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青高声道:“前辈,我也是散人,大家同为江湖同道,何不网开一面?”
陈实打断他,摇头道:“散人做事,不讲善恶,只讲随心所欲,一切世俗道德礼义廉耻,都束缚不得他。”
那老叫花子的声音传来,哈哈笑道:“陈实,你这话没错。善恶是非,礼仪道德,只是世人强加给强者的束缚,我们散人一向自由自在,追求自由自在的大道,岂会这些东西束缚?”
众人无可奈何。
老叫花子托着破碗,拄着竹棍,笑呵呵的走向大兴禅寺,到了街道拐角处,迎面撞在一个老太婆身上。
那老太婆被他撞个趔趄,笑道:“要饭的力气不小。”
老叫花子也被撞得元神震荡,元神咻的一声破体而出,被撞飞出拱州城!
老叫花子心中一惊,肉身空荡,看清老太婆,惊声道:“原来是沙老太婆!同为散人,你为何暗算我?”
他心知这老太婆虽然修为不高,但在魂魄上的造诣极高,自己被她施了先手,撞飞元神,仅凭肉身难以与她对抗,当即试图拖延时间。
他的元神震荡,稳住身形,立刻飞回!
就在此时,前方九尾朝天,轻轻舞动,老叫花子的元神立刻跌入九天之中,一重重天地在面前展开!
老叫花子元神飞驰,顷刻万里,但也无法从九重天中逃出。
“老太婆,你有帮手!”
老叫花子立刻摇动破碗,不料碗刚刚摇晃,还未来得及将沙婆婆收入碗中,突然斜刺里一只比人还高的青羊冲来,两只尖锐锋利的羊角撞在老叫花子后背上。
老叫花子被撞飞出去,人在半空,回头看去,只见那青羊在空中狂奔,竟然追上自己,两只羊角用力一挑,便将他身形铲起,甩上天空!
他心头一突:“是五湖散人的两个坏种兄弟暗算我!”
沙婆婆接住坠落下来的破碗,小心翼翼放平破碗,免得摔碎了。
青羊和虬髯大汉凑上前来,探头朝碗里看了看。沙婆婆慌忙在二人头上各敲一记,示意他们不要作声。
三人悄悄退去。
沙婆婆远远的挥了挥手,那破碗突然侧翻,碗中一汪清水流出。
碗中,陈实等人忽然只觉大海在倾泻,海水也疯狂流失,岷江姥姥也稳不住身形,跟着涌出的海水倾泻而出。
众人眼前一花,便见呼啸的海水突然干涸,众人连同一条黑色大鲤龙一起出现在街道上,滑行数十丈,才堪堪停下。
众人惊疑不定。
玉天城所化的大兔子跳起来,一脚踢飞破碗,那破碗铛铛作响,竟然依旧完整,没有破碎。
忽然破碗飞起,消失无踪。
陈实连忙起身,冲到一旁的房屋中,找到一个瓷碗,飞速画出饕餮吞天符,接一碗水,向岷江姥姥照了照。
岷江姥姥在地上无法喘息,长着大嘴,眼看便要窒息,被他收入碗中,立刻化作一条小黑鱼游动来去。
陈实舒了口气,黑锅凑到他身边,悄悄叫了两声,陈实轻轻点头,悄声道:“应该是沙婆婆出手。我听到那叫花子叫了一声沙老太婆。奇怪,沙婆婆又不是我干娘,怎么也跟着来到拱州了?”
他颇为疑惑。
“不过,散人集会在即,这老叫花子是散人,只怕城中还有其他散人,估计会忍耐不住,向那只魔种出手。”
陈实舒了口气,心道,“魔域一定会被破去,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魔域被破之前活下去。不过……”
他心中有些困惑,为何这些散人,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好人?
“难道爷爷也不是好人?”他心道。
老叫花子在半空中翻滚,砸入一片蘑菇丛林。
这时,九天散去,他的元神呼啸而来,没入身体。
老叫花子翻身而起,手中空空,怒道:“我碗呢?混账,连老叫花子的碗都抢!”
