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绣虎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正好这时迈克也追了上来。
一看这场面,他误会了:“你想养人鱼?”
冯绣虎莫名其妙:“我养这玩意儿做什么?”
迈克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强抢呢。”
“我不是那种人。”
冯绣虎摆摆手,伸长了脖子往木桶里瞧。
忽然水花声一响,一颗脑袋从木桶钻出:“我们不是‘玩意儿’,我们也是人。”
定睛看去,竟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湿漉漉的长卷发服帖地披在肩后,她把双臂搭在桶沿,微微撅着小嘴,朝冯绣虎投来略带幽怨的勾人眼神。
精壮汉子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举起钢叉,对冯绣虎喊道:“冯老爷快退开!这畜生狡猾得紧,莫被她迷了心智!”
只见他挥舞钢叉拍打桶沿,女鲛人赶紧缩回手臂,眉目间流露出惊慌害怕的神态,惹人怜惜。
精壮汉子却不为所动,再次将钢叉刺向女鲛人面门,口中大喝:“给我回去!”
女鲛人终于不再掩饰,眸中凶光毕露,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厉嚎叫:“呀——!”
声音格外刺耳,冯绣虎下意识捂住耳朵,也看清了她那满口的狰狞尖牙。
钢叉照着她的嘴巴捅去,女鲛人咕咚一声潜回水中。
精壮汉子怒骂:“再敢出来就要了你的命!”
冯绣虎大饱眼福。
他揉着耳朵回头看去,却发现这几名水手都跟没事人似的。
冯绣虎感到惊异:“你们怎么不难受?”
精壮汉子笑着从耳朵里掏出一枚小巧物件递过来。
冯绣虎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螺壳。
精壮汉子解释道:“这东西叫天崖螺,不值钱,但把它塞耳朵里,就不怕这母鱼的叫声了,而且还不影响正常交流。”
冯绣虎拿起来端详片刻,发现螺壳内部与正常海螺的光滑壁面迥异,而是呈现出不规则不平整的涡腔形状,他猜测多半就是因为这种构造,才有了消减特定音波的特性。
脑海里的蚀突然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东西已经消失了。”
“什么意思?”
冯绣虎问道。
精壮汉子一愣,还以为是在问他:“我是说,这东西就是专门用来防备母鱼的,咱们帆城的渔户世世代代都用它。”
蚀解释道:“这种海螺其实是信仰五色羽的神祀繁育出来的,在那段时期,神祀和鲛人并不总是和睦,期间其实也爆发过几次争斗,所以专门养出了这玩意用来对付鲛人。”
“所以它才叫这个名字,我本以为天崖螺已经随着神祀的覆灭而消失了,却没想到今天还能看着。”
冯绣虎看着手里小巧的海螺:“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往往在野生环境里的生命力越强。”
精壮汉子闻言笑道:“谁说不是呢,这玩意在东面浅海的泥沙里到处都是。”
冯绣虎抬起头,他刚刚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你刚才为什么特意强调是防备母鱼?”
精壮汉子正要解释,身旁的年轻水手突然殷勤地抢过话茬:“我知道!是因为只有母鱼才会这样叫唤。”
冯绣虎顿感惊讶:“还有这种区别?”
年轻水手赔了个笑脸:“公鱼和母鱼区别大着哩!”
冯绣虎掏出一枚银盘子抛给他:“行,那你给我仔细讲讲。”
年轻水手欣喜接住,忙不迭道谢:“谢班长赏!”
冯绣虎又沉了脸,年轻水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开启话头。
他拿起钢叉敲了敲另一只木桶:“这里边就是条公鱼。”
此话一出,迈克也忍不住惊了:“你们这是撞大运了,一次捞上来两条?”
精壮汉子早注意到他身上的执事袍,可不敢怠慢:“最近都是这样,人鱼冒头冒得勤。等把这两条拉去卖了,船头把钱分下来,少说一人得有十枚银盘子赚。”
PS:钓鱼就是比耐心,七彩鳞就快忍不住了。
第279章爱得不够纯粹
迈克也知道近期鲛人频繁在海域出现,但那只是听说,直到今天才亲眼看见,所以同样觉得惊异。
冯绣虎不满被打断,招呼年轻水手接着说。
板车动了起来,继续往上城前进,冯绣虎就跟着边走边听。
“首先公鱼和母鱼长得就不一样。”
“区别最大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尾巴,公鱼形似蛇尾,又粗又长;而母鱼的尾巴形似金鱼,又大又软。”
“其次,公鱼背脊生鳍,硬如钢刀,母鱼胸覆细鳞,可抵箭矢。”
冯绣虎瞥他一眼:“说得这么文绉绉,你要考研啊?”
年轻水手还以为冯绣虎是在夸奖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毕竟也念过几天书塾。”
精壮汉子在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你听听!就连冯老爷都觉得你是块读书料子——等过了这月就给我滚回书塾去!”
