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枚天阶丹未被人动过任何手脚,邢越终归是有些不信的,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亦有很多种答案,但却不知道哪一个答案才能对上偷盗天阶丹那人的动机。得不到唯一确切的答案,邢越心里总是不安的,不追查此事,也许偷盗者的心思,永远不会被揭开。
就算这些都暂且不论,邢越还有新的问题,那就是吃下这种未得到完全炼制的天阶丹,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吃后会不会更难突破?对以后的修炼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或者限制?这些都是他心中最急切的疑虑。
想到这里,愈发不能控制。邢越脑海中跑出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搅得他的思绪实在有些不安,他极力压制着这种感受。
过了半晌,邢越才被人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
“越哥哥,还以为欢欢瞧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你!”
包厢门前的帷幔轻开,一位俏丽又略显稚嫩的少女,倾斜身子,露出头来。
身后传来的那明媚悦耳的声音,立刻打断了邢越的思绪,顺着那熟悉的声音,转过身去。
“师姐。”
邢越站起身来,对眼前的少女行了一礼,语气很是恭敬。
“叫什么师姐啊,我们这么不熟吗?”
少女步伐轻盈,走到邢越身旁,将站着的邢越重新按坐回椅子上,自己则是坐在邢越一侧,拿了个茶碗,提起茶壶,将茶汤倒了进去。
这位自称欢欢的少女,是秀新武馆颜馆主的女儿颜秀新,约十四五岁的样子。虽年龄不比邢越大,但入门时间却要比邢越早上不少。
不只是邢越称呼她一声师姐,除去最早一批的弟子,馆内大多弟子亦是如此,称呼她为师姐。
邢越听到颜秀新的话,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以后喊我欢欢好了,别叫什么师姐,显得生分。”
“师姐入门比我早上不少,理应如此称呼。”
颜秀新佯怒道:“越哥哥,不,越师弟,你家茶楼这么多,怎么来这家?”她刻意将“师弟”二字加重了几分。
“师姐也说了,这不是我家茶楼。”邢越面上不显任何情绪。
“啊?”颜秀新没听懂邢越的话,本还想问,却被茶楼一楼大厅的议论声,吸引了注意力。
“你说这邢家,前两天闹得动静这么大,怎么突然不找了?”中年男子用肩头碰了碰另一年纪较轻的人的肩膀。
“找什么?天阶丹吗?”
“明知顾问!邢家除了找丢了的天阶丹,还能找什么?”
年纪较轻的人并不了解此中内情,有些不解地发出疑问:“难道是找到了?”
旁桌的一人凑了过来,语气神态上有些故弄玄虚,但声音却是收不住,高声道:“找到什么?你们都不知道,这邢家压根儿就没丢天阶丹。”
邢越听到那人的高嗓门,心跳突然有些加速,以为此人能为他解惑,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中年男子顿时兴趣更甚,给凑过来的那人让出了个座位,语气不掩喜悦,道:“快,仔细说说。”
“我有个亲戚,在邢府做事,我听他说,就是他们家的天阶丹炼好之后,全家人一高兴,忘记放哪在什么地方了,就是闹了个笑话。”
……
听着一楼大厅处为等待说书先生的空闲,传来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邢越还以为能听到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没想到都是些一知半解捏造出来的假消息,却也是舒了口气。
“你别听他们说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你那天阶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们这些人,惯会嚼舌根子,不能听的。要去茶楼,还是要去你家那种大茶楼,这种地方,没什么好来的。”
邢越浅笑一下,起身行了一礼,道:“师姐,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茶楼。
……
邢府,后院,思源居。
邢越回府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努力地思索着。
到底要不要吃天阶丹?要不再去找江宣问问,兴许他还有?
家族的转折点就在眼前,搏还是不搏?
“噔噔噔……”
一阵敲门声袭来,打破了这外在的平静……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邢越听出了那熟悉的嗓音,敲门的正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丫头迎雪。
“知道了,这就去。”邢越语气有些低沉地答了一句。
邢越听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缓缓从床上爬来,整理好衣装,准备去见母亲。
……
“胡爷。”
刚一出门,邢越便瞧见胡管家在远处候着,他赶忙跑了几步,到胡管家身边去。
“您怎么来了?”
胡管家很少主动到自己的院子里来找自己,邢越对此很是稀奇,又很疑惑。
“我来看看你,刚巧听到迎雪来叫你,便一同走走吧。”
邢越猜出了胡管家的意图,道:“胡爷是想要劝我?如果是安慰我,我没事,您放心。”
胡管家笑了笑:“确实是想同你小子说说话,却不是什么安慰。”
邢越停住了脚步,有些好奇胡管家会说些什么。
“你长大了,今日的你,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同往日那般,不再是莽小子了!”
