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那我们有多少人?”
季良老道:“我符箓三宗已广发符诏,邀请天下正道赶赴黄山,再加上江南各府都司天监之人力物力……胜算还是很大的。”
王文翻着白眼,心说:‘毁灭吧,赶紧的!’
沉思了许久的赵志凌忽然说道:“二虎,你方才说守安大师有大问题,可还有其他佐证?”
王文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眼前的局势已是势如累卵,而守安大和尚的态度,某种意义上可能就代表着佛门的态度。
他回道:“有啊,比如说,前夜我们与那头厉鬼鏖战之时,连纸人张这样毫无瓜葛的民间散修都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了,他守安大和尚却连人影都没见着……这还不足以说明他有问题?”
赵志凌面色阴沉,但还是说道:“这个佐证,或许勉强了些……那日的确是是本官吩咐守安大师留守安民堂的。”
王文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你高兴就好!”
季良老道沉吟了片刻,轻叹道:“往好的方面想,那秃贼或许只是顺水推舟,白莲教毕竟是他佛门法脉,白莲教若能成功演化地府阴司,于他佛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王文听着老道士杀人诛心的言论,心头嘀咕着你这也‘没往好的方面想啊’。
“那往坏的方面想呢?”
他问道。
季良老道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听闻,你们漕帮乃是得益于当朝太祖皇帝南粮北调的国策兴起……”
王文与赵志凌愣了愣,齐齐悚然一惊。
第73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站住,这里是啥地方啊你就直愣愣往里冲?寻死不成!”
从都司天监衙门出来,王文就急不可耐的带着徐二狗往已经烧成一地焦炭的府衙内冲,却在府衙外围被一队是趾高气昂的厢兵挡住了去路。
他今日是从清河帮的临时落脚处直接过来的,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佩官刀,一身宽松的棉麻混纺短打劲装,看起来也就是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之流……
王文没有搭理这些大头兵,径直踮起脚眺望府衙废墟里成群结队出没的扬州官兵,心头有些焦灼。
“砍脑壳的东西……”
徐二狗气喘吁吁追上来,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直接越过王文飞起一脚,将拿着红缨枪指着王文的厢兵踹倒在地。
而后他一手拔出官刀,震慑住周遭那些怒目而视的厢兵,一脚踩在倒地的厢兵胸膛上,凶神恶煞的俯视着这名厢兵破口大骂道:“睁大你们的猪眼看清楚喽,这是我们都司天监的王少秋官王大人,你们这些杀材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敢挡他的去路?没死过不成?”
铁墩子的似的矮壮身量,愣是喷出了一丈二的嚣张气焰,七八个厢兵围着他,愣是没有一人敢吱声。
“好了,他们也是尽职尽责。”
王文假模假式的开口,制止住踩在这名厢兵胸膛上跺脚的徐二狗:“你也是快升灵台郎的人了,下回别这么冲动,有事直接找他们上官说道。”
“是,大人!”
徐二狗收回自己的右腿,退到一旁抱着官刀向朝王文行礼。
王文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众厢兵随着他的脚步让开一条过道,面如土色的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身影。
徐二狗将官刀挂回腰间,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边走边瓮声瓮气的对左右的厢兵低喝道:“把招子擦亮些,认清我家大人的模样,再有下回,老子剐你们三层皮!”
一众厢兵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有了这边的小插曲,府衙废墟内的厢军们见了王文,都知情识趣的低头退至一旁,连例行公事的盘问都无人敢上前。
王文顺利的长驱直入,抵达府衙监牢外。
如他所料,这座通体以青石条垒砌而成的监牢,虽然处于那场大火的火势中央,但并未被大火炙烤垮塌。
甚至通过洞开的窄铁门,还能看到监牢里边虽然也布满了黑漆漆的烟熏火燎痕迹,但那些木制的牢房栅栏都还保持着大体的完整,想必是里边空间太过密闭,缺氧导致燃烧不充分……
他站在一地烧焦的废墟中间放眼望去,就见到处都是官兵在寻宝似的四下翻找,唯独监牢这边,空无一人。
想必是都觉着监牢里边没啥油水,还格外阴森恐怖吧……
当然,这也与少有人知白莲教的法坛就在监牢二层有关。
王文一手拉开铁门,扭头对身后的徐二狗伸出手:“火折子给我,你就在外边守着,谁来都别放他进来!”
徐二狗从腰间掏出火折子交到他手上,而后后退一步,一手按住腰刀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王文点了点头,拔下火折子的盖帽,吹出火焰举在手里,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阴暗的监牢,扑面而来的浓重焦臭味,熏得他险些没背过气儿去。
他连忙拉起脖子上的汗巾捂住口鼻,而后举着火折子顺着甬道一步一步往前走,同时极力克制住东张西望的欲望。
但路过那夜府衙捕快们聚众赌博的监牢时,他还是没忍住往里边瞥了一眼,然后就见到了一地穿着捕快皂衣的扭曲干尸,横七竖八的躺在监牢里……
“呕!”
他干呕了一声,慌忙收回目光往前一路小跑。
监牢外,徐二狗背对着铁门,蹲坐一面垮塌的院墙残骸后边,警惕得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厢兵们。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沉重奔跑声。
他一扭头,就望见自己大哥拎着一个水桶大的布包,面色如土的从监牢内冲出来,前脚刚踏出铁门,后脚就“呕”的一声,弯腰吐得稀里哗啦。
他连忙凑上去,扶住自家大哥,关切的问道:“咋了大哥?”
