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一天清醒一炷香。说几句话的功夫,便又疯疯癫癫。
陈实将所有弹丸送入小庙,弯下腰,看了看趴在车底的黑色细狗一眼,露出笑容。
那黑狗低叫一声,卷着尾巴往车底缩去。
“念在你亲戚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
陈实微微一笑,走入大风之中,循着亮光,向另一处风中的营地走去。
他必须趁着夜色和大风,将其他营地一个接着一个拔去,不留任何隐患!
“曹大人?炼虚境?”
他低声道,“孙宜生孙大人应付一颗弹丸,便遭到重创,不知这位曹大人,能应付几颗弹丸?”
曹楚廷是神机营左哨把司,手底下有三四百人。
他是一个很努力的人,出身自银州的一个小世家。他能修行到炼虚境,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在西京,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炼虚境放在十三世家中,完全可以去地方,做镇守一方的大员,但是在西京,他便只能做个小小的神机营把司。
神机营是听命于真王的大营,掌管世上最厉害的火器,可以伐神,可以诛一切不臣!
然而,自真王时代结束之后,已经有六千多年未曾有真王。皇权早已没落,内阁掌权,代掌天下。
神机营也没落了,没有多少权力,无法作威作福。
但他就是爬不上去!
甚至连武官都没有他的份!
不过这一次,他听到风声,神机营武官金红缨因为办事不利,被萧王孙屡屡逃脱,上头打算查办她,武官的位子,也就会空缺一个出来。
请他出手的那人是大世家的人,告诉他,只要这件事办得漂亮,金红缨下来之时,就是他爬到武官位子上之时!
不过,除掉陈实还有个难题,那就是还有孙宜生这个大高手在保护陈实。
他虽然对孙宜生颇为忌惮,但也知道这是次难得的机会,必须抓住!
孙宜生与他一样,也是个怀才不遇之人,在广惠库做大使,九品芝麻官,但修为却高得吓人,也是炼虚境。
正面碰撞,一对一,他未必会是孙宜生的对手。
但神机营杀人,从不正面对抗,大炮轰过去便是。
轰不死,就加大药量。
“孙大人遭到重创,天亮后,便可以收割性命了。可惜了那几十个赶考的举人。”
曹楚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帐外。
他毕竟是把司,有点权势,因此配备了亲兵,搭了营帐。
营帐外挂了定风符,避火符、避水符、避雷符等符箓。
外面还停着六辆车,三尊大将军炮,大炮上也贴着符。
他身边还有四十多人,帐外有将士夜巡,放哨,人数不多,三队人,每队两人,若是想偷袭他,很难。
大帐前还有黄巾力士符所化的黄巾力士,一左一右,守护森严。
曹楚廷很是满意,看向外面,只见风势依旧狠劲,只怕今晚无事,一切都要等到风停了再说。
“风停了叫我!”
他吩咐一声,回帐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亲兵将他唤醒:“大人,风停了!”
曹楚廷醒来,穿戴整齐,走出大帐,只见外面依旧是晚上,天空恢复晴朗,月亮挂在中天偏北的位置上。
风停了,天空晴朗得不像话,仿佛一切尘埃都被刮走,倘若目力足够好,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天外真神竖眼附近的肌肤纹理!
“唤醒其他将士,出发搜寻贼人下落!”
曹楚廷传令下去,立刻有人向外奔去。
就在这时,那将士一不留神,脚下绊到一个东西,惊讶道:“哪里来的弹丸……好多弹丸!大人!大人!”
他惊呼起来,叫道:“咱们营地四周,到处都是火炮的弹丸!”
曹楚廷心中一惊:“到处都是?”
这时,天空亮起,一颗人头大小的弹丸拖拽着一道火光,向这边轰来!
“不好!”曹楚廷瞪大眼睛,祭起元神,催动道场,护住自身!
“轰!”
弹丸轰下,没有轰入他的道场,而是轰击在营地外的其他弹丸上!
“混账!”
曹楚廷毛骨悚然,顾不得肉身,元神冲天而起!
舍肉身,存元神,他依旧可以有两种活命的机会,一夺舍,二转世!
只要元神能活着出去!
无数弹丸轰轰轰炸开,雷光倾泻,雷火激荡咆哮,四面八方膨胀,将他元神吞没!
远处,陈实站在一尊红夷大炮旁,遥遥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原来,你也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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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陈实端了曹楚廷麾下二十四个炮车,夺来两千余枚人头大小的弹丸,连夜放在曹楚廷营地的四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爆炸的火光照亮天空,甚至远在一百多里开外的田月娥等人都可以看到冲天而起的火球,像是一朵金黄色的大蘑菇。
而在蘑菇的外围,还有银白色炽烈的雷电,交叉交错的雷光像是犁地一般,四下扫射,骇人无比。
此等威能,哪怕有着通天彻地的修为,也被轰杀!
甚至,爆炸还掀起一股狂风,贴地吹去,所过之处,一切摧折!