他的面前,金身大佛站起身来,头顶巨大的蘑菇伞盖,居高临下,蘑菇伞盖下方,突然啵啵作响,长出一只只眼睛,俯视着他。
老叫花子咽了咽口水,喉结艰难滚动,喃喃道:“我原本想让其他散人对付这只魔,死老太婆伙同五湖散人的兄弟暗算我,想让我与这只魔血拼……兄弟,我是被人撞飞来的……”
那金身大佛抬起大脚,向他重重踩下,声音震荡:“……愚蠢的众生,何不共登极乐?”
第168章 强得离谱
第168章 强得离谱
“这只魔,被大报国寺的和尚天天对着念佛经,念得傻了!”
老叫花子动怒,闪身避开金身大佛的攻击,喝道,“你本是魔,念什么佛经,登什么极乐?”
他竹棍挥出,竹棍突然化作一条青龙,在空中穿梭,将金身大佛踩下的粗壮腿脚锁住。
老叫花子用力拉去,那巨大无比的金身大佛竟被他拉得身形趔趄。
金身大佛随即稳住身形,一拳砸来,老叫花子身后浮现出巍峨元神,个头与那金身大佛差不多高大,抬手迎上。
老叫花子同时后退一步,身体与元神接触的一刹那,肉身暴涨,下一刻他的身躯便与元神一般大小,筋躯狰狞!
元神乃神力所铸,肉身是血肉之躯,二者相融的刹那,血肉之躯竟向元神的神力之躯转变,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奥妙。
大兴禅寺微微震荡一下,随即一座座宫殿四分五裂,火热的飓风席卷四面八方,先前那些僧人所化的蘑菇巨人也在恐怖的飓风中蒸发得干干净净。
老叫花子嘴角溢血,面色涨红。
他遭到沙婆婆撞击元神,硬抗青羊的两次撞击,依旧安然无恙,虽说沙婆婆、青羊并无杀人之意,但下手还是不轻,他没有受伤,可见他的修为是何等强横。
然而仅与金身大佛这个魔种对抗一记,他便受创!
“这尊魔种,有些强得离谱!”
老叫花子闷哼,只见金身大佛灵巧无比,翻身一腿扫来,便像是共工头撞不周山,带着莫大的压迫感袭至!
老叫花子手中竹棍完全化作青龙,爬附在身上,调动一身神力,迎上这一击。
沙婆婆带着一只羊一只狐狸,躲在山脚下远远观望,见到这一幕,不由心中一惊。
“臭要饭的这么强,斩三尸了吧?竟能与魔种正面对抗!”
沙婆婆惊骇道,“他多半已经在炼神境了,比我们境界还高!”
斩三尸又叫除阴神,修成之后,元神纯阳,称作阳神,就算在雷雨天出行也不用担心被雷霆击中。
青羊也在张望,道:“那魔种的身体,是苦竹的金身。大乘境的金身,臭要饭的肯定打不过,能接下一两招没被打死,已经很了不起了。”
金身大佛的肉身太强了,走的路数也是近战搏杀的法门,一拳一腿,便打得老叫花子连续负创!
狐狸化作虬髯大汉,将手中破碗抛起,道:“这破碗须得还给他,免得他被打死了。”
先前收走破碗的是他,却是贪恋这破碗的威力,但见老叫花子坚持不了多久,当即将破碗归还。
那个破碗没有他的压制,立刻飞向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口中吐血,被打得连连后退,突然感应到自己的破碗,心中一喜,急忙召回。
那破碗飞来,旋转着向金身大佛压下,破碗越来越大,顷刻间竟比大兴禅寺所在的山头还要庞大许多倍,碗中当真有如藏着一片大海一般。
仅仅是压在金身大佛的蘑菇头上,便将这尊金身大佛压得险些跪下。
金身大佛头顶金光涌出,冲得那口破碗向上飘起,金身大佛脑后金光形成一道圆轮,气势暴涨,一拳轰出,那破碗竟咔嚓一声,被打断了一角!
老叫花子肉疼不已。
沙婆婆、青羊和虬髯大汉面色凝重。
“苦竹禅师被小十暗算,贸然钻入小十眉心,死有余辜。但苦竹留下自己的无头尸身,以身为种,栽培出的魔就非常了不起了。”
沙婆婆道,“苦竹是大乘境界的存在,当世最强大的修士,而且修炼的是金身。他以金身为魔种,谁还能打得过?”
