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停下,侍女掀开帘子跳下车。
冯绣虎也看清了眼下是在何处。
那招牌上明晃晃写着——老威廉裁缝铺。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老威廉,好端端一个洋人,竟然也是替国公夫人办事的走狗。
冯绣虎心中暗骂,跟着侍女进到店内。
一看侍女,老威廉便知来意,亲自迎上前,将长裙接了过来。
侍女说:“袖口太紧。”
老威廉点点头算作回应,然后娴熟地从裙子里抽出了那张票据。
这里已经没有侍女的事,她转身准备回去,冯绣虎犹豫了两秒,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老威廉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于是在侍女转身时,他一个出溜钻进了老威廉的影子。
影子极难被人注意到,速度也是极快,但因为犹豫了那两秒,终究还是有个一晃而过的间隙。
“嗯?”
未曾想,老威廉却忽然警觉,径直低头看向自己脚下。
他的目光直视而来,冯绣虎仿佛感觉到老威廉已经看见了他。
听见声音,已经走到门边的侍女也回头看来:“怎么了?”
老威廉没有理她,径直吟诵道:“窥视之眼,无所遁形。”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幽光,凝视影子片刻后,又仔细观察起店内每个角落。
半晌,他终于放下心来,摆摆手道:“没事,我看错了。”
侍女点头离去。
心惊肉跳的冯绣虎靠着墙直喘气。
这老洋人竟然是黑夜教会的!
难怪对影子这么敏感。
老威廉为什么没发现冯绣虎?
因为刚才情急之下,冯绣虎念头一动,竟误打误撞钻进了穿衣镜里。
此时他不再是一团黑黢黢的影子,而是他本来的形象,冯绣虎事前也未想到,镜子里竟然自成世界。
可眼下没功夫细细摸索,冯绣虎打算回头再慢慢研究。
待老威廉放松警惕进了里屋,冯绣虎小心翼翼地从镜子里重新钻出,沿着墙边的阴影往里摸去。
刚从门缝下探出头,冯绣虎就看见老威廉把那张票据连同一副皮手套一起,装进了一个木盒。
他对学徒说道:“尽快送去,还是老地方。”
学徒放下手里的活,捧着盒子走了出来。
为了不生事端,冯绣虎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顺势钻进了学徒脚下影子。
学徒没坐黄包车,一路小跑来到上城区入口。
在表明自己是老威廉裁缝铺的人后,巡捕才放了行。
进了上城区,学徒又跑了起来——冯绣虎不禁怀疑老威廉收他当学徒,可能纯是看中他跑得快。
连跑半个小时都不带歇的。
冯绣虎这边法力都快亮红灯了,学徒总算到了地儿。
这是一幢洋楼,和熊桂媛住的那幢风格类似,但显然要更大更豪华——也离大座堂更近。
管家打开门,和学徒交接了木盒。
冯绣虎也紧跟着转换目标,跟着管家进了屋内。
管家穿过走廊,来到客厅,冯绣虎也终于看清了这里的主人是谁。
“大人,您在老威廉裁缝铺订制的小羊皮手套送来了。”
壁炉前的沙发上,正闭目小憩的科纳特陈睁开眼睛,抬手道:“拿来吧。”
管家恭敬上前,双手奉上木盒。
科纳特陈抬手屏退管家。
待管家退去,他打开盒子,随手将羊皮手套扔到一旁,抽出了垫在下面的票据。
科纳特陈将票据展开,举在壁炉前烘烤。
渐渐的,国公夫人的字迹显现出来。
“摩登茶社……”
科纳特陈眼角流露出甜蜜的笑意,他忍不住低声自语:“夫人呀,你总是那么体贴,知道我明天就要入主圣堂,还特意选了个离我近的地方。”
壁炉火光摇曳,映照得沙发的影子也微微摇晃。
……
得到想要的答案,冯绣虎也就跟着撤了。
他今天借用阴影权柄的时间已经够久,再继续待下去就要撑不住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一点——在白天借用阴影权柄,法力的消耗明显要比晚上更快。
回到碧波街宅子,冯绣虎没有惊动任何人,一头扎进了顺子的房间。
宅中一切照旧,显然冯绣虎今日“身死”的消息还没送来。
厢房里,顺子正呼呼大睡。
他昨夜鏖战,未得休息就被卡琉斯领去大座堂办理神卫军正式入册,捱到下午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才回到家来补瞌睡。
冯绣虎没打扰他,坐在床沿上托着下巴沉思。
眼下至少可以确定,一直以来想杀他的就是科纳特陈。
这洋老登色胆包天,竟然和国公夫人搞到了一起,所以不排除真正想杀冯绣虎的其实是国公夫人。
而那个老威廉,就是二人之间的传声筒,但考虑到他也是修炼者,所以说不定他也帮着干过别的脏活。
但冯绣虎想不明白的是,他和国公夫人从未有过交集,就更别提仇怨,那国公夫人为什么要杀他?
