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如狱,我肉身成圣 第20节

  一群人跨出丽春院的大门,急急忙忙的往都司天监衙门行去。

  一个个三步一回头的恋恋不舍模样,没有分毫演技,纯是感情。

  “别东张西望!”

  王文闷头前行,口头低吼道:“把刀松开,捡大路走,尽量避开人群。”

  众人听到他的吼声心头微微一紧,然后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不动声色的慢慢松开腰间的佩刀。

  时值月上中天,正是夜市最热闹之时,众人从丽春院出来,不一会儿扎进了喧闹的草市之内。

  这是回都司天监衙门的必经之路,舍近求远绕路的话,又太着痕迹。

  王文远远望见前方攒动的人影,立刻便低声喝道:“二狗,开路!”

  徐二狗心领神会,按刀越过王文,大摇大摆的冲到人群内,趾高气昂的高声招呼道:“老少爷们,劳烦让条道出来,我们公务在身,着急赶回衙门……”

  周遭逛夜市的扬州百姓们望见他们腰间悬挂的黑鞘官刀,都纷纷挤到道路两旁,给他们让出一条过道来。

  其中不乏认得他们的人,悄悄对他们投去鄙夷、厌恶的目光。

  众人视若无睹,毕竟他们也的确算不上什么好玩意儿……

  “爷爷!”

  忽而,道旁传来一道童音般的清脆声音,王文余光一瞥,就见到一个扎着一对总角的半大孩童摇摇晃晃的朝他一头扑来,摇摇晃晃的似是要摔倒。

  他本能的屈膝伸出双臂去接,低头后才感觉不对……这孩子脑袋怎么这么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到胸口处微微一沉,就好像手指点在胸膛上那样。

  这回,就算他反应再慢,也知晓自己被阴了……

  感知到一刀没捅进王文的胸膛,“孩童”扭身就要逃回人群当中。

  王文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如同拎一只鸡一样将其原地提起来,咬牙切齿的狞笑道:“灰孙子,想要上哪儿去啊?”

  “孩童”拼了命的挣扎,却又哪里挣得开他铁钳般的大手。

  这时候,王文才看清,自己手上攥着的哪里是个孩子啊,这他娘分明是个中年侏儒!

  刹时间,只听到一声“动手”的大吼声,周遭的人群中同时传出大量兵刃出鞘的摩擦声。

  “你们这些王八蛋……”

  王文面无表情的单手举着中年侏儒缓缓起身,额头青筋暴起,已然怒极:“是真坏啊!”

  “咔吧!”

  令人牙酸的骨鸣声响起,前一秒还在拼命挣扎的中年侏儒整个人一僵,四肢垂落、屎尿齐崩。

  王文面无表情抡起中年侏儒,仰面砸翻一个抡刀扑向他的蒙面人,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招猛虎硬爬山暴扣在还未爬起来的蒙面人头顶上,当场就扣得他两眼一翻,没了气息。

  在他身后,徐二狗、张青等人已经结阵,与众多冲上来的蒙面人打成一团。

  打斗声一起,周遭摩肩接踵的人群顷刻间便朝着四面八方散去,腾出一大片空地。

  偏生散开的这些人,谁都没有离开,全都远远围着他们兴致勃勃的看他们厮杀,有的人还端着热气腾腾的面食、豆腐脑等吃食,边吃边大声叫好……

  这种被人当做大马猴围观的恶劣感,令王文心头的怒意再度攀升一个层次。

  他没有无能狂怒的大喊大叫,而是默不作声的抽出腰刀,转身大步走向一名举着刀围着他的蒙面人,抡刀就劈。

  “铛。”

  那蒙面人架刀格挡,试图给同伴争取进攻的机会,却被猝不及防的巨力砸得双膝一软,还未来得及躲闪,便惊骇欲绝的望见一道雪亮的刀光。

  斗大的人头滚落,无头胸腔中喷出的雾状的鲜血,飞起三尺多高……

  远处围观的看客们见状,纷纷惊声高叫道:“嚯,死人啦、死人啦……”

  “叮”、“叮”。

  适时,两口钢刀一左一右劈砍在王文背心两侧,却只划破了他的衣裳。

  “锁子连环甲!”