王文使劲摆着手,将布包塞进他怀里,面红耳赤的艰难说道:“别问,快走……别走大门,捡人少的地方走。”
徐二狗来不及细想,一手抱住布包、一手扶住他,径直走出监牢大门穿进监牢对面三班皂役公廨的残垣断壁中,从公廨后边垮塌的院墙中穿出府衙……
“大哥,咋里边装金子了?咋这么沉?”
二人顺利的离开厢兵的封锁线后,徐二狗才掂量着手里的布包好奇的问道。
“这玩意儿,可比金子金贵!”
王文胡乱抹着嘴边的污秽,眼神发亮的低声道。
监牢二层的景象,把他恶心的够够的。
但收获之大,也令他欣喜若狂!
他猜对了,那座微缩宫殿,的确就是城隍法域的承载法宝!
但这还并不是令他欣喜若狂的真正原因。
真正令他欣喜若狂的是,这个承载法宝并不只是个法宝雏形,而是一件已经炼制出阴域的半成品!
方才在监牢二层,他一接触到这个法宝,阴神就在其中感知到了一片朦朦胧胧的开阔空间,里边的面积至少也和府衙一边大。
有了这东西,他只需要将其炼化,再随便找个破庙立上自己塑像,然后以阴神为塑像开光连接上这片阴域……他这个城隍,就名副其实了。
这不知道节省了他多少功夫。
白莲教,好人呐!
唯一可惜的,可能也就是那片按说应该已经有“居民”居住的阴域内,空无一物了。
王文推测,应当就是那头被怨气蒙蔽心智的厉鬼,不分敌我的把里边的居民吞干净了。
要不然,又得有一大笔功绩点入账!
“你把衣裳脱下来……”
王文缓过劲来后,从徐二狗的手里接过布包,从中掏出一尊一尺多高的描金塑像递给徐二狗:“把这玩意包起来,拎回衙门亲手交到赵大人手里,就说是我从府衙监牢下掏出来的。”
徐二狗脱下衣裳,用衣裳包住这尊描金塑像接过来,在手里摆弄着仔细打量,狐疑的低声道:“大哥,这玩意儿咋瞅着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他?”
王文:“你别管,只管拎回去交给赵大人就行了!”
徐二狗点头“哦”了一声,麻利的将描金塑像包好,挂到背上:“那你呢?”
王文:“我去见你大爷,你完事儿了直接回三河帮去寻我。”
徐二狗点了点头,转身拎着布包快步往都司天监衙门方向行去。
王文则系好布包,将微缩宫殿挂在了肩上……他法力不够,又未完全炼化此物,仓促之间只能缩小成这么大了,等到以后彻底炼化后,便能将缩小成巴掌大小随身携带,如果需要,甚至可以将其彻底收入阴神之内。
他站在阴霾之中,眺望着阴霾之外的蓝天白云不断深呼吸,好一会儿后才彻底压下心头的恶心劲儿,转身往三河帮方向走去。
……
王文最终是在北水门的码头里,找到黄兴德的。
老头亲自坐镇码头,协调各路商贾的物资运输进度。
王文抵达时,就见官商民各路人马在码头内穿来穿去,焦灼的大呼小叫的呼喊声在运河两岸此起彼伏,人人都忙得脚不着地……
“瞧你小子给老子找的这个烂摊子……”
一见到王文,忙得焦头烂额的黄兴德就嘟嘟囔囔的抱怨:“老子都这把岁数了,还来遭这份罪,以后要是早死,肯定是就是被你小子给磨死的!”
王文“嗤嗤”的笑。
一侧的姜瑾也忍俊不禁的拆台道:“可我怎么瞧着,你还忙得挺乐呵?”
黄兴德气急道:“师哥,你哪只眼睛看到咱挺乐呵的?”
姜瑾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自个儿的双眼:“自然是两只眼睛都见着了。”
王文乐不可支的放声大笑:“哈哈哈……”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个苦差事?
这么大一座城池,近十万人口的衣食住行,大部分都压在了黄兴德一人身上,其事务之繁杂,单单只是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
官府?府衙都没了,哪个官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跳出来揽这个烂摊子?哪个官又有这么大的能量揽得住这个烂摊子?
等到他们慢吞吞的走完流程,扬州城只怕已经从江淮之地屈指可数的繁华大府城,滑落成十八线小县城了。
那还不如指望百姓们自己去求活路呢!
但王文同样也知道,这绝对是个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这个差事要是做好了,整个扬州城的百姓都得记他黄兴德一份情。
往后无论漕帮风评如何,至少提起他黄兴德的大名来,扬州百姓都会真心诚意的冲他竖一根大拇指,喊他一声黄老爷!
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可不就是黄兴德这个年纪、这种社会地位的老登们,最为渴望的事情么?
一番玩笑之后,王文先对姜瑾那夜的救命之恩,表示了感激。
姜瑾笑着将他扶起,轻描淡写的一句“再这样可就见外了”的言语,将那夜之事一笔带过。
事实上,那夜他也的确不只是冲着王文去的府衙,而是抱着开眼界的目的去的。
其结果,也真令他大开眼界,甚至有种生不逢时的遗憾之感。
他已经老了,但如此神奇激荡之世,才刚刚开始……
谢过恩后,王文询问道:“大师伯,林百川呢?”
姜瑾:“林帮主昨日就已离去,说是去清理他丐帮内部勾结白莲教的枯枝烂叶,但依老夫看来,他是无颜面对你等。”
他笑眯眯的抚着清须说道:“对了,他临走前托老夫转告你,说他丐帮欠你王二虎一个大人情,日后必有一报!”
王文听后,心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肯定的说道:“丐帮不咋地,但林帮主的确是个豪杰!”
讲实在的,他其实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林百川。
那个大胖子是真的很牛逼!
而他当初在处理与丐帮的梁子之时,手段也的确有些过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