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需要信众,所以需要一个正常运转的国家,而对王权而言,让官员避嫌,不得成为信众,是为了更好维持政权运转,从而达成了这个神权和王权之间共有的默契。
顾芝俪继续分析:“再说回眼下。”
“官员入教,任谁都看得出来教会打的是个什么算盘。”
“教会进入大玄传教也就罢了,现在竟还想将手伸进朝堂,靠拨弄政治的方式为自身谋利,此事看似始于帆城,可一旦传入大总统的耳朵,必然会引起连环反应——甚至会提前挑明大总统和大国公之间的矛盾。”
“大国公若是不想坐以待毙……”
冯绣虎眼眸亮起:“可能会爆发战争。”
顾芝俪道:“这是教会的阴谋。”
“一个相对还保持着稳定的大玄拖慢了他们脚步,但一个正在内战的大玄就不一样了。”
冯绣虎笑道:“你当着我这个教会神甫的面说教会的阴谋,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顾芝俪看他一眼,又偏开视线:“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的。”
“自己人?”
冯绣虎揽住她的肩膀:“心上人就心上人,别不好意思。”
顾芝俪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也就放弃了,任由他揽着,嘴里小声嘀咕:“我只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那杯酒没关系。”
冯绣虎权当她嘴硬,笑了笑不说话。
“这不是回去的路。”
顾芝俪这才发现他们没有往家里走。
冯绣虎说:“不急着回去,简单的啃不下来,我想再试试难的。”
……
不同的骨头有不同的啃法。
冯绣虎把那份名单上的官员分成了三种人,一种是秦修远这种,属于大国公一派的;一种是中立派,比如教育司司长郑慕文;最后一种是坚定的府衙派,比如新任规划司司长,沈彦之。
显而易见,最难啃的就是府衙派。
这帮人本就看不惯大国公和教会,再加上顾芝俪分析的那番道理,他们几乎没有可能答应来大座堂听教义。
来到沈府门前。
这次冯绣虎就没敲门了——主要是他即便敲门,里面的人也不一定会开。
嘭!
冯绣虎毫不客气,上去就是一脚。
黑漆大门猛晃一下,却没踹开。
冯绣虎后退几步,助力前冲再次上脚。
嘭!!
这次他牟足了力道,成效斐然——大门应声而开,铜钉都给崩飞了出去。
一旁的顾芝俪看得眼皮微跳:“你一点也不像神官,这身蛮力比神卫军也不逞多让。”
几名门房守卫抄着武器急匆匆迎出来,还未看清来人,就僵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冯绣虎拎着怀表的链子甩动,领着顾芝俪踱步进入府中。
顾芝俪提醒他:“这条街住了许多官员,巡逻的巡捕很快就会到的。”
冯绣虎说:“沈司长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会替我解释的。”
冯绣虎抓起躲在门后的管家,问他:“你说是吧?”
管家赔着笑点头:“壮士所言极是,但我家大人已经睡下,不如明日再来拜访?”
冯绣虎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那就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国公夫人来找他私会了。”
管家闻言大惊:“这话可不敢乱说!”
冯绣虎作势又要抬脚,管家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
进入正厅,冯绣虎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没等太久,沈彦之出来了。
看得出他来得匆忙,扣子还没扣完。
可当他看清坐在那里的是冯绣虎后,顿时脸色大变:“是你!?”
沈彦之甚至没过多思考,转身又往来时的方向逃跑。
冯绣虎老神在在坐着,一点不急。
没过一会儿,沈彦之又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在冯绣虎对面坐下。
他沉着脸道:“什么国公夫人?我劝你莫要讲些无稽之谈,有话便快些说。”
冯绣虎不搭理,他指着沈彦之问旁边的顾芝俪:“这小子也喝了?”
顾芝俪冷着俏脸,点了点头。
沈彦之这才注意到冯绣虎身边站着的是谁,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他迟疑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小声向顾芝俪发问:“阿俪,夫人她……现在还好吗?”
PS:沈司长也是一片痴心呀。
第253章拿下沈彦之
顾芝俪偏过脸去,不说话。
她这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反令沈彦之更加心焦,当下也顾不得冯绣虎还在场,急切说道:“阿凤之死,分明就是大国公的敲打,我听说夫人已经两日不曾露面,定是被软禁在了家中。”
“我夜夜难眠,好几番差点忍不住,想找个由头前往国公府打探,却又怕给夫人徒增麻烦,这才按捺住了冲动。”
他说得俨然要掉下泪来,冯绣虎打断道:“说白了就是不敢呗,你还不如科纳特陈呢,人至少有豁出去的胆气。”
“你!”
沈彦之怒目视来。
冯绣虎也看着他:“怎么着?”
被冯绣虎吊眼盯着,沈彦之的气势顿时泄去。
他转头埋怨顾芝俪:“阿俪,你怎么能把夫人的私事讲给他听?”