年轻水手不吭声,冯绣虎让他接着说。
“再其次就是你刚才见到的了,母鱼常故作姿态,引人失神靠近后,就用叫声伤人,严重者还会震破耳膜当场昏厥;而公鱼的尾巴就是他们的手段,最擅长将尾巴藏在水下突然偷袭,他们的尾巴不仅坚硬,而且力道极大,奋力之下甚至能把船底凿出窟窿。”
冯绣虎下意识看向木桶:“那这桶子能关住吗?”
年轻水手笑道:“放心便是,你方才定是没注意,他们的脖子上都被套了铁箍,下面的尾巴也钉了钉子,钉子和铁箍用锁链连在一起,保管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冯绣虎恍然点头。
年轻水手发泄似的在桶上又砸了一下:“这些畜生不管公母,都是一样的狡猾,你以后要是在海上遇见了,可千万小心。”
……
进入上城区后,因为不顺路,冯绣虎二人和车队分道扬镳。
迈克欲言又止,他有好多问题想从冯绣虎这里得到答案。
冯绣虎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人生就是这样,在许多事情上,不知道答案反而能活得更轻松。”
听完这句话,迈克却更不轻松了,他拧着眉毛:“可我要是想知道呢?”
冯绣虎说:“那我就抽你。”
迈克顿时觉得不知道答案确实挺轻松的。
和迈克挥手作别,冯绣虎赶在晚饭前回到了家中。
饭桌上,顺子给冯绣虎带回来一个消息:“听说明天新主教就到了。”
“关我屁事。”
冯绣虎翻了个白眼,他对这个抢了他位置的新主教没什么好印象:“你也甭搭理他,哥哥我找到一条新路子,回头想办法把你也塞进去,也省得你以后看新主教的脸色。”
他把主意打到了代行者小队上。
相比起这个,冯绣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急着搞清楚。
但这事他不能明着问,得旁敲侧击。
冯绣虎瞟了眼坐在手边的顾芝俪,然后主动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顾芝俪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老爷。”
另一侧的细腰儿看见却不高兴了,噘着嘴道:“老爷,我也要。”
冯绣虎给她夹了根菜叶,细腰儿忿忿地吃进嘴里嚼了。
冯绣虎暂时没功夫搭理细腰儿,他对顾芝俪说道:“阿俪呀,你爱我吗?”
多冒昧呀,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差点没让顾芝俪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她的脸霎时红透了,狠狠瞪了冯绣虎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胡话?”
冯绣虎摩挲着下巴沉思,他在默默衡量顾芝俪的反应到底正不正常。
片刻后,他又开口道:“阿俪呀,我觉得你爱我爱得不够深。”
顾芝俪感觉自己脸颊烫得要冒烟了,一时手足无措,慌乱放下筷子:“我,我吃饱了。”
丢下这句,她转身往房间逃了。
“嘶……”
冯绣虎愈发不解:“这对吗?”
细腰儿腆着脸凑上来:“老爷,我爱,我最爱你了。”
冯绣虎觉得她打扰到自己思路了,于是把她的脸推开:“你爱得不够纯粹。”
细腰儿顿时不干了,叉着腰肢噘嘴:“哪儿不纯粹了?难不成阿俪比我更纯?水仙灵芝,你俩来评评理,我哪点比不上她?”
水仙眼珠子偷瞄冯绣虎,谨慎不说话。
灵芝看热闹不嫌事大,托着自己的胸脯说道:“纯不纯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她的这里比阮姐姐有份量。”
细腰儿大怒,举起筷子欲打:“贱婢!不许吃了!给我靠墙站着去!”
灵芝眼疾手快抓了只鸡腿,跑去一旁面壁了。
还是冯绣虎说了句公道话:“跟有没有份量没关系,是正常来讲,她就是该比你纯粹才对。”
细腰儿眼泪都快被说出来了:“老爷,奴家才是最爱你的呀。”
冯绣虎不耐烦道:“都说了你不纯,怎么就不信呢?”
细腰儿这下彻底急了,她一下跳到冯绣虎腿上跨坐,揪着冯绣虎衣领不放:“今天非要老爷说清楚不可,奴家到底哪里不纯了?”
既然她要问,冯绣虎就解释给她听。
他面不改色,稳坐如山:“就是不纯。”
“一开始,你是因为怕我,所以爱我;到后来,你是因为想巴结我,所以爱我;而现在,你是因为怕失去,所以爱我。”
细腰儿全身僵滞,脸色惨白。
她嘴唇微微翕动,语气里带着颤音:“老爷,你的心当真是肉长的么?怎能这般说我……”
冯绣虎语气依旧平淡:“是你非要问的。但是不要气馁,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在改变了,你想明白了一些事,不过还不够,你还要继续努力。”
这番话细腰儿听不懂,也听不进去,她现在只想通过另一个问题来证明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不堪。
“那,阿俪难道不是这样吗?她也怕你,她也想巴结你——”
冯绣虎摇摇头:“阿俪和你不一样,她应该是,因为爱我,所以爱我。”
细腰儿的身子晃了一晃,露出一抹苦笑:“为什么是应该?”
冯绣虎转头看向楼梯,顾芝俪刚刚就是从那跑上去的。
他低声说道:“因为我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