的除了崔玉言还有早已经回来的顾春秋。

棋局结束,李子冀抬头看着年轻道士,问道:“这是你第一次下棋?”

年轻道士点了点头,反问道:“能看出来?”

李子冀也点了点头:“能看出来。”

胜负自是不必说,这个年轻道士的棋力大概只比崔文若稍逊半筹,第一次下棋就能有如此棋力,李子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院里的梨花被风吹着,寡淡的香味夹杂着初春的气息无形中就能影响一个人的情绪。

年轻道士抬头看着梨花树,菩提山脚下并没有梨树,他的眼里却也并没有什么新奇之色,就如同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平静。

“我来青宁本来只要做两件事,早上吃面的时候做完了一件。”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襟上的鲜血,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但在顾春秋那一拳下他受的伤太重,最少也要两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李子冀问道:“第二件事,和我下棋?”

年轻道士摇了摇头,纠正道:“和你下棋是第三件事,不是第二件事。”

李子冀皱了皱眉。

崔玉言瞪了瞪眼睛,心想不是你自己说只做两件事的吗?现在又蹦出三件事,他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道门的弟子了,因为怎么看都有些像是疯子。

年轻道士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站起身子说道:“我本不想来见你,因为我觉得见了顾春秋就用不着见你,可当我走进梨园的时候却忽然改了主意。”

他低头看着李子冀,并非是俯视,更像是审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可知。”

李子冀眉头皱的更深。

崔玉言觉得年轻道士的确是个疯子,忍不住道:“不可知也算你看到的?这么说来我随便找一个陌生人去看都是不可知。”

风吹过地面,卷起了花瓣和草屑,年轻道士将手里捏着的一枚棋子扔在棋盘上,黑白子不停地旋转着,好似永远都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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