第204章冯绣虎的死亡通知
思考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就擦黑。
灵芝跑来叫门:“顺子哥,快醒醒,灶房让我来问,老爷今日还回不回了?”
顺子坐起来,眼睛还未睁开就嘟囔回道:“大哥在大国公家吃席,我听说贵人的筵席都是摆通宵的,这时候还不见回来,定是留在那边吃了。”
“那我去让灶房烧菜了。”
灵芝说完,噔噔噔跑了。
顺子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中喃喃自语:“什么敢不敢当不当的,话也说不清,还搅得人睡不舒坦……”
“嗯——啊!呼……”
他又伸了个懒腰,终于清醒了些。
顺子揉着眼睛正要下床,却对上了冯绣虎的视线。
“娘咧!”
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顺子一跳,差点没直接一脚把冯绣虎踹出去。
“嘘!”
冯绣虎竖起手指,示意噤声。
顺子立刻领会,麻溜下床去将门反锁。
他走回来压低声音问道:“哥,这是作甚?”
冯绣虎让他稍安勿躁:“别急,听我说。”
顺子用力点头:“大哥你说。”
冯绣虎就说了:“我现在已经‘死’了。”
噗通。
顺子一下瘫到了地上,他抓住冯绣虎的裤腿眼看就要嚎啕大哭:“哥呀——你这是回家来看最后一眼了!?”
冯绣虎抓起床脚的袜子,眼疾手快塞进顺子嘴里,好歹是及时堵住了哭声。
“呸!”
顺子一口吐掉,怒目圆睁浑身发抖:“是谁干的?大哥你说,我替你报仇!”
冯绣虎拿起袜子又塞了回去:“我他娘不还好端端在这儿么!”
顺子一愣,赶紧在冯绣虎大腿上抓了一把——果然还有温度。
他扯掉袜子,破涕为笑:“大哥,你又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
冯绣虎板着脸道:“现在外面都以为我死了,但其实我没死,我估计要不了太久,教会的讣告就要送到家里来了。”
顺子抓着后脑勺,一时有些绕不清楚,旋即他又笑了:“反正大哥没事就好。”
冯绣虎把他拽到身边坐下:“有事。”
“我还活着的事,不能透露出去,所以当你得知消息,就必须装成我真的死了那样。”
顺子顿时有些紧张:“啊?我又不是戏班的伶人,哪装得像呀!”
冯绣虎气不过,在顺子头上抽了一巴掌:“装不像也得装,就照你刚才那哭爹喊娘的样子演!”
顺子不敢拒绝,讷讷回道:“那,那我就试试。”
冯绣虎再次叮嘱:“记住,谁都不能说。”
顺子问:“水仙灵芝也不能说吗?”
冯绣虎摇头:“不能。”
顺子想了想,又问:“那细腰儿呢?”
冯绣虎继续摇头:“也不能。”
顺子感到焦虑——一个人演这出戏,他很担心自己挑不起大梁,所以急需一个人来跟他分担一下压力。
他再次有了人选:“那二麻子呢?他最机灵!”
冯绣虎依然摇头:“还是不能。”
顺子咬了会儿指甲,眼前一亮:“迈克!迈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