  一人高呼着身形爆退,却只感觉到一股恶风迎面袭来,他惊惶的一抬眼,就见到一道魁梧的黑影如同乌云般迎面而来,当即奋力向劈出一刀,试图逼退来人,嬴得些许喘息之机。

  王文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拍开迎面而来的钢刀,脚下再度一个箭步猛然前突撞了上去。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蒙面人奋力挣扎的身躯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王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当做长兵器扭身挥舞。

  一百来斤的血肉之躯,愣是被他抡出了“呜呜”的低沉破空声。

  “哐当。”

  两口趁机捅向王文后背心的钢刀被拍飞,失刀的二人毫不犹豫的转身撒丫子就跑,可还未跑出几步,就只听到脑后一股恶风袭来。

  二人惊恐的一扭头,就见一道眼熟的身影横着朝自己砸了过来。

  “完犊子了!”

  二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道念头,紧接着便被裹挟着巨力的同伴尸首砸翻在地。

  王文纵身一跃而起,魁梧的身躯裹挟着一股恶风重重落在了二人扑街之处,双腿狠狠剁在了扑街二人组的后背心,当场就爆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折声。

  扑街二人组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直接没了动静儿……

  残暴的气势,莫说近处围着他的几名蒙面人齐齐后退了一步,连远处看热闹的看客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嘴,默默地后退。

  王文拄着刀扫视了一圈儿,眼见徐二狗他们结阵打得有声有色,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当即拖刀随机冲向一名蒙面幸运观众。

  大鼓般沉重的脚步声裹挟着残暴的气势,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这名蒙面幸运观众被这股压迫感一冲,瞬间便压垮了心底防线,崩溃的挥手射出手中钢刀,转身“啊啊啊”逃命。

  “铛。”

  王文随手拨开软绵绵的钢刀,右脚重重的一踏地面,身形似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瞬息间就追上了逃窜的幸运观众。

  雪亮的官刀高高扬起,眼见又是一颗斗大的头颅即将落地……

  就在这时,一道低矮的黑影突然横空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重重砸在了他的左肋,当场就砸得王文横飞了出去。

  “滋……”

  千层底官靴在地面上摩擦出长长一道拖拽痕迹,王文稳住身形,抬眼往前当头砸过来的沙包大拳头,嘴角再度浮现出一抹狞笑。

  “铛。”

  官刀稳稳当当的挡住了沙包大的拳头,王文偏头看向身前一身麻衣、黑巾蒙面,却仍旧露出额头一抹青黑色胎记的矮壮身影,嘴角的狞笑迅速演变成狂笑:“青面虎,老子等你很久啦!”

  他一推官刀,以蛮力强行震开面前的青面虎,而后起身随手将官刀掷了出去,插在街边一根木头柱子上。

  而后他晃动着拳头,面色狰狞的大步走向对面掩耳盗铃的彭英……

  扬州城太小,有他王文一头老虎就够了!

第24章 大巧若拙

  “看起来,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草市内一座三层高的酒楼瓦檐上,一名高冠博带、大袖飘飘的挺拔身影俯瞰着下方打得难分难解的王文与彭英,言语带笑的轻声道:“这孩子也没你说的那么不着调嘛!”

  从他们的角度,不单能看到下方打成一团的王文与彭英等人,还能看到草市外围两支人马急速朝这厢运动,眼瞅着就要阴差阳错撞在一起。

  那两支人马,一支衣甲整齐,一水儿的黑衣黑刀;一支衣衫杂乱,人人右臂上都绑着一条白巾。

  “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一道欣喜中略带几分无奈的声音,在挺拔身影的身侧响起:“以我对这混小子的了解,他今晚指定是打着能引蛇出洞就引蛇出洞,不能引蛇出洞也能喝到花酒,左右都不亏的鬼主意来的。”

  说话之人,赫然就是清河帮帮主黄兴德。

  “哈哈哈……”

  挺拔人影忍俊不禁的低声笑道:“我倒是觉得这孩子大巧若拙,是块难得的璞玉。”

  “哦?”