陈实看着雷火渐渐消散,待到狂风过后,这才来到营地所在,仔细检查有没有幸存者,若是有,还需要斩草除根。
曹楚廷的营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岩浆大坑,地面也被烧熔,一切都不复存在。
“雷火的威力,实在太强横了。”
陈实凛然,对乾阳山君的敬仰不由又多了几分。
他悄然退走,循原路返回。
天亮时分,田月娥、黄丰年等人心惊胆战的等了一宿,这一夜无事发生,平平安安,只有些邪祟来到木车附近,与几个睡不着的举人聊天,说着家长里短,骗他们出去耍一耍。
还有邪祟在大风中作舞,搔首弄姿,妖娆曼妙,只可惜无人被它们诱惑。
大家都呆在木车附近,没有人踏出半步。
待天亮时,风止歇,晴空万里,邪祟们也都消失。
黑锅直起腰身,摘了灯笼,吹灭里面的蜡烛,依旧收起来。又从小庭院里取出米面粮油,搬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众人帮忙生火做饭。
偶尔有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随即便恢复正常,还有人觉得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但多的那人是谁就不清楚了。
黑锅忙来忙去,被他们称作同学,俨然是众人中的一员,仿佛也是个进京赶考的举人。
还有人觉得,上私塾的时候,黑锅也在,跟自己是同窗,一起读了好几年的书,交情好得不得了。
他们跟黑锅说着话,虽然黑锅没有回应,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得到了回应。
这时,有人远远看到陈实向这边走来,连忙放下手中活儿,其他人也注意到他,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走近。
“已经没事了。”陈实向他们笑道。
没事了?
这些举人们有些茫然,难道炮击他们的那些人,退走了?
孙宜生醒来,伤势极重,瘫在木车中,睁开眼睛迷茫的打量四周。
陈实来到他身边,黑锅盛了碗稀粥,陈实接过,试了试,已经不烫了,于是搀他靠着,喂他喝粥。
“回乡吧。”
孙宜生眼泪滚到粥里,嘴角抖了抖,声音沙哑道,“少爷,回乡吧。西京太危险了,陈棠大人护不住你的。回去还可以保命,活着,比啥都好……”
陈实笑道:“孙大人,活着当然比什么都好,但若是可以更好的活着,还是得争一争。你看这些举人,也都是冒着性命危险往西京跑,我自问不弱于人,岂能甘于落后?”
他顿了顿,道:“还有一个事,神机营的曹楚廷曹把司,实力并不比你强,也扛不住雷火。”
孙宜生身躯微震:“曹把司曹楚廷?是他暗算我们?他人呢?”
陈实道:“我听说昨天晚上他配火药时,一不留神把自己炸死了。”
孙宜生看他一眼。
陈实面色如常,他也不确定陈实的话是不是开玩笑。
曹楚廷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把司,但是实力却极其强横,又是神机营的人,常年配备火药,怎么会把自己炸死?
他很难相信。
陈实喂他吃粥,笑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好生养伤。争取回到西京时养好伤,养得白白胖胖,省得陈棠还以为我虐待了你。”
孙宜生哼了一声,心道:“陈公子总是担心给陈棠留下不好的印象。”
“曹楚廷只是个把司,神机营中,类似的把司有十六个。”
他接过碗,自己扒饭,瓮声瓮气道,“他负责的是红夷大炮,还有专门负责佛郎机炮的,速度更快,一个司配备四十八尊佛郎机。也有负责碗口铳的,火铳的枪膛有碗口那么粗,塞三寸的弹丸,一枪可以轰碎化神境的元神,一个司有四百人,都配备了这样的碗口铳。除此之外,还有火镰司,主修雷火法术的,辅以火药,嘿嘿,所过之处,山都轰平了。”
他喝完饭,把碗递给狗子,示意再来一碗,道:“曹楚廷来杀你,必是受人所托,倘若一击不中,那人是否还会再派人前来?你须得当心。”
陈实心中凛然,道:“我会小心行事。”
孙宜生连喝两大碗稀粥,精神头好一些,躺在木车里休息。
众人吃罢早饭,正在收拾东西,又有一支赶考的队伍撵上他们,有十多人,也是些背着书箱艰难前行的书生。
众人结伴同行,有说有笑。
此次来西京,临行前陈实在真王墓逗留了数日,除了真王墓藏书阁中的那卷霄琅帝章功之外,墓外碑林上的功法基本被他记下。
真王留下这些功法的目的,就是为西牛新洲留下传承,陈实与每个人都交谈一番,了解他们的修行路数和性格,揣摩他们的适合的功法,然后因材施教,将碑林上的功法传给他们。
田月娥生性爽朗,雷厉风行,陈实传她都天雷公咒。
黄丰年擅长医术,也有心在这方面深入钻研,陈实传他紫幢元绛大法。
方无计大开大合,陈实便传他三元镇山诀。
付休生性淡然,陈实传他无极玉珠诀。
胡广安性格跳脱,便传他龙神妙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