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不写日记 第310节

  “法阵已毁。”

  蚀抬头看着冯绣虎,声音中带着野兽的低鸣:“黑夜之神的根毕竟在西大陆,一时半会可能管不了你,但惊蛰郎就不一样了。”

  “你屠尽他一座祠庙,又斩了他的神念,这梁子小不了。”

  冯绣虎瞪大眼睛:“这叫什么话?跟他火并的明明是你。”

  蚀讥笑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如果他真来找你要说法,你到时候就把我唤出来对峙,说不定他会给面子。”

  冯绣虎沉默了——蚀说的分明是反话。

  他还真不能把蚀搬出来挡枪,否则他无法解释蚀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只有藏在暗处的大虫才是原本那个高高在上的蚀神。

  所以斩杀神念的不能是蚀,只能是他冯绣虎。

  想通了这一点,冯绣虎便有了决断。

  换个说法也叫破罐子破摔。

  冯绣虎轻轻摩挲着手杖上的虎头:“反正都已经得罪了。”

  蚀心有所感,察觉到冯绣虎体内的法力正在流转。

  “你想做什么?”

  冯绣虎舔了舔嘴唇:“大虫,我想好什么兵器最趁手了。”

  “这么快就有决定了?”

  蚀想劝他考虑清楚。

  冯绣虎咧嘴笑道:“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古典手杖开始散发出光彩,冯绣虎提起它在掌心打了个旋,然后一把握住。

  手杖的形态出现变化,待光彩散尽,一长柄物件出现在冯绣虎手中。

  蚀定睛看去,顿时大失所望——

  只见此物握柄长而直,平平无奇;首端呈楔形,一头宽而利,一头窄而钝,更是毫无亮点。

  说得那么多,它其实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柄斧。

  非要说哪里特殊的话——那就是整把斧子是通体红色的。

  冯绣虎在手里掂量两下,觉得哪哪儿都合适,哪哪儿都趁手,心里欢喜得紧。

  蚀脸色不太好看:“好端端一把神器,你给塑成这样?”

  冯绣虎不觉哪里不好:“怎么?”

  蚀没好气道:“到时候打起架来,你把这玩意儿掏出来,不得让人笑话死?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砍柴的。”

  冯绣虎抱着斧子亲了一口:“你最后一句倒是没说错。”

  他转头看向通灵神木:“我现在就是要砍柴。”

第451章自在城,归自在

  对此,顺子和蚀都没有异议。

  顺子觉得这才是他们唱诗班的作风——先砍他丫的,再抢他丫的。

  蚀则是说道:“这么大棵树你也带不走,况且它还没长成,这时候砍了未免有些可惜。”

  冯绣虎却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带走它。”

  他提着斧子走到大树当前,自言自语道:“修士之恶谷,百姓之福地。反正都已经得罪惊蛰郎了,也不差这棵树。”

  冯绣虎举起了斧子,汹涌的法力倾泻而出,大衣翻飞舞动。

  “一切都因它而起,不如把自在还给自在城。”

  哗——

  斧子横挥而出,劈出一道耀眼的赤红弧光。

  通灵神木拦腰而断,轰然倒塌。

  ……

  半晌后,冯绣虎和顺子站在园子里,望着前方燃起熊熊大火的高塔。

  建造时为了赶时间,整座高塔几乎全采用的木质结构,导致它建得快,烧起来也快。

  冯绣虎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杵着手杖,另一只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做事就要做绝,砍了树还不过瘾,为了不给神庙教会留念想,冯绣虎索性一把火将高塔连带着一块儿烧了。

  此时已近黄昏,窜起的火光将半边天空映得火红。

  顺子看呆了,不禁喃喃感叹:“好漂亮,我记得小时候在滩涂上看到的火烧云也是这么漂亮。”

  冯绣虎不置可否,他随手弹飞烟蒂,转身道:“走吧。”

  二人走出园子大门,却被挡住了去路。

  长街上密密麻麻跪满了百姓。

  他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跪着。

  乍一看有些渗人。

  见此一幕,冯绣虎沉下脸来:“怎么,天还没黑就急着给神庙教会守灵?”

  这时候,为首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冲冯绣虎拱手点头:“我是自在城的镇长,这位……”

  他本想称呼一句“先生”,以显得正式,可看到旁边的顺子后,到嘴又改成了:“这位……好汉,还未请教大名?”