顾芝俪冷漠道:“是他自己查到的。夫人在他手里栽了跟头,如今处境艰难,我劝你也最好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莫去触国公府的霉头。”
沈彦之诧异地看向冯绣虎——适才管家通报,他第一时间以为冯绣虎是为国公夫人的事而来,但眼下听顾芝俪话里的意思,似乎与此无关。
想通这一点,沈彦之终于清醒了不少,他警惕地看着冯绣虎:“你我并无交集,深更半夜闯进我家,这做派可不体面。”
冯绣虎笑道:“怎么就没交集?咱俩明明是老熟人了——我朝你肚子上射过一箭,你难道忘了?”
这也能算交集?
沈彦之脸一黑:“冯神甫别说笑了,有事还请明言。”
冯绣虎说:“这周五下午,把你规划司的官员们都带上,来大座堂参加团建。”
沈彦之一愣:“团建……是什么?”
顾芝俪替冯绣虎翻译:“教会的瓦德拉长老会在那天宣讲教义,带领众官员做祷告。”
沈彦之脸色大变:“这不是害我么!”
冯绣虎一点不急:“小沈呀,这怎么能是害你呢?你要是不去,才是真的害了你。”
沈彦之不吃这套,态度坚决:“你少糊弄我,巡捕马上就到,我劝你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
既然他摆明了态度,冯绣虎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亮出“刀枪”:“你跟韦素娥那点破事,我随时都能抖搂出去——反正科纳特陈一个人上路也挺孤单,你是想来参加团建,还是想去陪他?”
正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领着一众巡捕匆匆跑来,他指着冯绣虎就喊:“就是他!”
上城几乎人人皆知“疯大虫”的名号,但真正见过冯绣虎这张脸的人其实不多——但对巡捕来说,一定是再熟悉不过了。
带队的巡捕队长上一秒还气势汹汹,闯进厅来定睛一看,下一秒就焉儿了。
疯大虫他不敢得罪,可规划司司长他也得罪不起呀。
纠结了片刻,巡捕队长只得堆起笑脸,对冯绣虎道:“冯神甫,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冯绣虎大手一挥:“没误会,门是我踹的,家是我闯的,你们再来晚点,我就该揍沈司长了。”
巡捕队长笑容愈发尴尬:“您瞧这闹得多难看,大晚上的,您别让我们难做,真有什么事,等明早我换了班再说……您觉得怎么样?”
冯绣虎用同样的话问沈彦之:“你觉得怎么样?”
沈彦之脸色阴晴不定,抿着嘴不说话。
冯绣虎添了把火:“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前脚迈出你家门槛,后脚你和韦素娥的事就得登报——阿凤够惨了吧?大国公能让你死得比她还惨。”
沈彦之攥着拳头,眉关紧锁,神色挣扎良久后,他缓缓松开拳头,对巡捕摆手:“郝队长,确实是误会。辛苦你特意跑这一趟,我和冯神甫还有公务要谈,就不送了。”
他对管家使了个眼神,管家心领神会,立刻赔笑将众巡捕请出了正厅。
送至门口时,管家识趣地从袖子摸出几枚银盘子,不着痕迹地塞进郝队长手里:“我家大人的一点心意,请各位巡捕老爷喝茶……各位就当今晚没来过吧。”
郝队长掂了掂掌心,笑道:“哪里的话,我们今晚只是例行巡逻至此,分明就是无事发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言毕,郝队长挥手招呼众巡捕撤了。
正厅里,冯绣虎和沈彦之的谈话也进入了尾声。
为了消减沈彦之的抗拒情绪,冯绣虎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我没打算害你,届时到场的不止你一个,府衙大大小小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我挨个去请,每个人都有份,所以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沈彦之露出冷笑:“你说得轻巧,说请就请得来?怎么,他们也有把柄在你手里?”
冯绣虎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是可以有。”
沈彦之警惕看来:“你想做什么?我奉劝你一句,这里是上城,你那些龌龊手段不是对谁都管用的,只会给你自己招来祸事。”
冯绣虎笑道:“那你最好祈祷能管用,要是请不来他们,你可就遭殃了。”
……
离开沈宅,冯绣虎回了家。
这晚拜访的两家只能算冯绣虎的试水,眼下已有收获,他心里也大致有了数,所以便不急着继续开展工作了。
回到家,他把细腰儿从床上拽起来,三人在书房给今晚的内容作总结。
“我看大国公也不怎么诚心。”
冯绣虎撇嘴抱怨:“口头上答应瓦德拉乔,说要帮忙推进官员入教,其实他心里门清,知道这活不好干,纯属抱着旁观心态看戏,也没帮上什么忙。”
顾芝俪显然看得更加透彻:“是你想多了。”
“大国公保持默许态度就已经是在帮教会的忙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逼着官员入教?这样做只会把原本亲近他的官员往远了推。”
“瓦德拉乔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把具体实施的工作交到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