青羊道:“这只魔种还在成长之中,它的魔域,将笼罩的天地万物魔化,壮大魔道。待到百里之地尽数魔化,它便可以成长为真正的魔神!老太婆,拖得时间越久,它便越难对付。待到它成魔,来多少散人,只怕都不够它杀的。”
虬髯大汉道:“它若成魔,便只有天外真神的注视,才能抹杀。”
当年华夏神洲的和尚背着金身菩萨远渡重洋来到西牛新洲,借金身菩萨之力炼魔,将那些魔镇压在大报国寺。
经过这些年的佛法度化,魔早已大不如从前,想要成魔,便须得魔化世间生灵,吸收世间魔道。
等闲魔物,以老叫花子的实力,足以应付,但苦竹偏偏把这尊魔镇压在自己的金身中,苦竹一死,金身成了魔的一部分,无形之中让魔的实力壮大了许多倍,导致老叫花子不是对手!
沙婆婆目光闪动,道:“城中其他散人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出手?他们若是出手,就无暇针对小十了。”
青羊叹了口气。
当初陈寅都带着陈实前去拜访他们,让他们做陈实的干娘,他们怕麻烦,更怕陈实失控,反噬他们,于是纷纷拒绝。
谁曾想,没做干娘,干的事却比干娘还要多。
“何时能回到新乡,继续做我的富家翁?”虬髯大汉喃喃道。
“我怀念我在山里做邪祟的日子了。”青羊道。
拱州城内,百香阁茶楼,店伙计和掌柜早就化作了石人,但顶楼里居然还有人喝茶,楼阁中传来低低的琵琶声,声音轻快。
华黎夫人的琵琶飘在空中,无人自动,声声悦耳。
丁叮沏好茶,拎着石质茶壶上前,先为华黎夫人对面的青衣人斟茶,然后为华黎夫人斟茶。
那青衣人手掌轻轻拍着桌子,合着琵琶,看着窗外,恰恰可以看到大兴禅寺的情形,将老叫花子与金身大佛一战收入眼中。
“要饭的要吃亏了。”
青衣人露出笑容,鬓角发丝花白相间,向华黎夫人道,“要饭的确实厉害,苦竹的肉身是何等强横,他居然还能与对方以硬碰硬,令人钦佩。他的境界,比十年前又有提升,已经是炼神境了。夫人也很不坏,乐理大有长进。”
华黎夫人笑道:“多谢乐师先生指点。”
青衣乐师摇头道:“你有天份,理当走这条路,我只不过让你少走一段弯路而已。”
他目光闪动,道:“五湖散人死了,但五湖散人还是成功了。死人,竟真能复生。”
华黎夫人见他神情,笑道:“先生若是对水火荡炼感兴趣,我倒可以为先生弄来。”
青衣乐师道:“我对水火荡炼这门功法的确有兴趣,但更让我感兴趣的是,竟有人真的能死了八年还能复生。”
丁叮知道他说的人是陈实,心中不免紧张。
华黎夫人面带笑容,道:“这只魔的威胁更大,若是它成了气候,凭苦竹禅师的金身,它足以横扫一切。先生是否应该先对付这只魔?”
青衣乐师道:“我对它没兴趣。”
华黎夫人饮茶。
散人往往都是凭兴趣行事,有些事即便是正确的事,没有兴趣,就算有天大的好处他们也不会去做。有些事明明是错事,要背负骂名,但只要来了兴趣,他们就会兴致勃勃的去做,就算世界毁灭他们也满不在乎。
散人就是这样一群人。
青衣乐师突然望向远处,眯了眯眼睛,道:“还有几位故人也到了。他们是在观望此战,还是观望活着的尸解仙?”
华黎夫人向那边望去,没有看到什么奇特之处,也没有觉察到异常气息,心中凛然:“乐师先生的修为还是远在我之上。”
她刚想到这里,只见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从楼下驶过,车辇中坐着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似乎觉察到他们的目光,仰头向这边看来。
“萧王孙?他也到了。看样子,他好像是从城外赶过来。这里明明是魔域,他还敢进来,胆子不小。”
华黎夫人微微一怔,心有感慨,轻声道:“当今世上,可没有朱姓了。”
青衣乐师注视萧王孙,道:“就算有,谁敢说自己姓朱?不要命了?无非隐姓埋名罢了。”