邢越有些惊喜,追问道:“出乎您的意料?您也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没什么对的错的,谨慎些不是坏事。没人能替你做决定,这次只是开始,以后更是如此,要自己拿主意,所以你得自己想好了。”
邢越摇了摇头,兴致有些低落:“这事,由不得我。”
“没有,你父亲只是一时气头上,他怎会不考虑你呢?你父亲是有野心的,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他的野心让步,可你不是,他做不到事事以你为先,可也是考虑你的。”
“走吧,你母亲还等着你。”胡管家继续向前走着。
……
邢越碰上了正往母亲房间方向走来的父亲,便停下,驻足等待。
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邢越淡淡开口:“父亲。”
“吃不吃随你,反正丹药和提升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成什么大事。”
邢如峰没理会驻足等待自己的邢越,只是路过他时,丢下这么一句,继续往房间走去。
第81章 抉择
邢府,后院,雨晴园。
园中有各式各样的应季植物和已枯败的非应季的植物。
檐下,一位打扮清新素雅的女子,姿态优雅,端坐于窄边书案前,等待着邢越的到来。
一身烟紫色长袍,罩了一件同色梅纹披风,衬得皮肤细润如脂。
女子身形清瘦,披风厚实,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宽松。面容生得并不极美,可她出尘的气质,却令人移不开眼。
这位气质出尘的女子,正是邢府家主邢如峰的夫人申鹤月。
申鹤月是映州城富商申庭之女。申家在映州城主营酒楼生意,是与程家齐名的映州两大商人之一,“药程酒申”的名号是连映州城的孩童都知晓的。
而现在的映州商会,在“药程酒申”的时代,还并未成立。
申鹤月是申庭独女,醉心于书画,无心接手父亲的生意。但在申庭的影响下,对做生意的事情也是耳濡目染。
自申鹤月牙牙学语时起,申庭便有意无意地给小申鹤月灌输经商知识,申鹤月懂事后,申庭更是刻意教导,为日后申鹤月接手申家生意做准备。
奈何,尽管申鹤月熟知经商门道,却无心经营家族生意,申庭在屡次提议让女儿接管申家生意失败后,便不愿再强迫女儿,放任申鹤月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一次,申庭为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而有些兴致不高,偶然间发现了前来申家新酒楼应聘的邢如峰。
面对申家新筹备的大型酒楼,邢如峰的表现丝毫不怯,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下,还是毅然决然地坚持应聘酒楼掌柜,而这一切,都被申庭看在眼中。
邢如峰身材高大,面容姣好,应聘时举手投足间英俊潇洒的样子,令申庭见之不忘。
自此以后,申庭便开始有意培养邢如峰。
作为申家的当家人,别的申家掌柜伙计们见了申庭,一向是刻意迎合,竭力向他讨好,而邢如峰则是相反,与申庭交谈,一向是自信从容,敢于提出不同意见,越是相处,越是被邢如峰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就这样,申庭培养了邢如峰三年,认为时机已到,决定将邢如峰介绍给女儿。
两人见面后,邢如峰初次见到气质异常出众脱俗的申鹤月,不免心生向往,而申鹤月却是对邢如峰提不起什么兴趣,或者说,申鹤月根本没有考虑与人结亲之事,自是不想理会父亲的提议。
尽管如此,申鹤月虽然没有理会父亲的提议,但申庭却是孜孜不倦,不厌其烦地给邢如峰和申鹤月两人增加见面相处的机会,经常将邢如峰带到家里。
邢如峰虽然很想同申家结亲,但相处下来,对申鹤月这类淡泊寡欲的娴静女子,除却初见时的几分神往,实在也是再多生不出几分心动,久而久之,也就将申鹤月当妹妹一样看待了。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申庭的突然离世。
邢如峰遵照申庭遗言,接管申家生意,保护照顾好申鹤月。而申庭唯一的遗愿也是希望女儿能够好好考虑与邢如峰的婚事,毕竟邢如峰是申庭相看好的准女婿。
就这样,出了孝期,邢如峰便以自己能办到的最高规格,与申鹤月结了亲。
自此,传奇的申家在映州城落下帷幕,取而代之的是邢家。
也正是由于申家的落幕,程家的地位也不复从前,映州商会初步形成。
除去程家掌控的药材行,商会对映州城的产业进行了全面的整合细分,映州商会一步步壮大,直到前段时间程家全家流放,药程酒申时代的传奇彻底结束。
……
邢如峰率先来到申鹤月的住处,邢越紧随其后。
邢如峰是没被邀请的,只是碰巧想要来申鹤月这里静静心,但既然来了,申鹤月也没有让他离开。
人都到齐后,申鹤月便吩咐仆人们将饭菜端到园中的小亭子里,招呼着这父子二人开饭。
一道道的美食上桌,一家三口落座亭中。
邢越细细地瞧了每一道菜,从果蔬到鱼蟹,都是些应季最鲜美的食材,就连摆盘装饰,用的都是应季花卉。
“哇!”邢越不禁感叹。
他一改先前有些落寞的状态,似乎每次来到母亲这里,都能静下心来。能感受微风,能看到小虫,靠近母亲,总能让他暂时放下杂念,心灵得到净化。
邢越很是捧场,续而道:“饭菜如此丰盛,母亲可是有什么好事要与我们说?”
于邢越而言,母亲性情恬淡,从不会干涉他的想法,对他的关心却一点都不少。因此,对待母亲,他亦是如此,向来悉心呵护着。
申鹤月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一起吃个饭。”
邢越看着母亲展颜欢喜的样子,点了点头,尽管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却没再多问些什么。
……
见父子二人饭菜用得差不多,申鹤月走下石阶,去到园中。
看着申鹤月走出亭子,两人如有默契一般,跟了出去。
申鹤月只是在园子里走走停停,最后停驻在一处。
“在看些什么?”邢如峰随着申鹤月站定,左右扫了几下附近的景观,对着申鹤月,问道。
“枯花。”申鹤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