  冯绣虎冷笑一声:“瓦德拉乔。”

  这次他学聪明了,直接跳过了“科纳特陈”。

  这洋名字让镇长愣了两秒,但很快回神,解释道:“瓦德拉先生,你误会了,他们不是在跪修士和神官,而是跪你。”

  “跪我也不行呀。”

  冯绣虎感到莫名其妙:“我他媽还没死呢!”

  镇长哭笑不得:“这是跪恩人,感谢你仗义出手。”

  冯绣虎闻言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在城的居民其实什么都明白。

  没有邪祟闹灾,也没有驱邪作法,一切都是谎言,他们全都知道。

  自在城是能见到灵体没错,但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这里的人们早就司空见惯,又怎么会错认成邪祟?

  只是因为这是神庙和教会说的,所以他们不敢开口,也不敢质疑,所以只能当起瞎子聋子哑巴,然后捡起神庙教会给出的荒唐理由来自我欺骗。

  不骗自己的人全都死了。

  片刻后,冯绣虎低声道:“以后这里不会有神庙教会了,好好过日子吧。”

  “把粮食种起来,别再饿肚子了;热热闹闹的,也别回地底了。”

  镇长试探问道:“田地荒废许久,重种粮食也需要时间,府衙倒是可以掏出一些存粮,但怕是撑不了太久,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州府,请州府拨粮的同时,也将此间事由如实禀报……”

  冯绣虎听出了他的顾虑,打断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再拦着你们出城了。”

  这句话声音不小,虽然早有些猜测,但听到冯绣虎亲口说出,街上的人群纷纷躁动起来。

  镇长的脸上也情不自禁浮现出了欣喜,他强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瓦德拉先生说得在理,我今天就派人连夜出发去州府。”

  他语气一顿,咽下一口唾沫,小心观察起冯绣虎脸色:“只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惊蛰庙和黑夜教会……”

  镇长垂眸瞥了眼围墙边满地的尸体:“瓦德拉先生觉得我怎么说比较合适?”

  冯绣虎这下明白了。

  镇长有难处。

  一想也是,一座祠庙和一座祷堂全死绝了,自在城背不起这个锅,惊蛰庙和黑夜教会如果非要拿自在城撒气,州府那边也拦不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冯绣虎把锅背起来,但别人刚出手帮了你就把人卖了,镇长才不好挑明,毕竟说出去不地道。

  想明白这点,冯绣虎轻声一笑。

  他拍了拍胸脯,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刚才记错了,我叫马二。”

  又指了指顺子:“他叫叶三。”

  “今天这事是我们兄弟俩做的,不管谁问起,都只管这样告诉他们。”

  这番话足以表明态度。

  镇长一把握住冯绣虎的手,激动道:“马二先生!”

  冯绣虎抽手打断:“少套近乎。”

  他领着顺子往前走去,不耐烦地喊道:“赶紧让路,别挡我前面。”

  跪地的人群纷纷站起,从中间分出了一条走道,目送着二人沿街离去。

  快走到汇合点时,顺子远远看到宋阿婆无助地站在街边,她看不清东西,只能迷茫地左顾右盼。

  顺子赶紧上前拉住她:“阿婆,你怎么上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阿婆紧紧抓着顺子的衣袖:“娃儿呀,发生什么了?我听见大家都往外跑,是不是邪祟来抓替身咧?我家大郎在哪呀,你叫他快些回来。”

  顺子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阿婆,以后都没有邪祟了,也不用躲地窖了。”

  宋阿婆一愣:“没有邪祟了……”

  她忽然失声,嘴唇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没有了……”

  宋阿婆脚下一软,竟是站立不稳往下倒去,顺子赶紧扶住了她。

  只见宋阿婆悲恸不已,沙哑的声音几乎喊不出来:“可是大郎他——他怎么就没等到呀……”

  “大郎呀,这苦日子到头了,你哪怕再多熬两三天……”

  顺子胸口发闷,他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面庞,低声道:“原来阿婆不糊涂……”

  哭声回荡在长街上。

  冯绣虎站在街对面没有过去,他把这户的窗户给拆了——就是刚进城给他吃闭门羹这户。

  忽然冯绣虎听见了马蹄哒哒声。

  “娘!”

  喊声划破安静的街道。

  哭声一滞。

  宋阿婆抓着顺子的衣服,转身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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