  听到如此高评价,黄兴德是既感到欣喜又感到惊讶:“师哥何出此言?”

  挺拔人影笑道:“我这几日在城中走动,无意间听闻了一桩趣事。”

  黄兴德:“啥事儿?”

  挺拔人影朝下方扬了扬下巴:“约莫一个月前,就在此间曾发生过一桩灭门案。”

  黄兴德仔细回想了片刻,点头道:“我听说过此这个案子,衙门好像至今都还未查出凶手。”

  挺拔人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当日衙门的捕快都头在此勘验凶案现场之时,那孩子也在这里看热闹。”

  黄兴德疑惑的挑着眉梢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我还不知有这回事。”

  挺拔人影颔首,继续说道:“当日那捕快都头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孩子,一直盯着他看……”

  黄兴德慢慢皱起了眉头:“那玩意儿怀疑命案是二虎做的?还有这回事儿?”

  挺拔人影:“那种案子,这孩子出现在现场,捕快都头有所怀疑,也属正常。”

  黄兴德略一沉吟,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挺拔人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笑道:“你可知那孩子当时是如何应对的?”

  黄兴德愣了愣,答道:“他不会是冲上去打了那个捕快都头一顿吧?这混小子可不是个能忍得了腌臜气的主儿!”

  挺拔人影摇着头,笑道:“当时这孩子见那捕快都头盯着他不转眼,直接就蹦了起来,当着所有看客的面儿,公开邀那捕快都头一起去喝花酒!”

  “不着四六的混账东西!”

  黄兴德听后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师哥,这算啥璞玉?总堂如今对璞玉的要求,都这么低了吗?”

  “师弟啊,你对这孩子的成见太深了。”

  挺拔人影面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若是换做你,你会如何应对那捕快都头的怀疑?”

  黄兴德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得分人,倘若那捕快都头与我熟识的话,我会直接走人,回头再与他分说;倘若那捕快都头与我不相熟,我应当会直接问他,他在看个锤子……身正不怕影斜嘛!”

  挺拔人影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摇着头缓声道:“当时那种情况,无论是走、还是主动开口辩解,都是下策,都会让人怀疑,那桩命案,就是那孩子做的!”

  黄兴德思忖了片刻,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确实如此,以我们漕帮的风评,一但引人怀疑,就很难再洗干净嫌疑了,甚至于就算官府追查到了真凶,恐怕仍然会有人觉得是我们暗中使了银钱,买通官府拿人顶罪,这就是黄泥巴滚裤裆,不是屎也成屎!”

  挺拔人影由衷的赞叹道:“这就是那孩子的高明之处,先发制人却决口不谈案子,反倒用这种看似不着四六的法子,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风花雪月之事上,既干净利落的从中抽身,又出了那口被人冤枉的恶气,还婉转的亮了亮手腕……仓促之间,还能想到这等一石三鸟的应对之法,这份急智,还当不得一声璞玉?”

  “这……”

  黄兴德一时间竟也怀疑自个儿是否当真了解自家那缺心眼的干儿子,但他在回想了一遍自家义子闯过的那些祸后,又迅速坚定信念:“师哥,我还是觉着,那混小子就是瞎猫遇到死耗子,赶巧遇上了!”

  他心说那瘪犊子玩意儿,可从来没拿他们漕帮的风评当过一回事儿,以前出去闯祸,那都恨不得直接把他们漕帮的招牌扛在肩上招摇过市……

  “一次是瞎猫遇到死耗子,次次都是瞎猫遇到死耗子?”

  挺拔人影朝下方正挥拳互殴的王文和彭英扬了扬下巴,问道。

  黄兴德苦笑道:“我倒是希望他真像师哥你说的那样,是块大巧若拙的璞玉!”

  “也罢……”

  挺拔人影会心一笑,似乎体会到了他作为老父亲的纠结,说道:“有道是‘锥置囊中、其锋必现’,孩子若真是个大才,总会自己冒出头……那个使长鞭的,便是那晚摸进我漕帮堂口行凶的贼子?”

首节 上一节 20/98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